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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1、第41章 ...

  •   宫士诚看着要哭的宁广鹿,眼睛一眯,不怒自威。
      宁广鹿赶紧低头,忍回去眼泪,上前道:“你觉得怎样?”
      宫士诚疲倦的闭闭眼,再睁开,道:“累……”
      徐郎中将他放好,道:“那便睡会儿吧,你伤太重,伤了元气,这次要好好休养了。”
      宫士诚看着徐郎中,慢慢道:“谢谢。”
      徐郎中国字大脸,不自然的扁扁嘴,出去了。
      宁广鹿凑到床边,眨巴眨巴眼,道:“睡吧,睡醒了就好了。”
      宫士诚笑道:“你当我还是孩子吗?不用你哄。”
      “哦……”宁广鹿讪讪道:“你可吓死我了。”
      宫士诚不说话。
      宁广鹿却开始滔滔不绝,“你知道我当时怎么想吗?你若是死了,我就带着你尸身回幕都,杀了太子给你报仇。反正我光脚不怕穿鞋的,跟他拼了!”见宫士诚没什么反应,接着道:“你当时流血那么多,我想你大概要死了。不过你很厉害,挺过来了。徐郎中说,幸亏你练武功底好,换了平常人,十个都不够死的。”
      宫士诚听着宁广鹿絮絮叨叨,皱眉道:“别老是死啊死的,难听。”
      嘴上说着话,心里却全然另一番打算。
      他要回幕都。他要去找盛康。不经历生死不知道,他原是不甘心的。从未甘心过。
      自打从皇宫里出来,他就不甘心。
      时至今日,他仍不肯承认盛康会杀他。
      宁广鹿见宫士诚若有所思的样子,乖乖道:“你流血太多,要好好养一阵子。”
      “只怕那些杀手不会放过我们。”
      “那夜的二十二个杀手,都被我杀了,没有回去报信的。客栈老板和那个伙计是给杀手杀死的。我在镇子野郊布置了逃走的线索,若是有人追来,定会认为我们已经跑了。他们应该想不到我们还留在这里。”
      宫士诚抬眼看看屋檐下煽火的徐郎中,道:“这大夫信得过吗?”
      宁广鹿眼睛一垂,想了想,道:“我跟他说了咱俩的身份,他既然愿意给你治病,就不会出卖我们。”
      宫士诚短暂的皱了皱眉,随即道:“也罢,如今也没有什么办法了。”说着伸出手,手指干净修长,带着皂角的气味,伸到宁广鹿眼前,抬手摸了摸他的头发。
      宁广鹿愣住了。
      宫士诚道:“连累你了,对不起。”
      “你怎,说这话……”宁广鹿纠结道,“是你救了我,我的命是你的。”大眼睛里流淌了些眼泪之外的东西,亮亮的盯着宫士诚。随即又道:“你不能死,你要好好活着。我身边的亲人都没有了,现在好容易能跟你亲近些,你不能也这样丢下我。”
      宫士诚脸上神情有些哀伤,勉强笑道:“你才十四,以后的路长的很。也会遇到很多的人,有的擦肩而过,有的泛泛之交。自然也会有相伴一生的。我嘛,归类在萍水相逢那一类就好。”
      “不是,你对我来说是很重要的人。在拔乐关的时候,没人相信我,只有你相信我。在宫里又救了我,你是我的亲人。”宁广鹿神色极其认真,他要告诉宫士诚他的重要性。
      宫士诚勾起唇角,揉乱了他的头发,方收回手,神色倦怠道:“我歇会儿。”
      “嗯!”宁广鹿给他盖好被单,退出房去。
      宫士诚这一歇,险些再也醒不过来。
      他的伤口长合并不好,右胸那里本就有旧伤未愈和,又添了新伤。这次果真是来势汹汹。
      宁广鹿尽职尽责的守着,守了一天一夜,一双大眼熬成了兔子眼。
      第二日夜,暴雨初歇,院里一阵清凉。
      宫士诚却开始发烧。脸色苍白,一身虚汗,口中念念有词。
      宁广鹿凑到他跟前,仔细听了半晌,才听懂。
      他说:“十年生死两茫茫,不思量,自难忘。”
      宁广鹿虽也读了几天诗书,却不明白宫士诚的意思。只好喊来徐郎中问。徐郎中皱眉思索了半天,为难道:“我哪懂这个,药典上的字都认不全。”
      宁广鹿焦急道:“他这般烧,你快想办法啊。”一副要杀人的样子。
      “我正想呢!”徐郎中不甘示弱道,他比宁广鹿更着急。“我已煎了药。他现在伤势加重,怕是伤口不干净,若非不得已,我还不能下手。”
      宁广鹿一愣,看着床上已经烧得通红的宫士诚,道:“下手干什么?”
      徐郎中道:“到时候再说。你去拿毛巾给他擦擦身上,先去热再说。”
      宁广鹿依言端了温水到床边,绞干毛巾,给宫士诚褪了身上衣物,盯着他的身体看了半晌也没动手。
      宫士诚麦色皮肤略有些潮红,带着燥热的温度包裹着腰腹紧实的肌肉,大腿笔直修长。整个身体充满着韧性和爆发力,像一只沉睡着但警觉的兽。
      虽然他现在处于一个极度衰弱的状态,但宁广鹿一看这具身体,仍固执的认为,若是在他身边抽出一把刀,他还是会睁开眼睛,全身戒备的。
      宁广鹿咬着嘴唇,木头一样站着。
      “想什么呢?!”徐郎中照着宁广鹿的后脑勺拍了一巴掌,催促道:“快点!”自己则事不宜迟的解开了宫士诚胸口的绷带。
      宁广鹿揉揉鼻子,从腰身开始往下给宫士诚擦身。他手指有些凉,触碰到宫士诚滚烫的身体,脸上隐隐泛红。
      徐郎中解开绷带,抽气道:“果真……”
      “果真什么?”宁广鹿抬头问道。目光落在宫士诚的伤口上,伤口溃烂发红,血肉模糊,惨不忍睹。
      “他这是怎么了?”宁广鹿的声音发颤。他是见识过生死的人,打过仗,杀过人,用过刑,甚至也受过刑,但他从未这样紧张过。他其实不需要问的,只要看一眼宫士诚的伤口就知道,刺他的那把剑上,定是淬了毒。
      疆上人也好这样做,许多士兵虽然只是被刀剑划破皮,但是毒发起来不比断手断家差,因毒发身亡的也不再少数。
      宁广鹿耳边嗡鸣一片,指尖顿时冰凉。
      徐郎中小心翼翼将宫士诚放倒,抬起头看着脸上已全无血色的宁广鹿,“愣着干什么!去拿我的工具箱,里面有剔骨刀。”
      宁广鹿腰杆一挺,道:“他,他,他还有救吗?你一定要救他!”
      “废话,快去!”徐郎中赶着宁广鹿去,自己点了一支蜡。
      床上的宫士诚还在迷迷糊糊的絮絮叨叨。徐郎中偏头看看他,微弱的叹了口气,自言自语道:“宫将军,你是民系所生,我倾生所学都用在你身上,生或死,就看你自己的造化了。”
      不多时,宁广鹿抱来工具箱。
      徐郎中打开,里面银针两排,各种大小的剔骨刀,精细剪刀数个。
      宁广鹿咽了口唾沫,“这是要作甚?”
      徐郎中冷冷道:“他中了毒,当务之急把附毒烂肉刮下来,封闭身上大穴,再清毒。”
      宁广鹿走过去,抱起宫士诚肩头,揽在自己怀里,道:“他的伤贯穿胸口,怎样刮?”
      徐郎中挑了只刀,背对着宁广鹿,波澜不惊道:“我只知道剔得越干净,他活下来的希望越大。”
      宁广鹿摸着宫士诚坚毅的脸颊,一直摸到下巴,胡茬坚硬的长出来。宁广鹿摸得一手细密的扎痒,心头砰然紧张,“宫士诚,你不能死。你答应要跟我去昆仑的,我就这一个请求,你陪我去昆仑,留是不留你说了算。你要活着……”
      就这样絮絮叨叨的说着,却不哭。宁广鹿还记得,那夜,宫士诚胸口插着那把剑,跟他说:“男儿有泪不轻弹,莫给你爹丢脸。”
      他会记一辈子。
      徐郎中将剔骨刀在火上烤了烤,看向宁广鹿道:“抱紧他,若是伤了血脉,神仙也没得救了。”
      宁广鹿忙不迭点头,双腿缠上宫士诚的两臂,双手则环绕住他脖颈,样子与跟宫士诚拼命无二。只不过,他的手脚都在细微的颤抖。
      徐郎中叹了口气,剔骨刀慢慢插进了溃烂的伤口中。
      是夜,月缺,心凉。
      天若有情天亦老,月如无恨月亦圆。
      盛康站在御花园莲池旁。身边是藤椅石桌。
      大功告成那日,他坐在这里,宫士诚站在他身后。面对满园繁花,鲤鱼莲池,光芒万丈,他道:“封你个连城将军罢,连城者,珍贵也。”
      话音似还在耳边,那人也未走远。
      短短几日,天上人间。
      盛康胸口一疼,短暂的一下,疼的透彻心扉。他摸索着藤椅坐下,手指摸到胸口,此时的疼痛连绵不断,他几乎喘息不能,弯着腰紧皱眉头,抓紧右胸的地方。
      是的,那夜他的飞刀就只从这里穿过了宫士诚的身体。
      盛康疼的周身战栗,额头一层细密的汗水,牙根紧咬。
      小顺子远远看着盛康的背影,迟疑不定,不敢上前去问。盛康最近脾气暴戾,一点小事都能惹怒他,几个贴身奴才都不敢轻易打扰。
      观察了半晌,小顺子方确定,大事不好!连忙招呼几个太监匆匆跑过去,低头一看,顿时吓得灵魂出窍。
      皇帝大人不知是怎么了,捂着胸口颤抖不止,样子像是正在经历刻骨铭心的疼痛。
      小顺子心里道:“我的祖宗,你这又是哪一出啊。小的我这条小命,不给你砍了,也迟早给太后娘娘砍了。”忙朝身边的太监道:“快去叫御医!”说着事不宜迟,扛起盛康就往鼎元宫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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