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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5、虽则如云,匪我思存(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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竹制的博箸掷落在席上,发出清脆的碰撞声。
“十二。”
纤长的手指轻推棋子,沿着博局上的纹路移动,落在红漆圆点上,将棋子竖起。
“牵鱼,得二筹。”
昀初点了点手中的博筹,笑盈盈道:“阿姊要当心了哦。”
“胜负还未定呢。”盈华拿起六根箸轻轻抛出,掷出了一个漂亮数。她落好棋子,含笑嗔道:“你今天何故如此高兴?”
“有么?”
盈华注视着昀初的眼睛,抬手虚点了一下她的眼眸:“你这半天眼里的笑藏都藏不住。莫不是有什么好事?”
昀初捋了一下额发,掩去面上的赧然,“……倒是有一件事,不过要过些时候告诉阿姊。”
“还真有好事啊!”盈华直了直腰,看着她:“现在不能说?”
昀初笑着点点头。
“好吧。”盈华含笑道,“看来是件大好事了。”
昀初笑着双手合十作揖,“到时一定告诉阿姊。”
“好了,现在便不问了。”盈华轻笑,将箸放在她手里,“喏,该你了。”
昀初慧黠一笑,拿过博,随手掷了出去,“九。”
盈华轻呼一声,看着局盘,“又是骁棋,这次能得三筹了。”
昀初眨了眨眼,自己也有点不相信。
盈华嗔道:“阿初你今日手气太好了!我这都连输两盘了。”
昀初故作得意,笑道:“阿姊尚能战否?”她澄澈的眼睛晶亮有神,嘴角翘起,颊上显出小小的梨涡。
盈华噗呲一笑,挑眉道:“再来一局!你且放马过来。”
东窗下,一直安静对弈的张安世与苏武,相视一眼,摇头轻笑。
“小姐和夫人休息一会吧,用些糕点。”阿满推门进来,托盘上的糕点冒着热气。
盈华尝了一个枣頪,又抿了一口热浆,见靠墙书柜里挂一盏灯。“这都快立夏了,你怎么还挂着上元节的彩灯?”说着,起身走近,见鹤灯精巧别致,栩栩如生,赞叹:“这灯做的真精巧!收起来确实可惜了。”
昀初走上前,含笑看着灯。这盏鹤灯是霍去病上元节所赠的,昀初自拿回家便把它挂在书房里,抬头可见。
盈华越看越眼熟,问道:“这可是东市旁边有棵榆树那家铺子的灯。”
昀初点头称是,“阿姊怎么了?”
“没想到这鹤灯让阿初得了!那日我在他家看中了一盏鹿儿灯,可惜没有拿到。”说着,盈华笑睇了张安世一眼,叹气道:“早知如此,上元节就定邀你出去玩。
张安世忍不住轻咳一声。
“这灯其实也不是我中的。”
盈华想了一瞬,目光投向苏武,笑问:“莫不是子卿?”
苏武闻言,摇首,“却也不是我。那日我临时有事,先离开了。”他看向昀初,也是眼带问询。
“……那日正好碰到一友人,他技艺高超,帮我中的。”
盈华有些好奇,昀初恢复身份后,在她的刻意引见下,虽认识了一些女郎郎君,但真正的好友并不多。现下,她不提人名,想来多半是冒用陈彦之名时结识的朋友。
“是那时认识的?”
昀初点头,她与霍去病确实是在军中认识、熟识的。
“看来你这朋友是个投壶的高手。那晚想拿这灯的人极多,却都铩羽而归。”
昀初高兴道:“他的骑射也极好。”她略想了想,“在我认识的人中,也就李三哥可以与他一较高下。”
盈华面上闪过一丝惊讶,愕然道:“李三哥的骑射可是数一数二的。”
见昀初认真点头,一旁的张安世不由地引出了好奇,“如此人物,倒是让人想结识一下。”
昀初唇角扬起,只觉得与有荣焉。她侧首,见苏武直直看着自己,疑惑道:“阿兄?”
苏武似是回神,浅浅一笑,温言道:“既是阿初的朋友,不如下次让他一起过来,大家也好认识一下。”
张安世颔首附和。
昀初垂目想了想,道:“那我问一下他。”
送别盈华等人,昀初转身去了马厩,人还未走近,便听到赤霞的轻嘶声。
“好马儿。”昀初宠溺地拍了拍赤霞的额头,抓了一把豆子喂它。
见赤霞吃得香,昀初不由得想起了霍去病。
上回见面他言近日军中有事,需忙一段时间。昀初心算了一下,已过去七天了。“一日不见,如三月兮”,她原觉得书中有些夸大,颇不以为然,现下却觉出所言不虚——这时间过得从未如此之慢。
“也不知他回来没有?”
“……要不去看看?反正左右无事。”
这念头一出来,昀初马上打定了主意。她捋了捋赤霞的鬃毛,欢快道:“想必你有些烦闷了吧?这就带你出去转转。”
她自动忽视了今早方溜过马这件事,急急换了一身衣服,牵着马出门了。
冠军侯府气势威严,围墙高耸,朱漆大门紧闭,只开了一侧小门,这一看便知主人尚未归家。
虽未抱太大的期望,昀初还是有点淡淡的失落。她在门口站了一会,驱马离开,想着既然出来了,还是溜一圈再回去。
马蹄踏在青石板铺就的大道上,发出有节奏的哒哒的声。北阙所居皆为达官显贵,道路宽阔整洁,所行多是香车宝马,锦衣华服,寻常的嘈杂人声在这里几不可闻。
昀初放慢速度,迎面凉风习习,吹在身上十分惬意。偶然侧目间,她看见了一个本不该出现的人。只见采薇低头从街边走过,她只身一人,穿着一身寻常服饰。
昀初欲出声相唤,却见她行色匆匆,转过一处拐角来到一处宽阔气派的府门前,片刻,由着门口的小厮领了进去。
待昀初看清这府门前的牌匾,眉头深深一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