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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有鸟高飞,亦傅于天(下) ...

  •   当赵破奴拿着昨日收到的调任状前来报到时,霍去病正在校场上与将士们蹴鞠。翻挪腾跃之间,他动作迅猛敏捷、灵活机变,尤其在进攻时毫不拖泥带水,风驰电掣,锐不可当,让人防不胜防。赵破奴亦是个善蹴鞠之人,赞叹之余自问还不及他的身手。
      比赛最后以霍去病一击飞射得分而结束。霍去病解下额上的黑色缎带,接过近卫递来的汗巾边擦拭边开口道:“酉时前每人挽弓三百下。”
      都尉高不识见四下里人一个个气喘吁吁,劝道:“校尉,他们已训练一日,现下方蹴完鞠吃力非常,眼看快酉时,不如让他们先用了晚食……”对上霍去病转沉的目光,高不识渐渐住了口。
      霍去病冷嗤道:“这场蹴鞠他们可省力得很!区区三百下弓,又有何难?”
      高不识呐呐不言,心知这群小子蹴鞠时放水被霍去病察觉了。
      赵破奴见霍去病离了场,随上前拱手道:“军司马赵破奴前来报到。”
      “赵破奴……”霍去病注视着赵破奴,眉梢微扬:“好。今日你先随高都尉熟悉下环境,明日一早校场集合。”
      “诺!”赵破奴对一旁的高不识拱拱手,“高都尉。”
      高不识拱手回礼。
      见霍去病离开,高不识冲周围的士兵大声道:“都听到了——挽弓三百下,酉时前结束。”
      众人立时一脸苦色,哀叹连连。
      高不识沉声道:“谁叫你们胆敢糊弄霍校尉的?这回吃苦头了吧!”
      “高都尉,我们也就刚开始放点水,谁知道他的身手……唉,后面我们哪敢再放水啊?都快累得半死!”
      高不识眼含笑意,挥手道:“什么也别说了!赶快去训练!”
      赵破奴能感觉出高不识等人虽服从霍去病的命令,但心中并无多少敬畏。不过,想想也是,在这群五大三粗的士兵眼里,他不过是个未及弱冠的小子,资历尚欠,自然无法使人心悦诚服。
      没过几天,赵破奴所想很快得到了证实。

      校场内尘土飞扬,马蹄声声。
      霍去病骑在马上看着远处的骑兵奔驰冲击,甲胄冠缨之下,面容清俊沉静。
      刘彻自北军抽调的这些兵士骁勇过人,皆是精锐之士,然而对霍去病而言,这还远远不够,他所需要的是一支勇猛异常,挟雷霆之势来去如风的骑兵。
      漠南之战霍去病以少胜多,斩首虏二千多人,其根本原因在于他能够出其不意,避实击虚,速战速决。匈奴人终日生活在马背之上,人不弛弓,马不解勒,其屡次扣边,遇强则退,愚弱则掠,让汉军防不胜防,无可奈何。他的这支骑兵必须能够打破匈奴骑兵的一贯优势,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忽然场内一阵喧闹。
      霍去病眉头一皱,“何事喧哗?”
      片刻,一士兵被带上前,浓眉大眼,身材魁梧。
      “我不服!”那士兵用力挣脱两旁的人束缚,抬头直视霍去病,胸脯剧烈的起伏着。
      四处目光地聚到霍去病身上,没想到竟有人当着全营的面公然违抗霍去病,眼中带着紧张又夹杂着一丝幸灾乐祸。
      见高不识默然不语,赵破奴绷着脸大声斥道:“混账东西,竟然敢与校尉如此说话!”
      那士兵梗着脖子,硬声道:“方才进攻时我拼死向前,为何还要受罚!”
      霍去病双唇紧抿成一线,漆黑眸子里沉沉浮浮的看不仔细,深且莫测。
      “你难道未听到鸣金之声!”
      那士兵不自觉地垂下首,声音一低:“若非突然鸣金,我差一点就攻入他们的防线……”
      见周围的人开始窃窃私语,高不识大喊一声:“全都给我肃静!”他清了清嗓子,对霍去病拱手:“霍校尉,你看这……”
      未待他说完,霍去病忽然抬手取下马上的铁胎弓,挽弓,扣弦,箭头闪着森冷的寒光。见他狭长的眉眼冰冷一片,赵破奴等人心里一惊。
      “校尉不可……”高不识疾呼出声。
      “咻!”——白羽箭发出尖锐的鸣啸,带着裂石穿金般的力道,穿场而过,“咄”的一声,狠狠钉入百步之外的树干中,箭尾轻颤。红色羽翎自头盔上飘飘悠悠落下,躺在面前的黄沙地上。
      周围响起轻轻的抽气声。那士兵面色微变,脊背僵直。高不识暗暗呼出一口气,看向地上的羽翎,瞳孔一深,好箭法!
      霍去病缓缓放下手中的弓,一双冷傲锐利的眼扫过千军万马,身上慑人的气势压得人一窒。
      “我霍去病要的不是莽撞拼死的匹夫,而是勇猛果敢、令行禁止的骑兵。今后若还有人不服军令、恣意妄为,有功亦罚之!”随之霍去病吩咐左右:“此人先违抗命令,后藐视军纪,再加三十军棍。来人,拖下去。”
      那士兵垂首不再抵抗,自被人带下去领罚。
      霍去病淡淡道:“继续训练。”
      “诺。”赵破奴转身,一挥手:“下一组!”

      “……先生出行那日武不能相送,薄酒一杯,权当是为先生送行。”
      苏武起身,双手奉杯至张骞面前。张骞含笑接过,缓缓饮尽。
      不久前,张骞上书陈述身毒(今印度)之事,愿请命出使该国,刘彻允之,派其从蜀郡犍(qián)为四道并出,打通中原到身毒的道路。
      昀初举杯,眉眼弯弯,“彦这段时日在侯爷处受益匪浅,收获良多。愿此次西南之行侯爷能一路顺风,早日返还,彦到时再去府上叨唠。”
      “好,好……”张骞捋须朗笑,“吾欢迎之至!到时吾与陈彦小友、子卿再煮酒畅谈。”
      苏武莞尔。
      昀初担忧道:“听闻蜀道险难异常,西南各国多盗贼匪寇,路途凶险。”
      “如昆明之属皆无君长,民无教导约束,故善寇盗。”苏武剑眉微蹙,看向张骞,“此去少不得一番艰辛,先生需多加小心。”
      “此番陛下另派了一百兵士护送,沿途又有蜀地的郡守招抚,你们莫要担心。”张骞顿了顿,道:“今出使大夏,从羌地过,地势险要且羌人恶之;稍北,则易为匈奴所俘;此路若通,不仅缩短行程亦可降低风险。”
      此去风险张骞却是比谁都清楚。蛮夷聚居之地,常有掠夺财务,杀害汉使之事,此去一不小心便可能丢了性命。然就是这样一个被困异地,受磨难十多年之久的人,无半分退却之色,自动请命,毅然前往。
      见张骞语气平静,神态自然,昀初心中敬佩,与苏武视线交汇,微微一叹,博望侯之志他应是最了解的。
      亭外杨柳依依,绿草茵茵,不远处的灞桥,折柳送别,淡淡离愁,倒应了现在的景。张骞回转头,眼中笑意盈盈:“此处景色不错,若配以丝竹之声更妙。子卿可曾带笛?”
      苏武展眉一笑,取下腰间的竹笛,放于唇下吹奏,笛音悠扬宛转,似水若风,山绕水重,云卷云舒。
      昀初一手托腮,凝视着垂目吹凑的苏武,如松下之风,潇洒清丽、风华俊逸,仿若身在画中。
      “丞相大人。”
      张骞微讶,见公孙弘含笑站在亭外,身侧只跟着一女子。三人忙起身行礼。因公孙弘一直抱病休养,有些时日未见,咋见之下,只觉得他消瘦不少,头发愈显花白,只精神还好,一双眸子依旧湛然矍铄。
      “此处不是朝堂,众位无须如此多礼。”公孙弘捋须笑道,“苏公子所奏笛曲甚妙,老夫寻曲而至,唐突了。”
      苏武欠身道:“大人谬赞。”
      昀初看向公孙弘身后盈盈而立的女子,青衣素裳,体态优美,双目清澈透亮,气质神采清雅之极。对上昀初直直的目光,女子白皙轻透的面颊浮起浅浅酡红,微微垂首,却并不显局促慌乱。
      “此乃我儿公孙度之幺女。”
      公孙玉书上前一一施礼,举止得体,从容不迫。待向苏武施礼时,她微不可见地弯了下唇角。
      张骞将公孙弘迎入亭中,几人坐定。闲聊几句,公孙弘道:“今日老夫恰有一事要请教博望侯?”
      张骞拱拱手:“不敢当。大人请讲?”
      “闻侯爷在西域曾见过一马,可日行千里,奔跑时挥汗如血。”
      “然。此马名为汗血,产自大宛国,乃大宛国宝,不仅奔驰如风,且耐力极好,适于沙漠中长途跋涉。”
      “博望侯应知道陛下训练骑兵之事,其他倒是简单,只是这马匹不尽如人意?太仆亦是无法,陛下欲于别处求良驹。老夫思及博望侯见识广博,故来一问。”
      张骞叹道:“若我大汉能引进此马,军力必将大大提高,只可惜现下西域为匈奴所控制,难以与各国互通有无,否则骞愿持节出使求得此马。”
      公孙弘微微一笑,缓缓道:“博望侯不必叹息。以陛下的雄才大略,西域之行必不会久远。”
      苏武看着公孙弘云淡风清的脸,脑海中一片清明,他不由地看向一旁的昀初,即便不是在军中,她依旧坐得极稳,腰背笔直,双目灿然有神,身上不自觉地透着一种飞扬与洒脱……
      他心中喟叹一声,这开战的日子终是不远了。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8章 有鸟高飞,亦傅于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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