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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5、第35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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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康即位后,立刻换了拔乐关将军。
封陈多才为兵部左侍郎,即日驻守拔乐关。
吴编年事已高,为国操劳一辈子,告老还乡,享双倍俸禄。
拔乐关大捷中,功劳便无人领了,正好便宜了宫士诚。
盛康思来想去,道:“封你个连城将军罢。连城者,珍贵也。”
御花园里,宫士诚负手立在盛康身后,盛康羽扇纶巾,意气风发。转首一瞬,百花失色 。
左右都没有人,宫士诚低头笑道,“有甚好封的,我不过就是个狗腿子。”
宁广鹿事件过去,两人终又平静下来。
“嗯……”盛康稍一沉吟,“那我便是狗了。”盛康看起来今天心情很好,玩笑开得有些大。
宫士诚哼一声,“不妨,咱们能配得上就行。”
盛康笑道:“在幕都可有看得上的地方?送你做宅院。”
宫士诚看着盛康几近完美的侧脸,惆怅起来,道:“那我是不是只有早朝才能见得到你?”
“当然。”
“那我不要了。郭子琼区区禁卫军总管都能天天跟在你后面,我要个劳什子名号宅院作甚,又不当你使。”
盛康迎着阳光想了想,似是觉得宫士诚在骂他,又觉得他难得说这般温软的话,自顾笑了。
宫士诚绕到盛康面前,单膝跪下来,视线与他平齐。两人很久没这样仔细端详了。盛康看着那双深邃的眼睛,唇角勾着,似笑非笑。阳光笼罩着两人,出奇的温暖。
看了半晌,嘴唇贴在一起,吻了起来。
于是,柳无涯远远看到的,便是这样一幅场景:百花之间,盛康坐着,身体前倾,宫士诚单膝跪着,略仰着头,两人四目皆阖,深情亲吻。
这一看,吓得她六神无主,不知如何是好。急匆匆退了两三步,转身分花拂柳跑了。
柳无涯进宫算算也两个年头。盛康一开始就是不喜她,到目前为止都还是相敬如宾,从未碰过她一个手指头。柳无涯不是自负的人,但她自觉内外兼修,不落人下。
直到今日,她才明白过来为什么。盛康原来是不喜欢女人的!?
想到这里,柳无涯内心杂乱一团。她以后的生活会怎样,她会有孩子吗,她这样与守活寡有何区别?太后知道吗?她有了地位,却都只是表面风光而已。想着就恨不得一头撞死!
柳无涯越想越生气,不仅生气,还有些哀怨。她自己都不知道在想什么。
进宫之前,她就知道,一入侯门深似海。后宫争斗,不死不休,她不惧怕。因为她相信自己的能力,该贤惠的时候贤惠,该妩媚的时候妩媚,该心狠手辣的时候也不会手软。但对象都是女人。事到如今,柳无涯想破天也想不到,自己归根结底,竟然会跟男人争宠。
讽刺啊讽刺。
天色偏暗时,盛康才带着宫士诚回了鼎元宫。宫士诚这些日子都住在禁卫军的院子里,堂堂一个副将,与一帮侍卫同吃同住,显得的确不伦不类。
但新帝登基,很多事情都还没处理完,也顾不上这些。
盛康显得有些累了,小顺子已经备了晚膳,小心翼翼问道:“皇上,可是用膳?”
小顺子现在也回过神来了,原那宫士诚是个忍辱负重的主儿,对盛康那是忠心耿耿,现下怎么看宫士诚都觉得这人一表人才,英姿飒爽,那个完美无缺就不用说了。
见宫士诚与盛康一同回来,上前谄笑道:“宫将军也一同用吗?我这就去吩咐。”
盛康道:“那便用罢,时候也不早了。”
与宫士诚在偏殿用了晚膳,宫士诚本想厚着脸皮留下,无奈这是鼎元宫,多少双眼睛看着,盛康又着实很忙,只好回了禁卫军院里,再觅他时。且不说。
盛康拟旨,要封宫士诚连城将军兼兵部尚书,官拜二品。
不过是个计划,却在朝里掀起轩然大波。
领头反对的,正是内阁首辅柳晋。
宁须臾干了半辈子武将,追加不过是个镇关将军。宫士诚年纪轻轻,在拔乐关待了两三个月,就荣升至此,难以服众。
再者,兵部尚书岂是谁都能做的。翰林院那么多人寒窗苦读数十载,入朝为官再混个十几二十几年都不一定能做个侍郎。宫士诚虽也是科举出身,但毕竟是武科,不入流,难堵天下悠悠之口。
归根结底两个字:没门!
所以,盛康的折子被柳晋扔了回来。
柳晋可不是柳无涯,他自太上皇时候就在朝中为官,火眼金睛水平比姓孙的猴子还要狠些。宫士诚与盛康的那点猫腻,别人看不出端倪,他却看得出。想把兵符交到一个男、宠手上,只要我柳晋活着一天,就想都别想。
这日早朝,盛康再提及宫士诚的事,柳晋还是一脸大无畏的样子,果断反驳。
盛康不免头疼,心里暗想,我还想封他个王爷呢,幸亏没提,若是提了,说不好柳晋要怎样一蹦三尺高。
“这样罢,兵部尚书他的确干不来,就封个连城将军好了。柳大人日理万机,这件事莫要再费神斟酌了。”言外之意,就这么定了。
柳晋笑笑,看来要亮杀手锏了。当着文武大臣的面,柳晋道:“皇上,宫副将的身世背景可是查了?”
被柳晋这样阴阳怪气的一说,盛康一愣,想起了一件事,不禁皱了眉。
柳晋点到为止,不多说了。他相信,盛康这么聪明的人,怎会不明白他的意思。
下了朝,盛康朝服都没换,便遣了小顺子去找宫士诚来。
宫士诚一脸莫名其妙,进了鼎元宫就见盛康一脸凝重,负手站立,像是大军压境一般。
“怎了?”宫士诚问道。
盛康朝小顺子使了个眼色,小顺子领着下人撤了下去。
待只剩了两人时,盛康这才开口,“你……”说了一个字,却不知如何去问了。
宫士诚眉角一挑,随意挑了个椅子坐下,“有话便说。”
“你与祁国皇室,可是有什么关联?”
宫士诚本半低着头,让了个侧脸给盛康,听到这句,脸上崩了一下。
这微妙的紧张逃不过盛康的眼睛,盛康暗自叫苦,果真让他猜到了。“祁国国姓便是宫,你……”
宫士诚打断道:“二十年前就已改姓李了。”
盛康压下心头的烦躁,“二十年前,你也刚出生罢。今祁国皇帝李弱当年篡位之时,的确是对皇室贵族赶尽杀绝。但姓宫的人那么多,狸猫换太子换个孩子出来还是有可能的。你父亲是谁?安王宫在,还是真王宫樱?”这两个是当年祁国皇帝宫玉的亲弟兄,也就是两个亲王。
宫玉的亲儿子逃脱的可能性不大。因为李弱比他想象中要凶残的多。
宫士诚道:“你突然问这个作甚?”
“柳晋想必是查过你,今日在早朝反驳我封你将军的事。你对我说实话,我不想被动。”
宫士诚这才抬眼看向盛康,眼神里的那份情感,让他也犹豫了很久。
盛康神色越来越难看,抿着嘴唇,只等宫士诚说话。
宫士诚却说:“盛康,我是个死过一次的人。在祁国活不下去,便到了幕国苟且偷生,活了这二十几年,一直都是想着权力欲望荣华富贵。可是到了今日,我不想要了。他们不让你封我,那便算了罢。”
盛康几乎绝望,不由后退一步。
他想起大喜那日,跟宫士诚出宫,在酒楼遇见那个道士。道士说,他指的天之子,是宫士诚。当时宫士诚脸色骤变。原是……
盛康用他此生从未用过的声调问出口,“你是,宫玉的儿子?祁国九皇子?”
宫士诚喉结上下滑动,垂着眼想了半晌。
鼎元宫寂静无声,盛康只听得到胸口擂鼓般的心跳。
宫士诚终于道:“是。我父亲,就是宫玉。”
幕国四分之一的土地是与祁国接壤的。幕国靠北,祁国在其南。
长久以来,两国地域范围差不多,又都很繁盛,所以虽接壤面积很大,却一直相安无事。
祁国享安十二年,九皇子宫士诚诞生,他母亲是易妃。
享安十四年,国舅爷李弱篡位,重兵包围宫城,一举擒了宫玉。改年号顺天,当年便改为顺天元年。
宫玉自缢于寝宫。李弱破门入宫时,将他九个皇子六个皇女全部囚禁起来。
两个亲王连带子嗣一律流放。看似李弱是留了性命给他们,但在流放途中,所有姓宫的,皆遭意外而死。
顺天二年,李弱的妹妹,前宫玉皇帝的李皇后疯了,拿刀将宫玉的十几个子女全部杀死,然后跳井自杀。
明眼人都知道,李弱不过是找了个借口,将所有宫玉直系或是旁系的亲人全部扫清。
自此,在祁国,便没人再敢姓宫了。
要说宫士诚是怎么活下来的,还要说到李弱重兵围守宫门那时。
易妃不过是个小人物,但她却是个母亲。奶妈有个男孩也两岁多。易妃生平第一次杀人,便是杀了奶妈,硬生生将奶妈的孩子搂在怀里,将宫士诚交给了一个禁卫军趁乱带出宫去。宫士诚是死是活,就看他的造化了。
那禁卫军不敢迟疑,一路朝北跑出了祁国边界,到了幕国。
忠心两个字,那禁卫军或许莽夫一个,不知怎写,但他却做到了。这禁卫军,名唤孙士。
在幕国,无人问他们为何父子不是一个姓氏,也无人关心祁国内乱,姓宫便是杀身之祸。
孙士无心给宫士诚改名字,在他看来,大丈夫行不改名坐不改姓,该如何便是如何。若名字都改了,如何对得起祖宗。
宫士诚便不隐性不埋名的在幕国市井中生活。六岁时,孙士便找了先生教他读书习字,亲自教他功夫兵法。宫士诚好学,每样都学的不错。
十二岁时,孙士将他的身世告知,并且告诫,“莫忘家难国耻。若你有本事,尽管去夺回皇位,若你没本事,我的义务也尽了,无愧于心。”
宫士诚想过,夺回皇位谈何容易。李弱虽是个暴戾的人,管理祁国却头头是道。现在国泰民安,祁国有谁会跟他起义呢。
想要打败李弱,要有兵。想要兵,最简单的办法就是有兵权。想要有兵权,便要做官。去祁国做官自然可以,但要改名换姓。宫士诚不想改,这是其一。
再说,他想打败李弱,用另一种方法。让李弱痛不欲生的方法。那便是侵吞他的国土,让他被世人鄙夷,骂名远古。
所以,宫士诚选择了在幕国为官。
考了武进士,进了宫,取得了盛康的信任,一路攀升,做到今日。
胜利就在眼前了。
盛康相信他,爱他,满心欢喜的想把兵权塞到他手里。为了他甚至可以忍着怒气放了宁广鹿这颗炸弹。
一切的一切,原都是宫士诚计划好的。
盛康本以为,自己是那个掌控局面的人。着眼天下,步步为营,毫不费力拿到了自己想要的。
此时回头看去,天外有天山外山。自己原也只是别人手里的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