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狐尘千华》殿主

35、第三十五章

　　魔王寿辰那天，西涯早早带我到了魔界。魔王大喜，城内的魔族也闹得欢，连人界的杂耍把戏都弄来了，那玩意糊弄不了我，倒是把没见过世面的小狐狸非因和小玉儿给吸引过去了。

　　　　那两只扎在魔堆里挪不动脚，我和西涯只好在旁等他们，一边看城民的欢欣鼓舞。

　　　　有些提着小酒瓶的市井之徒从旁走过，嘴里谈论着人界的事。

　　　　“听说司徒王朝快完了。太后失心疯不说，皇帝病榻之躯，叛贼又大军压境。”

　　　　“诶？怎么会呢？那不是神庇佑的王朝么？”

　　　　“神？嘻------神早就放弃这个王朝了。改朝换代是必然的事。”

　　　　谈论的人走远，西涯蹙着眉握住我的手，我回过神来，叹了口气后替他抚平被我抓皱的袖子。西涯捏我的脸一把，

　　　　“宵儿，我带你回去。”

　　　　我没有抬头，

　　　　“魔王的寿辰怎么办……”

　　　　“呵，”他笑，把我的脸抬起来，湖绿眸中是戏谑的笑意，“就你那巴不得飞回去的小心思，还在意人家的寿辰？宵儿，你可是越来越不老实了。”

　　　　我窘得红了脸，“我随口说的你当什么真？”

　　　　他抿着唇暗笑，“好，好，你随口说的，我怎么会当真呢？”

　　　　让非因和小玉儿单独呆在魔界我们是不放心的，但带去人界也不见得安心，所以西涯说把他们扔到大将军府里去，贺寿的时候还可以打着我们俩个的名义。

　　　　回到人界，首件事当然是直奔皇宫。皇宫内倒是看不出半点国之将亡的苗头。往常是什么样这皇宫还是什么样，连御花园里面的珍禽也依旧。

　　　　穿过御花园，从左边是【御书房】，往右边是【降凤殿】。西涯站在我身侧，只笑着看我，眸中平静如水，并没有暗示或提醒之类的东西。我咬咬牙，往右边走。西涯跟上来牵我的手，从手心传递过来的温暖让我稍微镇定了一点。

　　　　隐蔽于肥红瘦绿之中的【降凤殿】，华伟一如当初，只是现今再看，却不免觉着萧条。推开门，院内那棵母后进宫时亲手栽下的桃树又是一年桃花春风，而在那树下，铺着一张软毡，毡上是笑容纯净的母后。

　　　　渊姐姐在侧垂泪，看见我们瞪大了眼，但还没叫出声就被西涯轻轻挥手弄晕了过去。我走到软毡旁蹲下来，母后穿着嫣红的皇后正装，眼角有岁月留下的痕迹，容颜相比我离开的时候已经明显苍老，但那样满足而发自内心的微笑，自我有记忆以来……是第一次看见。

　　　　“原儿，你父皇说等这里的事完了，我们一家人就去北方住下。”

　　　　她轻拍着怀中一个布偶的背，眼中有希冀，

　　　　“谁爱当那皇帝让谁去……我们一家人在一起就行了，听说北方有漂亮的雪，有好吃的馄饨，还有稀罕的冰灯呢。呀------”

　　　　她突然惊呼一声，然后脸上现出少女的娇羞和初为人母的慈爱来，。她轻轻抚摸着腹部，语气无比甜蜜，

　　　　“小家伙又踢我了，这么调皮，定是个小子呢。原儿，你要多一个弟弟了，高不高兴？”

　　　　她还在絮絮叨叨说，没有边际的回忆，沉溺在那个时间段的幸福里不愿清醒。

　　　　我站起身，西涯问我：

　　　　“不管了？”

　　　　我摇头。如果这是她选择的，如果那段时光对于她来说是最美好的，我又何必去打扰她？我不想，也不愿，她只活在仇恨中，伤害别人，亦毁了她自己。

　　　　出了【降凤殿】，我们直往【御书房】。相比【降凤殿】的安静，【御书房】是令人心悸的死寂，就算大军压境宫人私逃，【御书房】也不该沉寂得这样像是……与生世隔绝。

　　　　我转头看西涯，他宠溺地揉我的脸，一笑便春暖花开，

　　　　“你哥没事。去吧，我在外面等你。”

　　　　我放下心，点了点头，然后推开紧闭的门，扑面而来的一股甜腻香味浓馥至极，我皱眉，掩住鼻走进去。

　　　　屋内摆设没有什么改变，御案上的奏折码得整整齐齐，偏殿门口的屏风上双龙戏珠图一样栩栩如生。只是这熏香味？

　　　　绕过屏风走进偏殿，熏香味越发叫人不能忍受，放下的天青帷帐里有隐约人影，似是安睡了。

　　　　呵，皇帝哥哥到底是胜券在握还是已麻木不仁？国之将亡他也睡得着？我钩好帷帐，摇了摇他的手臂。

　　　　床上的人只着单衣，盖了一床雪白的蚕丝褥，英俊的脸上有难得的温和。他慢慢睁开眼，视线落在我身上又穿过我，我正想出声，他先张了口，

　　　　“宵儿？”

　　　　我愣了一下，以为是他认出我来，可马上就发现他并不是在叫我。

　　　　在他唤了一声后，那雪白被褥中“嗖”的钻出个小脑袋来。玉雪可爱的孩子，眼睛大大的，脸蛋粉嫩诱人，小孩子又伸出两只藕臂抱住他的脖颈，在他脸上亲了一大口后嘻嘻笑：

　　　　“哥哥，你醒了？”

　　　　皇帝哥哥抚着那孩子的头发，嘴角弯起漾开温柔的笑，眸中仿若拥有稀世珍宝一样的满足刺痛了我的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