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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 1 章 ...

  •   十八楼的咒语

      东大足球场上,人声鼎沸。好多女生围在足球场边,呐喊助威。娇娇的加油声如战鼓阵阵,催的场上的健将热血沸腾。
      优美的音乐响起。
      “呀,元深的电话。”几个女生脑袋凑在一部手机上面。
      “元深,你有电话。”“元深的电话。”瞬间,加油的女生们成了接线员。
      元深接过手机,说了两句,走向站在场边的吴小刚。
      “哥们,顶上去,朕有点事。”
      吴小刚“切”了一声,飞身上场。
      场上踢得依然火爆。
      “走啦,走啦,元深都走了,还看什么?”当然是女生们说。

      一口气跑到十八楼,元深呼吸急促。他深深喘了口气按响门铃,门开的一瞬间,一个箭步冲进房间,把自己摔进沙发。
      “换鞋!换鞋!”小姨在后面叫,“瞧这德性,起来起来,满身臭汗,躺我沙发上。”这么说着还是递给元深一杯饮料。
      元深腾的坐起来,喝了口饮料说:“你就省省吧,小姨,你走了房子不还是任我折腾。”
      “还是那句话,在这开PARTY也行,带女孩子来过夜也行,有一点,必须保持干净整洁。”
      “干净整洁”是元深和小姨一起说出来的。
      “半年后我回国,如果房间还能保持今天这样子,有奖励,小姨的奖励向来不薄哦。”
      “好说。明天我请假送你。”元深用手指刮着饮料杯外的水珠说。
      小姨赶快从茶几上扯出一张纸巾塞到元深手里。
      “不用啦,公司那边有人送。”
      “小姨,别在外面看上鬼佬,把明哥甩了。”
      “叫姨父,怎么还叫明哥?他都不担心,你操什么心。哦,多给你妈联系,她太忙,你多想着给她打电话。”
      “她都不操心,你操什么心。”元深把饮料杯往茶几上一顿说。

      元深腋下夹了本英语书走进公教。整个教室乌烟瘴气,有很多人围在一起拍桌子打板凳地吵。
      “那,看清楚了,今天早晨七点零五分占的位。”
      吴小刚个头不大声音不小:“谁管你几点占的,学校有规定不准占位。谁来谁坐。”
      人高马大的陈羽更是肆无忌惮:“大家坐好了,他们要坐就坐我们大腿上。”
      对方的带头大哥李小昭非常气愤,抓起陈羽的书狠狠地扔出去。
      “啪”,伴随着几个女生的尖叫声,元深一把抓住飞向他的书。
      “哗,谁这么快就学会了王SIR的独门绝技。”
      李小昭看到元深有点不好意思地说:“深哥。”
      “又在争地盘,”元深把手搭在李小昭的肩上,“干脆,我们把公教分了算了。”
      “你们班多少人?”
      “四十。”
      “我班三十八。”
      “一班一半,你们要左边还是右边?”
      李小昭看着坐在左半边的陈羽、吴小刚等人说:“我们要左边。”
      “行,半学期换一次,要不眼睛会斜视的,大家都在长身体嘛。”元深笑着说,并示意自己班的学生坐好。
      哗哗啦啦的桌椅声,两个班在调整。吴小刚在座位上一动不动。
      “喂,我说的不是你吗?”元深一巴掌拍在吴小刚肩上,吴小刚很不情愿地起身。
      “哥,我坐哪边?”柳婷婷走到元深身边问。
      “我说你怎么又来啦,看不到我们座位还不够吗?”元深皱着眉头问。
      “婷婷,坐我这边。”李小昭站起来让座。
      柳婷婷挤出一个笑容说:“不用啦,谢谢。我在我哥这边好啦。”
      “哇”,十几个人同时发出声音:长靴,风衣,浅色墨镜打扮的女教师走进教室。这就是王SIR。元深、柳婷婷赶紧在右边找座位坐下。
      “我们尊称杨绛为先生,同理你们也可尊称我为SIR,比MADAME简洁有力的多。”这是王SIR在第一堂课开场白中的话。
      王SIR酷爱运动,身材特棒。她从英国留学归来,汉语说得很不灵光,长相也很鬼佬。有段时间学生们想从各个渠道打听她的年龄无果而终。她以两绝名满东大:一是一年到头都带着浅色墨镜——好事者数过至少有二十款。其二是据说她曾在国际飞镖大赛中拿过大奖。对此,她的学生深信不疑,因为她在课堂上非常喜欢用粉笔头传情达意,不管是表扬你、惩罚你,还是叫你回答问题,随兴之所至,轻抛,猛砸,百发百中。
      有几个学生在粉笔空袭下练就一副好身手,元深就是其中之一。他能接住王SIR百分之六十的粉笔,令王SIR刮目相看。
      王SIR的讲课风格更是让人应接不暇。她知识渊博,随手拈来,什么内容都可能在她的讲课中出现。这个颇具个性的老师得到了同学们的热力追捧,每学期都是学校网站的明星人物。
      王SIR修长的手指拈起一个粉笔头,台下的人紧张起来。“啪”,粉笔轻轻落在柳婷婷面前的英语书上。
      柳婷婷条件反射式地站起,看了王SIR一眼。
      “HOMEWORK。”王SIR似笑非笑的眼睛在灰色的镜片下有点诡异。
      柳婷婷用手扯了扯元深的衣服,元深忍着笑,一动不动,一言不发。
      “啪”,元深书上也多了一小截粉笔,只是扔的力度大了很多。
      “没看到她在向你求助吗?”,王SIR用英语说。
      李小昭特别关心地转过脸看着元深站起来。啪,粉笔头从他衣服上弹到地下。
      “还是你来第一段吧。”王SIR说。
      李小昭很流利准确地背出四句英文。
      元深接上:
      I told her my love , I told her my love
      I told her all my heart
      Trembling, cold, in ghastly fears
      Ah, she doth depart
      “恋爱过吗?”王SIR的这个问题让元深措手不及。班里有点骚动。男生们想知道女老师问这个问题的初衷,而女生们则关心元深给出的答案。
      “Oh, …no.”元深有点结巴地答道。
      “一听就没有嘛。你把心都给了她,她还是走了,我不相信那时你还能响亮镇定地说出最后一句,听着有点幸灾乐祸。这一句应该都用清音在嗓子里读出来。”她声情并茂地示范了一遍。
      “好,每个同学对你前后左右的人各念一遍这个句子。”顿时,整个公教成了灾难。
      下课铃声响起时,全班都松了口气;学生们像洗了场桑拿。
      “哥,跟我回家,看看你爸去吧。”柳婷婷边收拾书包边说。
      “少来,我又不是小孩子。”元深沉下脸。
      “那我也不回家,咱们一块吃饭。”看着李小昭假装若无其事地走过来,婷婷赶紧晃着元深的胳膊说。
      “深哥,一块吃顿饭吧,算我赔不是。”李小昭话是对元深说的,眼睛却盯着柳婷婷。
      柳婷婷有点生气,她讨厌李小昭老是像影子似的跟着自己。她只想和元深在一块吃饭,而且就在学校餐厅吃,她喜欢看元深吃饭,喜欢在拥挤的学生餐厅感受别人看她和元深在一起的感觉。而且今天她还有突发的好奇心要满足:她想挖出元深的恋爱史,不管用死缠烂打还是大发娇嗔的方式。
      “不用啦,李大少爷,你又没得罪我哥,赔什么不是。再说,当学生哪来的钱,不要动不动就请客。”前不久,李小昭的父亲在电视上露面,作为著名企业家受到国家表彰。柳婷婷故意这么刺他。
      “婷婷说的不无道理,而且你也知道下午校学生会还有活动。要不,咱们一块在学校餐厅吃吧。”
      “好啊,好啊,我好久没在学校餐厅吃-饭-了。”李小昭看着柳婷婷拽着书包大踏步走出教室,声音由高到低,语调由兴奋到失望。
      元深微笑着看婷婷离去,拍了一下李小昭的肩膀:“走啦,我俩边吃边讨论学生会的事。”
      忙完学生会的事已经八点了,元深回到宿舍发现只有陈羽一个人正骂骂咧咧地玩游戏——停水了。只有回家了。
      学校离家不远元深却不常回家。走到所在的楼层,元深吃惊地发现自己家的灯是亮的。他急忙拿出钥匙,刚打开外面的防盗门,里面的门已经开了。妈妈张开手臂抱住比自己高出一头的儿子高兴地说:
      “半个月不见,我的宝贝儿子还在长身体啊。”
      元深皱了皱眉头,不自然地挣脱妈妈的怀抱:“妈,你回来怎么不说一声?”
      “还没等说你就回来了,比说还及时。”妈妈在后面关上门。
      看着客厅里陌生的男人,元深一下子僵在那里。
      “来,介绍一下,小深,这是刘叔叔。一杭,这是我儿子。”
      高大英挺的男人微笑着向元深伸出手。元深冷冷地盯着刘一杭脸上没擦干净的口红,没有说话也没有伸手。
      刘一杭保持着微笑把手撤回去。
      “小深,怎么回事,这么没礼貌。”妈妈嗔怪道。
      “你这次能在家呆几天?”元深转过脸面无表情地盯着妈妈的嘴说。
      “看情况,项目顺利的话能多呆几天。”
      “你们母子好好聊吧,不早了,我回去。”刘一杭见状告辞。
      “那好吧,我送送你。”
      “不用了。”
      元泽还是跟刘一杭走出门去,这一送就是半个小时,元深火冒三丈。
      元深把电视开到最大音响,妈妈开门他也浑然不觉。元泽走到电视机前把电视关掉,元深又用遥控器把电视打开,整个房间被震得嗡嗡作响。元泽一把夺过遥控器,关上电视,尽量用平静的语调问:
      “元深,你到底怎么回事?”
      “没事。”元深臭着脸说。
      “没事?来来,照照镜子,儿子,看看这像没事的脸吗?”元泽边说边要拉元深去照镜子,元深一把甩开妈妈的手。
      “他们刚打电话过来,后天我又要去上海参加一个企业论坛。有什么话说出来,我可不愿这两天过得别别扭扭。”
      “切,”元深一脸的不屑,“我终于明白爸为什么要跟你离婚。”
      啪,元深话刚说完,脸上已挨了一巴掌。
      元深一句话没说,站起身,摔门而去。

      吹着风,看着温柔夜空下的万家灯火,元深在十八楼的阳台久久伫立。
      第二天早晨,元深被手机铃声惊醒。他闭着眼睛,身子没动,用手胡摸了一通把手机抓在手里。
      “哥,快来啊,我这边有麻烦!柳婷婷很焦急的声音。
      元深呼地坐起来:“怎么啦,你在哪儿?”
      “新华路和和平路交界的地方,东南角,快点啊。”柳婷婷说完挂掉电话。
      元深飞快起床,赶到柳婷婷说的地方,并不见她的踪影。他拨通手机,没等他说话,柳婷婷轻松愉快地说:“你的三点方向。”
      元深转过脸,三点方向是一家寿司店,柳婷婷正在宽大的玻璃窗后冲他招手。
      “什么麻烦,怎么回事?”
      “哇,急行军耶,”柳婷婷看了下表夸张地说,“如果我让你出来陪我吃饭你肯定推三推四的。”看着元深沉下来的脸,柳婷婷忙不迭地说:“只此一次,下不为例。”边说边装出很害怕的样子。没有办法,元深也只有一笑了之。
      “这算什么饭?早饭午饭?”元深看了看表刚过十点。
      “一起解决呗。”柳婷婷面前已经摞了三个盘子,元深却一点胃口都没有。
      “哥,问你个问题,如实回答。”柳婷婷端了一盘寿司放在元深面前,自己拿起一个咬了一口。
      “你突然整天看着你妈和一个不是你爸的男人亲热什么感觉?”
      元深心里一动,但接着不露声色地说:“没感觉。”
      “先声明,我不是讨厌你爸,我也承认你爸是个好男人,但我就是看着他们别扭。”
      “习惯就好了吧。”元深好像在给他自己讲这句话。
      “习惯?都一年多了,和开始一样别扭,虽然你老爸比我死去的老爸帅点。”
      “那你怎么还整天粘着我叫哥哥?”
      “你还真把自己当哥哥?我只是觉得有一个很帅的男生当哥哥很拉风。仅此而已。”柳婷婷啪地一声又摞上一个盘子。
      “李小昭很帅啊。”元深笑笑地看着柳婷婷。
      柳婷婷边从嗓子眼里挤出奇怪的叫声,边用指甲掐住元深的手。元深赶紧挣脱,手上两个深深的指甲印。
      “向我道歉。”柳婷婷乜斜着元深。
      “讲点道理好不好,你该向我道歉才对。”元深看着手上的指甲印觉得有点好笑。
      “那,”柳婷婷眼睛转了一圈,把头靠近元深低声地说,“漂亮的师姐因为你远涉重洋,你又说李小昭很帅,哥,你不会是个GAY吧?”
      元深转过脸,盯着柳婷婷的眼睛一字一顿地说:“第一,她退学出国不是因为我;第二,你要是个男生我现在就扁你;第三,以后再说这样的话,你是女生我照样扁。”
      柳婷婷吐了吐舌头:“我好害怕。你和师姐到底怎么回事。我晚来东大一年没有躬逢其盛,听说了很多不同的版本,但肯定都不如当事人爆料来得真实。”
      “保密,”元深神秘地笑道,“憋死你!”
      柳婷婷就差没拿盘子扣在元深头上了。

      吴小刚提着一大袋东西从超市里出来。他把东西小心翼翼地放在自行车前筐里,抬腿跨上自行车正要走。
      “买什么好吃的?”柳婷婷拉着一个女孩从前面挡住吴小刚的去路。
      “没,没什么好吃的。”吴小刚有点紧张。
      “本来只是打个招呼,可冲你这表情我倒要搜查搜查。”柳婷婷边说边拉开车筐里尼袋子。
      “哇,这么多酒!”
      “帮一个同学买的。”吴小刚不敢看柳婷婷的眼睛。
      “老实交待,谁过生日,是不是我哥。”柳婷婷不依不饶。
      “不是,真不是。”吴小刚的回答有点欲盖弥彰。
      “你不想得到点丽莎的消息?我的舍友,她可是丽莎的老乡。”柳婷婷指着身边的女孩说。
      吴小刚眼睛一亮,身子前倾,小声地说:“我告诉你你可千万别让元深知道是我说的。他不想让你知道。”

      元深打开房门,陈羽、吴小刚走进房间。
      “海波呢?”元深问。
      “跟你一个德性,爬楼梯呢。”
      几分钟后,王海波气喘吁吁地走进房间。
      “哇,深少爷,元公馆够气派的,就是太高了点,但愿我给你祝寿时别地震就好。”
      “别胡说。这是我小姨的房子。希望大家玩得开心,玩得尽兴。只一点,里面的东西只准参观不住亵玩。”
      四个人把外卖的酒菜摆好,元深正要打开音响,门铃声响起来。
      王海波弹簧似的跳起来:“我去开门。”
      王海波把门打开一道缝,探出脑袋,看柳婷婷提着蛋糕站在门外。
      “你来干嘛?”柳婷婷似乎很不服气地问。
      “瞧这话说的,我表哥祝寿我能不来吗。倒是你,你又不是我表嫂子,你来干嘛?”
      柳婷婷抬脚踹开门,一闪身进来,王海波在后面捂着脸哇哇怪叫。
      柳婷婷把蛋糕往桌子上一放,瞪着元深,一言不发。吴小刚赶紧起身躲到洗手间去了。
      元深很诧异地望着柳婷婷。
      “想知道谁告诉我的吗?”她用手一指:“吴—小—刚!”
      吴小刚从洗手间冲出来:“女人的话就是不能相信。我们不说好的嘛!”
      “说好什么,我什么都没答应你。”
      “我没见过比你讨厌的女生。我要是元深,我现在就把你一脚从十八楼踢下去。”王海波打开蛋糕盒,煽风点火。
      元深正要说话,手机响起来。他拿起手机,看着闪烁的屏幕,掐断电话,关机。
      “哥,谁的电话?”柳婷婷看着元深脸色不好,小心翼翼地问。
      元深并不答话,举起酒杯:“来,老子又长了一岁,谁也管不着我。干杯!”
      四人对看了一眼,感觉今晚元深有点异样,但还是端起酒杯。元深打开音响,狂欢开始了。
      “为你痛过的心
      为你流过的泪
      为你相思相望相守的滋味
      爱上你,是我的悲”
      醉醺醺的王海波拿着麦克歇斯底里地嚎叫。柳婷婷到房间里睡了,元深斜躺在沙发上笑咪咪地看着王海波和伴舞的吴小刚,陈羽则在电脑前打游戏。
      “什么破歌?”陈羽头也不回地问。
      “哥们,这是我新写的歌。你现在要签名吧,买一赠一,我肯定能红,等着瞧吧。”
      “是得等着。”陈羽啪地一按回车。
      王海波接着嚎叫。
      “海波,等一下。好像有人敲门。”元深坐直身子说。
      “这次我不开门,我可不想被人打了右脸,再打左脸。”王海波耍着麦克风说。
      “我去。”陈羽站起身来。
      三十秒后,陈羽双眼迷蒙地回来了。“哥们,我被伤着了。”他呆呆地说。
      王海波放下麦克,走到陈羽身边,耸着鼻子嗅了几下说:“鬼气森森。”
      “三更半夜的,别吓哥们,陈羽,到底怎么回事?”吴小刚不耐烦地说。
      “隔壁嫌我们太吵,”陈羽回过神来,“哇,女神一般。”
      王海波后悔地一阵怪叫。
      “接着唱,使劲唱,她肯定会气个半死再来敲门。”吴小刚鼓动王海波。
      “很晚了,别太过分。”元深舌头有点打不过弯来。
      “哥啊,像个男人好不好?”王海波把门打开一条缝。
      “哈哈”,元深怪笑了一声,起身把音响调到最大。然后四个人在门后一字排开。
      果然有人重重地敲门,站在门缝处的王海波拉开门,门越开越大,陈羽、吴小刚和元深几乎同时惊呼:“王SIR!”
      王SIR穿着睡衣站在门外,似笑非笑地把四人看了一遍,轻风细雨地说:“知道该怎么做了?”
      三人忙不迭地点头。
      “晚安。”王SIR边说边把门啪地从外面拉上。
      “你晕头了?王SIR都没看清!”元深清醒了好多。
      “哦,原来你一直暗恋王SIR,啧啧。”吴小刚一副大彻大悟的样子。
      “我发誓绝对不是王SIR。她肯定是另外一家的。”
      “哪路神仙,把你们吓成这德性?”王海波不解地问。
      “教母。”三人说。
      “王SIR竟然没带墨镜。”
      “王SIR竟然穿着睡衣。”
      “要用手机拍下来,发到学校网站上,哇噻!”
      “那我们就等着给你收尸了。”
      “不想惹麻烦这事就别告诉婷婷,告诉她就等于告诉了东大。”
      王海波迷惑地看着三人你一言我一语。

      早晨,元深打开手机看到昨天妈妈发的短信:儿子,生日快乐。元深嘴一撇,删除。

      “哥,你答应我嘛。”柳婷婷晃着元深的胳膊说。
      “不行,我说不行就是不行。还有拜托把手松开,这是在校园里。”
      “我又不是天天去住,偶尔去一次还不行吗?”
      “……”
      “我就是想在我妈和你爸亲热看不下去的时候能有个地方呆呆。”柳婷婷虽然面带笑容,但脸色有点沉。
      “那也不应该到我那、到我小姨房子里去。”
      “父债子还,就问你一句话,答应不答应?”柳婷婷不高兴了。
      父债子还,元深哭笑不得。他抬起头,深深呼了口气说:“好吧,不过一周只能去一次,还有钥匙我不能给你。”
      “好说。”柳婷婷眨着眼睛说。
      “那你妈……?”元深问。
      “这个你放心。”

      周末,柳婷婷用旅行袋装了一大包东西过来,有衣服,又洗漱用品,还有一些公仔之类的东西。元深在房间门口吃惊地看着她把东西一样样拿出来摆好。
      柳婷婷调整着几个公仔的位置看也不看元深说:“忙你的去吧,你帮不上忙的。”
      “看样子,你要在这儿安家乐业了。你不是说偶尔来散散心吗?”
      “是啊,但哪怕住一天东西也要齐全。万一用的时候找不着,那多急人。”
      “这些小东西没那么着急吧?”元深指着那些奇奇怪怪的公仔说。
      “你不会给我个地方住两天就剥夺我唯一的爱好吧。哦,不经我允许,不许进我的房间。”说完,柳婷婷站起身来,做个鬼脸,啪地把门关上。
      引狼入室,元深撇撇嘴。

      “这什么破歌?”陈羽问收银台前的王海波。
      “兄弟,你终于说了句中听的话。这是疤痕乐队成名前的歌,你对我们的评价一模一样,我真是太高兴了。谢谢,您的购物小票,请收好。”王海波把□□交给顾客。
      “你到底是不是这儿的老板?”吴小刚扫了一眼规模不小的音像超市问。
      “怎么会。我是搞艺术的。我边创作边做导购兼收银员兼清洁工兼……六点,我的六点方向!”王海波对背着门的陈羽、吴小刚说。两人以夸张的慢动作转身,定格。
      “就是她!”陈羽话刚落音,王海波已经到了“她”面前。
      “您好,我是这儿的导购,您需要哪方面的音像制品?”
      “谢谢,我随便看看。”她微笑着。
      “您慢慢看,随时为您服务。”王海波松了松制服的领带,走到音响旁边,拿出“疤痕”,换上“西西里的美丽传说”配乐带,然后快步走向正在翻看DVD的元深说:“直走五步,九点方向。”
      “新碟?”元深走出去。一步,两步,三步,四步,五步,转向左边。瞬间洪荒,他僵在那里。一种从未有过的化学反应在血液中萌生,壮大,肆虐,爆发。他目不转睛地盯着那个致命的导火索,想吞噬一切却又无从下口。他能做的只是耽溺于一种莫名的、遥远的、隐隐的痛。她从他身边轻轻飘过,淡雅的香味如巨大的场把他深深攫住。她只是轻轻走过,浏览着架上的音像制品,他对那些没有生命的东西竟有一丝淡淡的妒意。
      以她为圆心周围均匀散布着四颗脑袋。她也许没有看到中意的东西,也许感觉到了黑云压城的“威胁”,似乎不经意地她边看边往门口走去。王海波眼明手快,已经候在门口拉开门。“谢谢光临,请慢走。”紧接着,王海波、吴小刚、陈羽三人走出门去,目送“她”坐进门口停着的轿车里,远去。
      回到店里,王海波拍拍元深的肩膀说:“看到你这样,我都替好多女孩伤心欲绝。不过刚才这位可是名花有主。你也不要气馁,近水楼台嘛,多献献殷勤,实在不行,还可以将就着意淫。 ”
      “我说就是她嘛!”陈羽一副得逞的样子。
      “倒是可以从王SIR哪儿探探口风。”吴小刚对元深说。
      “海波,收款去。”元深指指款台。

      从走进小区的那一刻起,元深就不停地张望,也许能看到那个身影。爬了两层楼梯,元深折身回到一层,等候电梯。电梯里只有他和她一路坐到十八楼会怎么样?想着,微笑着。
      “叔叔,你要不要进来?”一个中学生模样的孩子按着电梯的门问道。
      元深一步跨进电梯,很不自然地向中学生道谢。到了十八楼,元深第一次对同一楼层的住户感到好奇。算上小姨,一共有四家住户。那一个是她,那一个是王SIR,王SIR认识她吗?躺在床上,元深虚拟了无数英雄救美的场景,直到沉沉睡去。

      王SIR远远地把粉笔头掷入讲桌上的粉笔盒里,并示意大家课间休息。元深几乎就在同时走到黑板前拿起黑板擦一丝不苟地擦起来。王SIR看了元深一眼,走出教室。课堂上,王SIR一提出问题,元深马上给出答案,不管对错。
      “哥,你吃错药了?”柳婷婷把纸条放在元深面前。
      元深看了一眼纸条,没有理会。本指望王SIR看到他的异常表现能主动发问,但如此几次,王SIR并没有发扬她的麻辣风格。元深有点沉不住气,但又不好主动去问。

      电梯门开了,元深拿出钥匙,发现柳婷婷正坐在门口等着。
      “三十一分钟零八秒。”柳婷婷看了一眼手表说。
      “你怎么又来了?”
      “我给你打电话你会这么讲;我在这儿等着你也这么讲,你就不能说点新鲜的。看,最新款的,与日本同步上市。”柳婷婷站起身扬了扬手中的公仔。
      进了门,元深把鞋子踢出去,倒在沙发上,手枕胳膊若有所思。
      柳婷婷坐在他身边,伸出右手在元深面前晃了晃。
      “怎么啦?”
      “没看到创可贴吗,我受伤了,但还没吃饭。你帮我把包里的方便面泡了。”
      元深没有说话,把身子折向里背对着柳婷婷。
      “哥哥,可怜可怜我吧。人家都受伤了。”柳婷婷撒娇。
      元深腾地坐起身来:“女孩子是不是都很让人心烦?”
      “唉——,这话有点意思。冲好泡面跟我好好解释,”柳婷婷走向自己的房间,“面好了叫我。”她顺手把房间门关上。
      过了一会,柳婷婷听到元深叫她吃面。
      “哥,一碗就够吃的啦,你怎么泡了两碗?”
      “我也没吃饭。”
      “记住,欠我一碗面。”
      元深看了柳婷婷一眼,恨不得一掌拍死她。
      “哇,还深加工了呢!西红柿鸡蛋!元深,你总给人惊喜。”
      “怎么不叫哥勒?”
      “叫着哥夸你你会以为我在拍马屁。哥啊,看你这几天魂不守舍的样子,还有你在王SIR面前的夸张表现,我鉴定你为暗恋一期病人。原来你喜欢王SIR那型的。”
      “好好吃饭别胡说八道。”
      门铃突然响起来。元深条件反射地站起来开门。
      “这是我妈,这是柳婷婷。”元深面无表情地介绍。
      “阿姨好。”柳婷婷略欠欠身说。
      元泽看着两碗面气不打一处来:“你生日那天我给你打电话不接,发短信不回,你到底怎么回事?还有,你小姨就这样让你看房子的?”
      柳婷婷白了元泽一眼,低下头吃面。元深一句话也不说。
      柳婷婷三下两下扒完面。“我回家了元深。”
      “太晚了。”元深站起身想阻止她或者去送她。
      “元深!”元泽示威性地叫道。
      “哼,比我老妈差远了。”柳婷婷在电梯里气咻咻地自言自语。
      除了小区,街道上空无一人,确实太晚了。打出租车回去,柳婷婷有点担心,她想看看能否赶上最后一班公交车。一拐弯,迎面碰上几个醉醺醺的人。
      “小妹妹,这么晚了,我送你回去。”有人说。
      柳婷婷没有理会。有人挡住她的去路,并伸手要捏她的脸。
      柳婷婷一把挡开,并从兜里摸出一样东西,那人低头想看个究竟,柳婷婷的公仔狠狠的戳在那人的眼睛上。那人捂着眼睛大叫,柳婷婷夺路而逃,几个人追过来。柳婷婷往后看了一眼追兵,啪地一声撞到了前面的人。完了,包抄过来了!
      “婷婷!”被撞得人惊喜地叫道。
      柳婷婷啊了一声,抓住李小昭挡在自己前面。那几个追兵瞬间赶到,一对多,李小昭肯定不是对手,正着急着,柳婷婷听身后哼哼哈哈围上几个人——全是李小昭的朋友。那几个人一看阵势不对,转身离去。
      “哇,李小昭,从来没见你这么酷的时候!”柳婷婷兴奋地叫道。
      “是吗?!”李小昭更兴奋。
      “是。你要遇到别的女孩也会和他们一样流氓。”
      “真的不是,我发誓。”
      “那你也会像帮我一样帮她们?”
      “当然!”
      “那我和别人还有什么不同。”
      “……”
      哈哈,李小昭的那帮哥们大笑起来。有人把一辆摩托车推到李小昭面前,拍拍他的肩膀。寂静的街道上,摩托车在飞驰。
      “那帮流氓是你的托儿吧?”柳婷婷问。
      李小昭看了一眼柳婷婷扶在自己腰上的手,只是傻笑。

      “我就是不去。”元深的倔劲上来了。
      “为什么?”元泽平静地问。
      “不想去。”
      “不想?别耍小孩子脾气了,儿子。走出校门试试,还有什么事情是由着你的。去见识一下那些呼风唤雨的人物,再摆谱不迟。周五晚六点我开车接你。”

      王SIR的英语课上,柳婷婷没有出现。元深给她打电话每次都被她掐断。“看她能撑多久?”元深收起手机笑着想。抬头的一瞬间,他的心脏错跳了一拍,等电梯的人中竟然有“她”!这是不是就叫得来全不费功夫? 元深一个箭步冲到她身边,同样淡雅的香味让他心悸。红色的电梯指示灯显示11,10,9,8,7,慢点,再慢点。门开了,他第一个进去,守在按键旁边做义工。
      “阿姨,您几楼?”按键。
      “大哥,您几楼?”按键。
      “小朋友几楼啊?”按键。
      “您十八楼对吧?”按键。
      她略略有点吃惊,但随即点头致谢。
      上面的楼层陆续有人上来,他慢慢退到她的斜后方。他低着头可以嗅到她头发的香味。她卷曲的长发,她白皙的脖劲,她优雅的后背,就在面前,伸手可及。可又为什么那么远,远到扯得心里有一丝痛。他跟着她走出电梯。
      “你也是这一层的?”她竟然主动发问。
      “对,我……”一句话还没说完,柳婷婷冲过来又打又踢。
      “我暴尸街头你也不管,对不对?”
      她看着他俩笑了笑,打开元深斜对面的门进去。
      元深突然特别生气:“别胡闹了好不好?”
      “谁胡闹?我差点出事你知不知道?”
      “我知道。”
      “你怎么知道的?”
      “李小昭告诉我的。”元深打开房门。
      “做哥德还不如一个不相干的。”
      “真的很抱歉,你说吧,怎么补偿?”元深一屁股坐在沙发上。
      “把钥匙交给我,什么时候想来要请示我。”
      “……”
      “答应不答应?”
      “你不觉得自己很过分吗?”
      “我只觉得你那天晚上很过分。”
      “不行,换个补偿方式。”
      “宽容一点,你把钥匙给我一周,一周后保证还你。”
      元深起钥匙啪的一声放在柳婷婷面前,然后走进自己的房间,关上房门,躺在床上。
      柳婷婷敲了两下门说:“生气就别给,给了就别生气。给了又生气算什么,小气巴拉龟!”
      看看没有动静,柳婷婷又问:“喂,元大头,刚才那个漂亮姐姐是谁,好有气质哦。”
      那个漂亮姐姐是谁,我也想知道。元深枕着胳膊望着天花板,她的头发,她的肌肤,她的声音,她的气味;元深身体有点燥热,他一个翻身,趴在床上,一只手紧紧抓住床沿让自己平静下来。

      让元泽吃惊的是儿子准时等在楼门口。
      “把衣服换上。”元深打开车门刚要进去时,元泽递过一套折叠得很漂亮的西装说。
      一路上母子二人谁也没说一句话。
      车子在本市最奢华的游乐场所“金门”前停下。
      迎宾人员把母子二人引到电梯入口处,出了电梯又有人迎过来,笑容可掬地叫着“元总”,“少爷”。那人领着元深,打开一道门,说了句“少爷请”,门便自动关上,上升。有一瞬间,元深有一点点惊慌,母亲没有跟过来,那人挡着,他甚至都没能看到母亲脸上的表情。虽然他知道一切都是安全的,但周围纸醉金迷的氛围让他觉得压抑。印象中母亲一直很强势,他和父亲全是按着母亲的安排生活,而且母亲对他要求很严,他一直都是个单纯的好学生,没有出入过这种场所,感觉像小时候父亲带自己去玩迷宫,茫然而兴奋。
      “别没出息了,哥们,”元深咧嘴笑了笑,“你不是小孩子啦。”
      门开了,像打开了一道阀门,嘈杂嘻闹的声音扑面而来。元深迈步出来,循声走过去,“深哥”,熟悉的声音传来,是李小昭!坦白讲,元深从没觉得李小昭这么亲切过,多少有点他乡遇故交的意思吧。
      “来来,深哥有点矜持,我给大家介绍一下吧。”
      李小昭站起身来,抓住元深的胳膊说。
      元深环顾四周,房间里有十来个年龄和他相仿的年轻人,穿着入时,意气风发。
      “刚刚我说我是东大的‘二哥’,那‘一哥’呢,各位看仔细,这位就是长身玉立,玉树临风,风吹不倒,倒戈也要拥戴的东大一哥元深!”说完,李小昭带头鼓起掌来。
      “哦——”年轻人友好地鼓掌欢呼。
      元深多少有点不自在,但还是得体地向大家致意问好,并小声地对李小昭说:“只要婷婷不在,你嘴巴还蛮利索的。”
      李小昭赶紧把元深拉到一边:“你没跟婷婷说穿我英雄救美的事吧?”
      “本来就是你帮她的,那天我给好几个朋友打了电话,你碰得最巧,我还应该代婷婷谢谢你呢。”
      “谢倒不必,只要给兄弟保守秘密就行。要不,她更瞧不上我。”
      元深拍了拍李小昭的肩膀表示同意。
      接着又来了两个年轻人,大家照例又是欢呼鼓掌。
      “各位小贵宾,安静一下,请。”有个年长的人走进来。
      “嘘——”年轻人安静下来。
      “大家叫我华叔好了,我现在给各位小贵宾发一个小牌子,上面有标号,待会大家按顺序出去,我叫到几号几号就跟我出去,明白。”华叔颇有管家气质。
      年轻人觉得好像在让他们玩幼儿园的游戏,幼稚,也挺好玩。
      “华叔,是选美吗,是的话我弃权。”拿到一号牌的小伙子说。
      “有规定,弃权的人要做脱衣舞表演。”华叔不动声色地说。
      “哈哈哈哈”年轻人笑作一团。
      一号小伙子舌头鼓着腮笑不答地看着华叔,就差没骂“老东西”。
      元深拿到的是七号,李小昭是九号。发完牌子,华叔看着大家说:“现在还有没有弃权的,没有我们就开始了。”
      “有没有跳脱衣舞的?”大家幸灾乐祸地叫着看着。
      “好,一号小贵宾请跟我来。”
      一号在大家的哄笑声中以一种慷慨就义的姿态走出去。
      二三四五六号相继走出去了。
      “哥们儿,到底怎么回事,一个又一个悄无声息地走出去,真像是一个又一个的革命烈士被秘密杀害。”李小昭有点坐不住了。
      “七号小贵宾请。”管家在叫。
      元深跟在华叔后面,走过一个长长的廊道,又是一道门,门开了,悄无声息,刺目的灯光照得他睁不开眼睛,但只有一道白光,白光两边是截然分开的黑暗,就像是黑夜与白昼并存。
      “顺着亮道走过去,走到尽头会有人接待你,请。”华叔做了个请的手势,退后,门关上了。
      元深让自己的眼睛适应了一下亮光,大踏步走出去,凝重的白光像露水一样沾附在他身上,走到尽头,没人接应,他转过身来,静立,像一尊塑像。
      “哗”,白光吞噬黑暗,掌声响起,房间里坐着那么多人,先走出去的年轻人和他们父母模样的人坐在一起;突然,元深咧嘴笑了笑:这帮老家伙真能搞。母亲走到元深身边,元深很自然地给了母亲一个拥抱,掌声又起。
      元深和母亲坐好,等着八号上台走步,就在灯光暗下来的前一刻,元深觉得好像瞥见了“她”,“她”像一道闪电在黑暗中肆虐,难道是幻觉?元深目光紧盯着她所在的位置,焦虑地等待着灯光再次亮起。
      八号极具表演天分,竟然是走着猫步出场的,还没走到一半,台下人哄笑起来,有人高声地叫着“要不是老郝的儿子我把头拧了”,灯亮起来,老郝把儿子领下台。
      不错,是她,她小鸟依人地靠在一个中年偏老的人身边。元深突然极其恼火,他想把那老头看个究竟,灯光又暗下来。
      九号是李小昭。在某种程度上元深有点羡慕李小昭,后者有着他所不具备的亲和力。李小昭刚上台,台下不少人叫道“李总的”,“老李的”或者是“李模范的”。灯亮起来,元深的目光射向“她”身边的“老家伙”,就在下一秒,老家伙的目光投过来,精亮犀利;然后,灯光暗下去。
      所有的年轻人亮相完毕,灯光大亮,有主持站起身来说:“请良叔讲话”。“她”身边的人就是良叔,显然此人非同一般,他一站起来,大厅里鸦雀无声。
      “各位刚才都看到了,真是将门虎子啊。在各位小将不知情的情况下我们玩了一把看儿子猜老子的游戏,当然有几个是猜母亲,很精彩。后生可畏啊,我们老了,世界是他们的,但任何一个人单枪匹马都无法力挽狂澜,今天我们给这些未来的主人翁一个交流的平台,我们希望他们将来的互助合作能从今天的游戏开始,最终把我们的事业发扬光大!”热烈的掌声。
      今天的游戏非同小可,怪不得母亲那么郑重其事。那大家没有猜出他元深的母亲,她会不会不太舒服?元深转过脸看了一眼母亲,元泽“礼节性”地回看了他一眼,掩饰地很好,还是她本来就无所谓?
      “好,下面大家随便吃点东西,吃完年轻人跳跳舞,熟络熟络;我们这些老家伙难得可以休息休息。”良叔接着说。
      年轻人毕竟是年轻人,一说吃饭玩耍,马上开心地叫起来。
      “她”还是陪在良叔的身边,元深边吃边往“她”那边观望,显然他并不孤单。
      “那个漂亮的姐姐怎么没表演,她怎么不和我们一块吃饭?”有人问,大家都心照不宣地看过去。
      “我去请她过来怎么样?”李小昭自告奋勇。有人用筷子敲盘子表示非常赞同。
      “良叔,能不能让这个漂亮的姐姐和我们一快吃饭?”李小昭指指“她”问。
      “你怎么那么多事啊;还有我们叫良叔你也叫良叔不合适吧?”坐在良叔另一侧的李爸发话。
      “良爷爷,可以让这个漂亮的姐姐和我们一起吃饭吗?”李小昭接着说。桌上的人都笑起来。没等良叔批准,“她”站起身来,把手搭在李小昭的肩膀上说:“走吧。”
      李小昭像头上顶着个价值连城的玉器一样僵硬地走过来,但还没忘冲大家做个鬼脸。
      “哗,”热烈的掌声还夹杂着一声口哨。
      看着她放在李小昭肩膀上的手,元深很不舒服。
      一帮小鬼重新坐好,你看我笑,我看你笑,有点不好意思。
      “姐姐,你怎么没有表演?”一号问。
      “因为我是姐姐啊。”她看着这帮人高马大的小孩子,笑着说。
      “敢问姐姐芳名啊?”元深问,却没看她,而且语气带着一丝挑衅。问完,元深觉得自己很无聊,有点无理取闹。
      她看了元深几秒,说:“就叫姐姐好了,十八楼的姐姐。”
      她还记得我,这里的人只有我知道十八楼什么意思,哈,元深心情一下子好起来。
      下面一个必不可少的仪式是交换手机号。元深郑重地输入姓名:十八楼。
      饭后是舞会,音乐刚刚响起,李小昭就在几个人的窜掇下跑到控制台,转瞬间,暴虐的音响与灯光倾泻房间。变换不定的声光色影就像隐身衣,它让每个人觉得安全,安全到可以肆无忌惮地放纵。元深的目光一直紧紧追寻着那张转瞬即逝、瞬息万变的脸,心中圣洁的女神也可以妖冶如斯,莫名的兴奋划过元深的腹部。他闪过去,狂野地舞着,几乎摩擦着她的身体。她猛甩了下头发,灿烂地笑着,伸手轻轻地捏了捏元深的脸。就像吹足了气的气球遇到了针尖,元深一下泻了气:她只是把他当小孩子,一个很可爱、谁见了都想捏捏脸蛋的小孩子。元深转身退出去,退到角落里坐下,头靠在椅背上,呼了一口气,闭上眼睛。
      年轻人兴奋地尖叫起来,终于清静了。元深睁开眼睛,就在他旁边,那个到他家里去过的男人正凑在元泽耳边说着什么,元泽开心地笑着。元深的心情坏到了极点。

      车在细雨中飞驰。
      “良叔姓什么?”元深问母亲。
      “章。”
      “良叔身边的那个女孩叫什么名字?”元深故意不经意地问。
      “我还以为你们那么一大帮人怎么也能榨出个名字来,”元深略带讥讽地说,“听良叔叫她小贤。”
      沉默。
      “有两个女人你碰不得,一个是柳婷婷还是柳依依来着,一个就是今晚你那个‘姐姐’。”元泽握着方向盘,看都没看儿子说。
      “为什么?”元深想问的是为什么那个姐姐碰不得。
      “我无法容忍家里的两个男人先后都被她们母女挖走,我相信只要是女人都无法容忍,这就是你不能和那个姓柳的妹妹处朋友的原因,至于那个姐姐,更碰不得,她管良叔叫干爹,相信你明白这称呼意味着什么儿子,而良叔呢,又是一个人人惧怕三分的角色。明白啦?”
      元深脸色难看,一言不发。
      “你去哪边,你小姨那边还是我们家?”前面的十字路口正亮着红灯。
      回到十八楼,侧着耳朵听她回没回家,算了吧。
      “回家。”元深面无表情地说。

      周末柳婷婷没有和元深联系,他觉得很蹊跷——没有一个周末消停过啊!
      又到王SIR的课,元深早早到公教里坐着,每进来一个人,他都装着若无其事地看一眼。李小昭进来,两人相视而笑;显然,最近两人的友情在缓慢升温。王SIR刚站到讲台前,柳体婷婷踏进教室门。王SIR目送柳婷婷到座位上,又看了元深一眼,微微一笑。
      过了一会,元深的手机震动,是柳婷婷的短信:放学请我吃饭,交换条件:ABOUT漂亮姐姐+特大新闻。
      元深转过脸,冲着柳婷婷微笑点头。几乎同时,两个粉笔头相继落在元、柳的桌子上,两人缩了下脑袋,不敢有大动作。
      第一次,元深觉得王SIR的课有点漫长,好不容易挨到下课,李小昭刚站起身走向柳婷婷,元深已经拉着她快步走出教室。

      “从来没见你这么不帅过,很着急对吧?”柳婷婷边吃边看着元深。
      元深没有回答,只是笑。柳婷婷逼着他把与十八楼的偶遇说出来。
      “照你说来,真是很巧呢。哦,关于她只有一句话,她敲门问你回来没有,就这些。”
      “她自己吗?”
      “那就牵涉到特大新闻。华龙路上新开了家巴西烤肉,周末带我去吃。成交?”
      “别的女孩子都忙着减肥,你怎么只吃不胖。”
      “再问一遍:成不成交?”
      “还有不成交的道理。”
      “她问过我不久,我听到敲门声,开门去看,你猜我看到了谁,王SIR!王SIR在敲漂亮姐姐家的门,而且王SIR竟然认得我。她很亲切地问我:‘你住这里?’”
      “那你怎么回答?”元深没等柳婷婷说完。
      “我当然巧笑倩兮地点头应答喽。”
      元深脑袋一大,怪不得王SIR 笑地那么邪乎。“然后呢?”
      “然后王SIR进了漂亮姐姐家。 ”
      原来王SIR和十八楼是好朋友,元深不由得想起那个狂欢之夜。那她们两个是合租还是王SIR 偶尔来拜访十八楼?元深手机响起,是王海波。柳婷婷自顾自地吃着,也不管元深与王海波聊什么。

      过了两天又是王SIR的课,上课大约十分钟后,有人敲门。王SIR停下来,也不去开门,只是侧过脸看着门的方向。有人推门进来,元深有点吃惊——王海波和他的一个朋友每人拿着一把吉他走进教室。
      王海波斜对着大家浅鞠一躬说:“大家好,稍微打扰三分钟,我想把新创作的一首歌曲献给王SIR,及各位,来表达我对王SIR的倾慕之情。”
      王SIR把胳膊抱在胸前,饶有趣味地看着两人开始演奏。
      “某年某月某日某晚
      我看你一眼
      从此不再是懵懂少年“
      王海波声情并茂地唱。
      “我是速成的百科全书。”王SIR不动声色地插话。
      有人在笑;伴奏吉他手好不容易憋住笑。王海波更投入地:
      “有一座堡垒
      等待摧毁
      男人就要爱情实战,到前线。”
      “拥军拥属。”王SIR又插了一句。
      伴奏吉他手终于憋不住大笑起来,整个教室好热闹。元深笑着快步走出座位,一把拽住王海波拉出教室,伴奏吉他手尾随其后。
      “你不是说来听课的吗?”元深小声地问。
      “我说献歌你肯定不告诉我教室。”王海波也压着声音说。
      “快走吧,你小子幸运,王SIR今天心情好,要不吃不了兜着。”
      走进教室,元深冲着王SIR歉意地笑笑;王SIR继续讲课。

      元深回到住处。敲门,柳婷婷不在——啊,前几天一直住家里,忘了钥匙的事。
      “哎呀,我也忘了钥匙的事,今天我妈生日,你先找个地方呆会,我过会给你送过去。”柳婷婷在电话里说。
      元深靠在门口,看着十八楼房间里的灯光突然在心里哼出“男人就要爱情实战”的旋律,他吃了一惊随即轻松笑了一下,决然地走过去敲门。
      她打开门,显然刚洗过澡,发梢还有小小的水滴。元深觉得自己来得很不是时候。
      “坐吧,”她拿起杯子,“喝点什么?”
      “不用客气。”元深说着还是坐了下来并故意漫不经心地打量着房间。
      “你这几天一直都没回来吗?”她把一杯咖啡放在他面前。
      “是,有点事情。”
      “学习很紧张?”
      “还行。哦,有一件事。我一个朋友扰乱了王老师就是你朋友的课,我代他通过你向你朋友道歉。”
      “好啊,就是程序有点复杂。”
      元深不好意思地笑笑:“你和王老师是同学?”
      “在英国念书时的校友。”
      ……
      第一次,女神走下神坛和他谈论人间烟火,元深这几天郁积于心中的不快一下子风流云散。他仿佛躺在安宁祥和大欢喜的云层上,每个毛孔都充溢着幸福与温暖。
      手机铃声如俗世的恶物惊扰了他的梦。
      “钥匙,你跑哪儿去了?”
      “我妹妹给我送钥匙来了。”元深挂掉电话说。
      “那去拿吧。”
      “谢谢你。”
      “见外了吧。以后有空来玩。”她帮元深打开门。
      元深险些没撞到门口站着的柳婷婷,他忙从身后把门带上。
      “就知道你在这儿。”柳婷婷把钥匙一摔,转身离去。
      元深捡起钥匙,打开房门,躺在沙发上,把刚才和十八楼说的话、说话的情景在脑子里搬演了一遍。他猛地坐起来拿出手机输入:晚安,女王。兴奋地按“发送”键,看到“信息已发出”,长出了一口气,又躺在沙发上。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手机荧屏,“一条新信息”,他手微微发抖地打开,只有两个字:晚安。唉,只怕今夜无眠。
      想到和她日渐熟稔的交往,元深觉得恍惚而温情;但一想到她与良叔的关系,心里又冷又痛又灰。就这样时冷时热地不知想了多久,终至昏然睡去。
      元深一骨碌爬起来,手机在响。他机械地接通电话,李小昭很焦急的声音:“我和柳婷婷在学校附近的‘天音吧’。她喝了很多酒,正在这边又唱又叫,拉也拉不走,你过来看看吧。”
      “哦,好的。今天星期几?”
      “周六啊。”
      “好,我一会就到。”元深说完,又一头栽在床上。

      “你们俩碰到一起的?”元深看着脸侧趴在桌子上大声唱歌的柳婷婷问。
      “不是,她打电话约我出来的。”
      那倒是有点出乎意料。
      “婷婷,这是干嘛?”元深抓住柳婷婷的胳膊想拉她起来。
      “李小昭在我面前就像我哥在她面前一样孙子。”这句话不是唱出来的。
      元深冲李小昭使个眼色,两人一人一只胳膊把柳婷婷架出酒吧。
      柳婷婷边走边唱:“小白兔,吃萝卜,左一个,右一个,咔哧,咔哧。”唱到两个象声词时还左右开弓去咬两人的胳膊,搞得元深、李小昭哭笑不得。
      元深坐在沙发上看着李小昭给柳婷婷端茶送水,柳婷婷还在有气无力断断续续地唱。一个陌生的号码在在手机上闪烁,元深犹豫了一下接通电话,三十秒后他从沙发上弹跳起来,箭步冲出房门。
      “你妈妈已经脱离危险,但你要马上办理休学手续,由我帮助你打理她的公司。”刘一杭对气喘吁吁赶来的元深说。”

      印象中小时候都是和爸爸在一起,妈妈总是很忙,现在元深终于明白“忙”意味着什么。吃住都在公司时间还是远远不够,有太多的事情要去熟悉,要去处理。刘一杭是个做事很有魄力的人,元深不敢想象没有他的帮助会怎样。他对刘一杭的态度也慢慢发生变化,但却没有一丝一毫的亲近。
      还好,一切都还顺利。元深半躺在办公室的椅子里,把腿架高,好让自己放松一下。真的很累,但似乎没有什么太难的。元深多少有点踌躇满志,他拨通十八楼的电话,现在和她谈话自在多了。
      “好久没见你了。”她说。
      “最近很忙,学校事情很多。”他隐瞒了入主母亲公司的真相,理由很简单。他想等到自己“事业”风生水起时再告诉她。他能从她的话语中听到她对自己的关心,这一点让他觉得整个世界都温情脉脉。

      “刚得到消息,华盛要中止与元泽公司的合作关系。”刘一杭很严肃地对元深说。
      “时机成熟还会有其他的合作伙伴。”元深说,虽然他知道失去最大的合作伙伴意味着什么。
      “没那么简单,这只是个开始。”
      果然随后几天,几个重要的合作伙伴相继中止与元泽公司得合作关系,就短短几天,整个公司一下子被架空。
      “等一等,兴风作浪的大鱼就要出现了。”刘一杭对一筹莫展的元深说。
      是良叔。他想收购元泽的公司。
      “如果是别人,你可能还有咸鱼翻生的机会,现在几乎没有希望。”刘一杭使劲抽了口烟说。
      “为什么?”
      “你没有力量和关系和他抗衡。”
      元深突然笑了,他想起那次“演出”时良叔的慷慨陈词。
      “你说几乎。”元深蹙起眉头。
      “除非你和李大印联手,但李大印是良叔的人。”

      李小昭准时来了,不过不是他自己,还有柳婷婷。
      “HI,”柳婷婷漫不经心地打了个招呼,多少让元深有点不习惯。
      “婷婷,我要和小昭商量点事。”元深想让她离开一会。
      “商量呗,我又不捣乱。”柳婷婷坐着不动。
      “没事,你说吧。”李小昭示意。
      元深把求助的意思说出来,李小昭显然很为难:“我爸根本不会听我的。”
      “你试试能死?”柳婷婷等元深走后对李小昭说。

      “真是可笑!你凭什么让李大印与你联手,就凭你们几个毛孩子的友谊,天大的笑话!元深我告诉你,利益即友谊,有利益什么都好说,没利益什么也别谈。”刘一杭对元深找李小昭求助颇为不满。
      元深默不做声。
      两天后,元深接到李小昭的电话:“请吃饭吧,深哥,问题解决了。”
      “你说没事了?”
      “对啊,多大个人情啊!一定要请吃饭。”
      “那是一定。”元深挂上电话笑眯眯地看着刘一杭。
      “邪门!”刘一杭盯着元深看了好久憋出两个字来。

      吴小刚、陈羽、李小昭和柳婷婷走进包间。
      “级别很高啊!”
      “好久不见,今天一醉方休。”元深招呼大家坐下。
      元深对李小昭的感谢之情溢于言表,但柳婷婷今天对元深很看不惯。至于吗,才离开学校几天就变了,以前骄傲的元深哪里去了。柳婷婷话不多,只是不停地喝饮料、饮料加酒,最后干脆只喝酒。
      李小昭对陈羽、吴小刚和元深的敬酒来者不拒。
      “啪”,柳婷婷一拍桌子:“李小昭,你就别装了,居功至伟的不是你!”
      李小昭不理会还是叫着“喝喝喝。”
      元深盯着李小昭:“怎么回事?”
      李小昭不看元深,反倒侧过脸对柳婷婷说:“娴姐不让说。”
      “说!”元深喝得眼睛有点发红。
      “我说很难办的,果然被我老头臭骂了一顿。婷婷一个劲让我帮你,我就给娴姐打电话了,她求的良叔。”

      章之娴打开门,醉醺醺的元深险些扑撞到她身上。
      “姐姐,我是向你道谢的。”
      “谢什么?”
      “谢谢你向良叔求情放我一马。不过有一点我不明白,你是怎么做到的?不,应该问你是在哪儿做到的,是床上吗?”
      啪,响亮地一巴掌。
      “这是你应得的。”是王SIR。
      元深突然一阵怪笑,死死盯住章之娴说:“再斗胆问一个问题,你和王SIR到底什么关系?到底多少人的痴情才能让你安宁?”
      章之娴把门打开,低声喝道:“元深,你给我滚出去!”
      “我滚,干嘛这么气急败坏。王SIR,晚安。”元深摇摇晃晃地走出门去。

      元泽的身体一天天好起来。
      元深推开病房的门:“小姨!回来怎么不早告诉我一声,我好接你。”
      “要不,怎么给你个惊喜,这半年变化很大,现在很是个男人了。”
      元深有点不好意思。
      “经事才能长大,听你妈说,你独当一面了。”
      “帮忙打点一下而已。”
      正说着,刘一杭捧着一束鲜花走进病房,小姨与刘一杭打了个招呼随即拉着元深走出病房。
      “小姨,你认识他?”
      “认识,当年他输给了你爸。”
      元深一脸愕然。

      重新回到学校,元深有种沧海桑田的感觉。
      王海波打来电话让元深在学校给他联系个场地想办一场演唱会。王海波说话的语气是很难得的正儿八经。
      “要卖票吗?”元深调侃。
      “不卖票。是献给王SIR的,她要走了。”
      “走?往哪走,什么时候?”
      “可能暂时离开一段时间吧。”
      “我们怎么不知道?”
      “这个周五晚六到八点,场地没问题吧?”
      “应该没问题。”

      “两个陌生人
      擦肩而过
      可我偏偏回头
      只能看见你的背影”
      王海波唱得很动情。
      同时,元深敲响章之娴的门。
      她打开门,满脸泪痕。
      “我只想知道真相。”元深轻轻地说。
      你想知道什么真相?
      你老师离开的原因还是“良叔”?
      王是我最好的朋友,她唯一的要求是陪伴我直到我的爱人出现。她离开,我难过。
      “良叔”是我亲生父亲,多年前他误伤人至死,从狱中逃出隐姓埋名至今,最近父女才得相见。
      这些真相你不知道的好。
      你只要明白,我爱你。
      她含泪的笑好美,美得让人心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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