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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7、表面情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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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主府的日子以前一惯是好过的,可这次却特别了点。
要和公主睡一张床么?
入寝前,清河看到温宝袭瞅着那床挤眉弄眼,思及一事后心生坏笑:“宝袭为何愁之?难不成汝亦有什么暗疾?梦语?打呼?踢人?”一语而出,阿月阿辉以及蓉蓉尽都笑了。宝袭也让卡了一下,不过很快就找到词了:“俱有之。公主可还敢共榻?”
真是个厚面皮!
与人共枕对清河来说不是什么奇事,毕竟是妇人。可是身旁睡一小姑,却是头一次。在宫里礼仪森严,出得外府后又身份特殊,无人敢平起平坐。初初几年只记得开府玩耍,与驸马联谊,无瑕于姐妹们嘻闹。其实也无甚嘻闹的,大多处不来,就巴陵一个还算有几句话说,却也不大合脾。今日倒好,身边睡了一个小姑。侧身弯过来。细细打量同榻闭眼似在装睡的小妮,真是丽质。历居长安多年,若论姿色可与这妮比肩的也不过四五人。杨妃自属第一,其次便是长乐,与其差不多的还有恪哥的王妃萧氏,其次便是长孙晚了。
美人丽质本是再好不过的一件事,只可惜于杨妃而言不是,她本帝女,若非丽质何至于被挟为妃?长乐天时地利都占尽了,却福薄早亡;萧氏听说近来身子也不大好了,虽说生了两个儿子……长孙晚今年十七,明年十八就太难听了,长孙家在打什么算盘,父皇心里怎会没数?可是却一直没见父皇对此有动静。是默许长孙家下绊子套住温大郎?不象。那就是反过来父皇挖坑给长孙氏跳了?那倒也没什么,长孙家枝大根深,一时动不干净,只怕那个长孙晚是要可惜了的。至于眼前这个小姑:“宝袭想嫁何人?”
装睡的滋味确实蛮差劲,既然有人愿意聊天,正好打发时间。睁眼看看这顶帐子,发现一问题:“公主,这是什么纱?”
真真走题!清河有三分不甘,却也觉得好笑,遂也躺平了回复:“天水碧罗纱。因这色太难染,所以极珍贵。贡物。”
“拿这么好的东西做帐子?公主,汝真够败家。”
清河撇嘴:“吾的东西,吾拿它做甚不行?只要吾高兴就好。”说完,似有所悟。不由伸手过去拧了一把!宝袭让挠得发笑,赶紧让之:“且别且别,算吾错了。”“既是知错,还不坦白说来?”到底欲嫁何人?宝袭苦脸,想了半天:“想不出来。公主也知吾总让阿兄关着,没见过几个外男。况嫁谁对吾来讲,都一样。玩的法戏不同尔。思来一样恶心。”
恶心?清河先是让这两个字眼弄得哆嗦一下,不过很快就明白这小姑的意思。眉间黯下,不再说话了。
这边不语,宝袭却来了精神。想起白天之身,伏了起来:“公主,汝到底打算如何?就这样了么?继续冷着?”
清河摇头:“吾与二娘不同,这种事说来并不全由吾做主的。”手指向上,宝袭明白了。甚无力啊!平躺回床,思想:“汝说那边那个人在想甚呢?”“男人的心思不好猜。”这点清河从小便知,所以:“二娘说的,其实吾都知道。”男儿薄幸之事,还有什么地方比宫室皇族更看得清楚明白?只是总想着会有一个意外,天下总会有好男儿。最后一句话清河没有说出来,可宝袭猜得到。
“那需要很好很好的运气。”天时地利人和皆占全,方可幸福无忧。而若论起运气二字,清河自认没有,宝袭想想更是摇头。为此,二人反而笑了出来。被中悄悄探过一手来,吓了宝袭一跳,扭头看过去,就见清河转身也伏到了床上,用手指在床上写字。‘近日长安不安,宝袭赖在吾这里最好,懂否?’眨眨眼睛,瞧了瞧左右,宝袭苦笑了,揽臂过去搂住了清河脖子,娇腻腻的撒娇:“德贤,吾们睡一窝可好?”
“汝才论窝。”清河又喜又气,狠狠戳她。宝袭拧眉:“怎样还是汝吃亏了不成?汝可是头一次邀人共枕,给些面子,行否?”
“汝害羞一下,吾就同意。”清河斗嘴的本事其实也很有水准。宝袭怎可放过?二人东有来言、西有去语,直玩得天色近蒙了才累到不行,睡睡困去。
是故,待外头值夜婢儿依时进来后,就见公主和温娘子睡得香甜,温娘子抱着半个枕头,另半个则让公主挨着。而温娘子的锦被果真已让踢得乱七八糟,连带公主的也少了一半。悄悄盖好后,蹑足而出。而这一觉,足等到近午时分,才见屋里有了动静。
洗漱更衣梳发,屋里不再是一个人,而这个人大概不会让己身难过到痛不欲生。这种感觉对清河来讲既新奇又欢愉。一同用过午食后,伞儿进来回话:“驸马今晨上值去了,可是身体不适。适才晕过去,让宫里送回来了。”
清河点头,面上看不出喜怒,倒是颇有心情逗宝袭:“二娘可有心情陪本宫去串个门?”宝袭明白了,笑着直点头。而后清河便着常服带着宝袭阿辉阿月走大门去了隔壁卢国公府。
程家上下俱惊疑,郑氏起不得身,程处默自是出迎接待的份。昨日那般,今日又屈尊过来,难不成公主后悔了?那可好,这女人恳心软便是大好的前兆。喜气相迎,却不想公主来是来了,却后头带着诸多礼物。形容倒是恬淡,可怎么也瞧不出一丝的愧意关怀来,且一句亲近话没有。
“听说驸马病了,本宫过来瞧瞧。”
本宫?程处默的心立马凉了一大半,一路引进二弟的院子,直步入屋,而后左室便是二弟寝屋。太医刚走,程处亮已经醒来。提问公主来访,心里便道不好。如今见清河这个样子进来。脸色白得墙纸一样!使力起来便要下榻行礼。程处默虽对二弟有些嫉妒,可到底二弟没有亏待过这个哥哥,见病成这样,公主竟毫不怜惜,心里便是有火。抿嘴才要说话,不妨公主身边阿辉上前扶住已经下榻欲拜的二弟,一边往榻上相扶,一边埋怨:“驸马病成这样,怎么也不见个妥贴的过来服侍?”
程处默不大明白,阿月咳了一声过来低道:“公主久未来了,亲戚们也都疏远了。今日有幸,世子让她们也出来见见。”
难道?程处默不敢置信的看向公主,可清河看也不看他。只得下去,稍后崔老夫人衣衫粗劣的站在了屋外,身后跟着媵妾齐氏及另三个美貌妍丽的侍妾,一个还挺着刚刚显怀的肚子,满身的柔弱不禁。一个个进得屋里来叩头参拜。便是程处默也跟着叩头。这可是头一次给清河行如此大礼,看来二弟果真失宠了。又惊又惧,不知道公主下面还要如何。
这时却听外头熟悉步响,而后一须色花白的老壮立在了门外:“臣程知节拜谢公主恩宠。”
清河起手:“国公不必多礼,进来吧。”
老壮进来后,便有一席请入。卢国公跪坐,扫眼看向里屋,二郎面如金纸,浑身都在打颤。而外头崔氏更是吓得快晕过去了,齐氏等倒好许多。吸气平稳:“这两日劳烦公主给长子做脸了。老臣在此谢过。”起身又拜,清河端然受礼后才让人扶起:“怎样也是一家人,世子让小人陷害,本宫怎能不管。说来,有些不好听的话,本宫是不能不说了。”
“公主请讲。微臣受教便是。”卢国公彬彬有礼,清河面上也和缓了些:“这遭事是如何起的,因何而起,国公心里明白。世子虽是糊涂,也是人之常情。国公爱妾过甚了!”
齐氏等脸色剧变赶紧跪下,清河罢下脸来训斥:“尔等也是宫里规矩教出来的,父皇妃母把尔等赐下是为了恩赏功勋,也是看在尔等素来懂事份上。如何敢放肆挑嗦?不遵上下?”
四女连连叩头,道再不敢了。清河又看卢国公,这次声调平软:“国公征战一生,多少辛苦才有了这份家业,断不可为了几个卑微毁了体统名声,也伤了父子感情。”
“是!是臣气急糊涂了,以后定当谨守分寸,还起公主勿忧。”
“那便好!顺道把几个小的也唤过来,让本宫看看,说来这两年乱七八糟的,还不曾贺国公大喜。”
卢国公自然应允,让人下去换四郎五郎来。
程处默身上早已经汗透,从不知清河公主竟有这般威势!怪道今日刑部没有来人,是公主动了手脚?阿爷二弟怎么一句话不说,还让自己忧心?还有在府里事……程处默无论如何也管不得父姬,可公主说话竟怎么厉害?那四个还在地上跪着,动都不敢动。心里才稍有些喜欢,可公主竟要见小的?五郎倒也罢了,可四郎……紧张看向阿爷,却见阿爷正和公主笑谈是不是该给韦贵妃赔礼?如何才不伤情面等等。
然后一会儿院中终于来了二稚,一个十一二,另一个还得乳母拉着。
程怀瑕知道会有这一日,知道公主不会发过他,更知道卢国公府不会护着他,也根本护不住。夜夜心惊胆战,如火煎熬,然后今日终于来了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