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第一章：风起（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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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风起（上）
冯嬷嬷进了屋里，看见自家小姐正在习字，旁边一个伺候的丫鬟也无，不由得一阵焦急，忙上前道：“做死的小蹄子，该干的正事都不做，光顾着领那几钱赏钱。”
秦初晴抬眼一看是自己的奶嬷嬷，忙放下笔，起身离了书桌。看着冯嬷嬷放下的一小篮时新蔬果，奇道：“可是母亲赏的？”冯嬷嬷答：“是的。听说是庄子上送来的冬至节礼，太太分赏下来的。”初晴又细细看了，果子鲜亮诱人，但是其中一个已有些坏，不是很厉害罢了，叹了一声，见怪不怪道：“收了罢。可赏了姨娘处？”冯嬷嬷知道这“姨娘”必定指的初晴的生母王姨娘，遂摇摇头：“没有，只是老爷吩咐给褚姨娘送去了些。”
褚姨娘是秦府所有姨娘里最得脸面的，不仅是老太太亲自给大老爷的姨娘，肚子也争气，生了三少爷、大姑娘和四姑娘，长宠不衰。只可惜……
思索间，只见芳若耷拉着脸进来，冯嬷嬷刚要开口骂，就被初晴用眼神止住了。芳若草草的行礼，初晴反倒笑了：“怎么，吃闭门羹了吧？”冯嬷嬷疑惑的看着芳若，芳若红了眼眶：“奴婢去找了管炭火的李大娘，李大娘说这是四姑娘理事的时候定的，要改也要四姑娘允了。奴婢就去找四姑娘，没想到还未进院子就被拦下来，说四姑娘正在抄经不能打扰，她们……还说了些放肆的话。”
初晴忙问道：“可是起了口角？！”
芳若道：“奴婢得了小姐再三嘱咐，不可与人发生口角，怎么会和别人吵？只是，凭她的身份，有什么资格说道小姐。论起来，谁的身份比谁高贵？”
初晴安了心，反倒安慰起她：“不必与她们计较，嘴长在他们身上，说便让他们说去。又不是会掉下肉。”
冯嬷嬷见这对主仆如此，听出了些端倪，忙嗅了嗅，觉得有一股怪味道。在看暖笼里冒出的丝丝青灰色烟雾，皱了皱眉头。
“无妨的，左右天还不算冷，晚上多盖几层棉被就是了。而且也不是不能用，味道大了点罢了。”初晴无所谓道，碳送到时有些霉潮，刚到冬至也没那么大的潮湿，这碳想必是去年剩下的旧碳了。
冯嬷嬷皱眉道：“当初大姑娘四姑娘揽了事情过去，统共也没办过几回事，出的岔子可是不少。”砸了一次王姨娘的寿辰席面，大姑娘的管家权也就免了。而后分发各房的瓷器，偏偏又出了错漏，四姑娘的事儿也免了。现在又出了碳这档子事，只怕不止自己一个庶女房里出了这事。没一会儿，芳草揣了个蓝色包袱也进了屋子，回禀道：“姨娘处的碳还好，只是有些许是潮湿的。”说了解了包袱放在圆木桌上，湖蓝色的棉布上散着一些银碳，质地也算上乘，“姨娘怕小姐冻着，将自己份例里的碳送了些过来。”
初晴心里暖暖的，却又问道：“那姨娘那里用甚？”
“姨娘吩咐奴婢转告小姐不必担心，到时只说用完了去领一份就是了，不过是花费些银子的事儿。姑娘这里的碳又是次的，又潮湿，晚上如何能燃？”说罢又压低声音道：“姨娘嘱咐了，还是那句老话，凡事不必出头。”
初晴淡淡的点头，看着桌子上的碳，想起那日姨娘寿辰的第二日，因为大姑娘理家不善，席面也没开成，偏大姑娘又是老爷的心头宝，母亲只是训斥了两句，罚了月银免了她的差事罢了。另补给姨娘了二十两银子，一副金头面便了了此事。随后姨娘便把银子全数给了她，拉了她的手道：“姨娘身旁不缺银子，这些银子你拿着。思姐儿就要定下了，马上便要轮到你了。你的终身大事姨娘插不了手，这些钱财你留着，赏赐下人，尤其是太太屋子里的人务必不要吝啬。”
其实母亲作为嫡母来说并非严厉，明面上嫡出的初琪有什么其他几个庶女也会有什么。顶多是底下的奴才跟红顶白拿点回扣什么，也没有今年碳的事情那么明显。然而嫡庶的差别并非只在吃穿上。初琪比自己还要小三岁，眉目初绽，再加上保养得宜，更是光彩照人。行动之间，更有书香门第嫡出小姐的气度。再加上自十岁起便跟随母亲学习理家，为人处世都很有道。
“大姐姐和四妹妹太急了，五妹妹跟在母亲身边看了两三年如何料理家室，也只敢在自己院子里的小厨房试试身手，她们一上来就揽了这么多差事，就算褚姨娘理过家能指点一二，也终究是她们两个管家，难怪惹火上身。”初晴叹道。
芳若嘴快憋不住话：“没了管家的差事，他们还那么嚣张呢。”
初晴嗔怪的看了芳若一眼，没有继续这个话题，只道：“今日是冬至，我从体己里给你们些银钱。冯嬷嬷，芳草、芳若、芳荔各五百钱，小丫头和粗实嬷嬷一百钱。”
几个人一道屈膝谢恩道，几个人笑语一会，看天色不早，想着祭祀也该结束了，是时候该去给母亲请安了。遂命芳草又重梳了个头，换上衣裳，带上冯嬷嬷去了正房。
***
秦家是南方的家族，盘根错节也有几十年了，比不上一些百年望族，但在这一带也有些名声了。如今秦氏祖宅里有大房和三房两户人家，都是太夫人的嫡子，其他庶子早早打发出去了。大老爷名讳秦瞻贤，娶妻张氏，三老爷名讳秦瞻德，娶妻韩氏。
刚入正房的门厅，看见两个丫头守在外面，正是张氏身边的二等丫鬟琥珀和翡翠。初晴施了个半礼，两人侧身未受，迎了上来，翡翠道：“二姑娘好。”初晴微笑：“烦请两位姐姐通报。”
琥珀应了，不一会便出来挑帘出来道：“夫人正在更衣，还请二姑娘稍后。”
初晴点点头，恭敬的站在帘子外等候。想必今日是自己来早了，母亲刚祭祀回来还未更衣。不过来早了总比来晚了的好，毕竟自己不过一个庶女，生死全都掌握在嫡母的手里。况且姨娘早已不得宠了，指望父亲根本是不可能的。也没有同胞的兄弟可以帮扶，只能靠嫡母的仁慈了。不过也就是因为自己生母安分守己，也没有兄弟能和大少爷争，嫡母对自己还算优容。
“夫人请二姑娘进来。”张氏的贴身丫鬟鸳鸯出来，迎了初晴进去。初晴刚踏进正堂，就看到父亲和张氏一左一右的坐在上首，初琪坐在张氏身边，王姨娘侧立着侍奉两人茶水。初晴上前行礼道：“给父亲、母亲请安。”带父亲免礼，又和初琪见礼：“四妹妹安好。”初琪也起身行半了道：“二姐姐安好。”
张氏笑着道：“晴姐儿来的真早，我与你父亲和四妹妹刚祭祀回来。外面可是冷了，瞧把你冻的。”
初晴答道：“在屋子里原也觉得不是很冷，出了门子才觉得是有些凉，但是回去拿又怕误了请安的时辰，多谢母亲挂怀。”
大老爷素来对女儿们不甚关心，只是端了茶盏喝茶。王姨娘看茶水没了小意的换上了一杯，几个人絮絮片刻，鸳鸯又来报三姑娘和费姨娘来了。三姑娘初素是费姨娘所出，费姨娘又很得宠，所以每次请安迟了张氏也从未说什么。只见初素披了一件大红色披风，衬得肤色白皙如凝脂。里面是粉蓝团绣烟霞纹的对襟琵琶上裳，底下是同色的如意裙，柔美俏丽。初晴看那件刺眼的大红斗篷，虽说没说庶出的女儿不得用红色，但是多穿莲红或者蔷薇红。大红，必竟是正室才能用的颜色。请安礼毕，费姨娘又告罪道：“六姑娘有些寒着了，所以没能来和夫人请安。”
“哦？”张氏关心道，“六姑娘怎么了？”
初素捏着帕子道：“女儿方才去看了六妹妹，那屋子本就冷，偏偏昨日分来的碳都是发霉的，燃起来还不够呛人的。六妹妹年岁小，怎么受得住一夜的阴风？就有些着凉了。”
初晴心想，果然又说到碳这件事上了。
“碳是发霉的？”张氏一愣，又问道初晴：“你屋里可有这些事？”
初晴点头：“是有些霉。”不再多说一句话。
大老爷眉头微微一皱，看向张氏，张氏道：“分碳一事实怡姐儿管的，老爷那日说‘让她们放手去历练’，妾身也没有多家干涉，谁知道会出这样的事？”
大老爷眉头皱的更紧了。
张氏也不理睬，微微一笑：“到时候我请医女来给静姐儿看看，你们也不必忧心。至于碳的事儿，待我问清楚了再说。”
费姨娘和初素一齐谢恩。又说笑几句，张氏就让初晴和初素回去歇着了，王姨娘和费姨娘自是在一遍侍立。
入夜，初晴在等下绣着花儿，王姨娘到了。初晴忙笑着起身，放下针黹，迎了上去。两人安坐后，王姨娘道：“是夫人命我给姐儿送冬至长线面的。”初晴一看，姨娘身后的小丫头拿着的托盘上果然有一碗面，面汤金黄诱人，香气扑鼻，芳草忙将面摆在桌子上，布好筷子。待初晴吃完，几人把东西收拾了，屋子里只留冯嬷嬷一个人。王姨娘拉着初晴的手道：“今日，听夫人的意思，似乎要把大姑娘定给郑家。”
“郑家？”初晴也曾和张氏一齐去过几场宴会，似乎没听说过郑家。
王姨娘低声道：“是咱们知县夫人郑夫人的娘家侄子，不过也是远亲。听夫人说，郑家家境富裕，大哥儿又和咱们思姐儿同岁。”
家境富裕，那是……“从商的？”初晴问。
王姨娘点点头：“是有几间铺子，听说礼金很厚。”
初晴心里苦笑，大姐的性格她知道，大姐生的好，又是父亲的长女，心气也高，每每聚会，总爱围着几家显贵人家的小姐、公子转，对于这桩婚事必然不会满意。士农工商，毕竟商为四行之末，大姐怎么会甘心？何况，张氏的儿子成珂就要去考科举，若考中举人就能做官了，其中打点哪一项不要银子？
“夫人尽管对褚夫人多有不满，但是这门婚事并不算差了。隔房的萍姐儿，被嫁道临县的孙家，日子怎么样你该晓得。”王姨娘一叹，“只希望夫人能找个和郑家一样的姻缘给你，我就放心了。”
三房是初萍被嫁到临县，听说那户人家有营生，初萍的丈夫却是花心好色的，是青楼楚馆的常客。
初晴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只是安慰的笑笑。
忽然门外响起一片嘈杂之声，初晴扬声问：“怎么了？”
芳草在门外答：“管炭火的李大娘被张嬷嬷抓起来了。”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第一章：风起（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