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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第16章 ...

  •   那一夜,晓夜依然做了那个梦。

      她醒来的时候依然是往常的浓夜,心脏在扑通扑通地跳着,手心里全是汗,深夜的恐惧一如既往地真实而强烈。

      青白的月亮正贴在窗上,所不同的是椭圆形欧式的铁窗下坐着一个身影,修长的腿在窗台上垂着,长长的手臂搭在支着的腿上,瘦削的脸庞在夜色里只是一个很浅的轮廓。

      她费了一会功夫才想起自己身处何方。

      是淡淡的烟味提醒了她,她最讨厌的烟草味。

      父亲的书房中总是弥漫着这种挥之不去的呛人味道,可是不知为为什么,现在这烟味却让她觉得那么安稳,好像是这世上唯一可以依凭的真切,那是一张网,轻飘飘的围绕着她,保护着她,或许应该说更像一个淡淡的懒散的笑,正深藏在闪动的一双黑眸里……

      她深深地呼吸着,重新闭上眼睛沉入睡梦中。

      LEE,我们真的就这样重逢了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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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一夜,龙修风睡得并不安稳。

      有了叶继勋的授意,何细香俨然成了他的正式女友,他不仅仅被放了一个晚上的假请她吃饭,之后的一周里,他几乎是她的贴身陪同。

      那天在书房里,叶继勋拍着他的肩说:“修风,何家现在在国外的势力不可小觑,你如果真能攀上香香,对我们叶家是很有用的,不过我倒有点担心,怕那孩子只是一时图个新鲜,这两天接触下来,你觉得怎么样?能拿的死吗?”

      这是那次机场许婚之后,叶继勋第一次跟他谈起这件事,用的口气是那么理所当然。理所当然地不需要任何解释和说明。

      龙修风想了想,说:“这个我现在也拿不准,她是个很新式的女孩。”他尽量答的没有迟疑,用的也是一如既往公事公办的口气。

      “是啊,现在哪还有晓夜那样的女孩子啊,”叶继勋笑了笑,说:“你上点心,争取在她回国前把婚事办了,有了名份她想跑也难。”

      龙修风点了点头。

      “修风,”叶继勋或许是察觉到什么,坐下来看着他说:“女人嘛还不都是一样,我们要的不过是何家的姻亲,剩下的你自己看着办吧,总之把她哄高兴是目的。”

      “我知道了,对了,义父,晓夜快回来了吧,我过两天抽空去接她。”

      “不用了,”他摆了摆手,“我安排别人去,这几天贾季鹄那边的事还要抓紧一下,无论如何这笔贷款我们一定要拿下,一会儿我约了他打球,晚上一起吃饭,再谈谈贷款的事,还不知道秦漠那边还会有什么举动,所以一定要快。”

      初春的暖阳黄黄的洒了一地,修整得很好的草皮平整得犹如一块绒毯,天空中浮着大片的云彩,沉沉地压着,日移影动,将起伏的山丘扫出一块块斑驳。

      一整个下午,龙修风打起百倍的精神帮着忙前忙后地照应,叶继勋也放下身架亲自打了两杆,不过贾行长倒像是没什么兴趣,打了不到一个钟头就躲到伞下喝茶去了,慢吞吞地聊了些天气股票之后,一行人移驾到叶继勋名下最好的大酒店秋苑菊池。

      一进入古香古色的大门,迎面即是一片芦花,是真的植在水里的秋天的江南的芦苇,那后面一只渔船上坐着一个淡黄衣衫的女子,正垂头弹着古琴。为了一年四季保持这样的秋天景色,叶继勋专门派人在暖棚里种植芦花,以便随时移植过来。

      正是人淡淡,水蒙蒙,吹入芦花短笛中。

      贾行长揶揄道:“雅得很呢,真看不出叶老兄有这样雅兴。”

      叶继勋笑着一路将他让进豪华的包厅,陪酒的除了龙修风及贾行长带来的几人,便是叶继勋刻意安排的燕瘦环肥,一屋子的姹紫嫣红,莺声燕语,即便是秋,也是好不热闹的秋。贾行长却始终提不起兴致似的,只是浅浅啜了几杯便抱臂叹息道:“若是我那不肖子还在,今天也该带他来开开眼,可惜他这二十几年不过是个蠹书虫……”

      叶继勋听着话音不对,实在难以插言正题,只得安慰几句,一再承诺尽快找出真凶一路将他送出酒店。

      已是晚了,天气阴得更深,风里裹着欲雨的腥气,一阵阵打在身上,真有点秋凉的意味了。

      贾行长脚下不稳一个趔趄,龙修风忙抬手搀扶,贾行长一双骨瘦枯干的手颤巍巍扶住他的手臂,低声叹息道:“唉,老了,不中用了,不比你们年轻人呐……”

      春天的风原来也是如此的凉入骨髓,龙修风不禁打了个寒噤,躬身将贾行长扶进早已等着的车子里,贾行长却没有松手,说:“龙少肯否屈尊送老朽一程,今天没有带得力的人出来,只怕路上有什么……”

      不等他说完,叶继勋在身后笑道:“贾行长这是哪里话,叶某这点小事若办不好,日后怎么在道上混呢。修风,你就辛苦一下,带几个人送送贾行长。这佛怎么请来的我们还怎么好好地给送回去。”

      龙修风立起身子,答道:“是。”挥手叫了几人开车跟着。

      不一会儿,一队车到了贾季鹄的别墅门口,这是一栋很普通的两层洋房,相比于他的富可敌国这别墅多少有点过于简朴了。

      龙修风打开车门将贾行长扶出来,一路搀进楼内。这才发现楼里的奢华竟是见所未见,叶继勋只是一介武夫,争的是天下,不精于此,庭院虽大却不精巧,不像贾季鹄这宅子虽小却只差铺金渡银不能逞其心意,设计上也处处别致尽适人心。

      贾行长吩咐人煮了两杯咖啡,见龙修风一直站着,笑道:“龙少小坐一下,贾某还有点事想请教。”

      龙修风只得坐下来,慢慢啜着咖啡,微微有些不安,可事到如今,也只能静观其变。

      不一会儿,贾季鹄换了一身金色的睡袍出来,更显得脸色腊黄身体纸片似的薄,仿佛头以下便是飘着的一块衣料似的,手上拿着几粒蓝色药丸,费力地扶着椅子坐下,叹息道:“唉,老了,就差不多成了药罐子了,一天离了药也不行。”

      龙修风忙端过下人准备的清水,贾行长接过来,含糊地道了声谢,将药吞下。一边做了个请的姿势,龙修风将水杯交给下人,坐在他的身边。

      贾季鹄却没有再开口,慢慢喝了几口咖啡,便含笑看着他。

      若有若无的钢琴声在耳边流动,鼻息处有不可察觉的香气,什么时候下人都退下去了,四壁的灯也渐渐荧弱。

      龙修风端起咖啡喝了几口,脑子里有千百个念头乱纷纷闪过,刺杀贾健浩的前前后后仔细地想了一遍,确定没有纰漏,这才抬起眼睛。

      贾季鹄看着他又笑了笑,和刚才的一脸萧索相比,此时满脸遮不住的绯红暖意显得有点不自然,他放下杯子,靠近前来,说:“龙少真是年青有为啊,才是二十出头的年纪就肩扛着叶家一大半天下,不简单。你不知道,秦漠有多少羡慕叶老爷子,他总说他要是有你这么个义子,恐怕天下早就是他的了……”说着拍了拍他的手,说是拍却像是粘在那里一样。

      没想到是这样的开场,龙修风本挺直坐着椅子的前三分之一,此时不得不向后错了错身,说:“贾行长谬赞了。”

      “这可不是赞哦,”贾行长向前探了探身子,“什么样的话放在你的身上……都不能说是赞,”说这句话的时候,他浑黄的小眼睛闪了闪,昏暗的灯光下,干枯的脸越发红得不像样,“想来这些年你一定吃了不少苦吧,叶老子爷看样子也不是个会疼人的。”青筋暴起的手沿着龙修风的手臂攀上来。

      龙修风吃了一惊,向后一躲,身子却没有动。

      一种酥麻麻的疼痛正从四肢末梢一点点由缓慢而快速地侵上身来,身上立时蒸出一层冷汗,余光处,空了的咖啡杯正静静咧嘴嘲笑着他。

      “龙少,”贾行长几乎是欺身上来,一只手按住他的胸口,脸上的紫红涨进薄薄的一层皮肤下面的骨头里,“从第一次见到你,我就很喜欢你,我不会亏待你的……”

      龙修风咬紧牙关闷闷地哼了一声,连人带椅一滚跌在地上,将桌上的杯盘稀里哗啦地带在地上。

      门口呼啦冲进几个人,他躺在地上,恍惚中可以看见他们黑色的皮鞋,垂着的粗壮的手臂,他拼命地闭紧眼睛再睁开,眼前依然模糊,太阳穴一跳跳地痛着,整个身体仿佛只剩下那跳动。

      贾行长挥了挥手,几个人将他提起来,拖着上了楼,扔在一张宽大的床上。

      贾季鹄带着笑拿起桌上的红酒一边喝着,一边解着衣带。

      龙修风能看到他干尸一样的发黑的身体靠过来,他枯枝一样冰冷僵硬的手指一寸寸插进他的胸口。

      富丽堂皇的墙壁仿佛熔化的岩浆开始软软地向下淌,烫过的地方滋滋地冒着白烟,四周慢慢地黑下来,他努力地瞪着眼睛,然而一切都是徒劳……头顶金光灿灿的水晶吊灯忽明忽暗闪烁着黑沉沉的影子,那些水晶一颗一颗带着燃烧的熊熊之火坠入漆黑的地狱,拖着长长的凄厉的呼啸,他拼尽全身的力气想要握住拳头,然而一切都是徒劳……他能听到牙齿咬碎的崩裂声,能听到血液飞溅的噼啪声,他不能动,一动也不能动,一切都是徒劳……

      一股咸腥倒灌进喉咙,他不得不松了牙关张开嘴,回过一口气,一口鲜血直喷出来,他又剧烈地咳了几声,血沫子溅在脸上,湿而凉,一如今夜的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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