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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6、(二十六)既然认定是陌路,何必再做庸人自扰的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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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浩麟早料到自己被打的消息会传得沸沸扬扬,他可不会在意这种小事,他现在心心念念都是如何让裴珺再回江家,她才是他真正的王牌。当年她搬走时他在场,看她执拗地将鞋子衣物塞进箱子,不顾她妈妈的劝阻,他也本想说两句好话,小女孩哄哄就好,可他还未开口,裴珺倒是怒目横瞪地对她妈妈说——如果你还有一丝爱心,就不要再继续伤害我了!我讨厌你!
她妈妈为此病了一段时间,而他没多久就回了美国,此后多年未见,直至她考上大学,他也是无意中听裴珺妈妈和他人说话时提到,神色颇为伤心。他当时为了留美的事和爸爸僵持,他不愿回国。几个小时车程,当天就一路飙车赶去裴珺的学校,问了同学老师,打听到她的宿舍,见到她时,她正在水房前排队打水,扎个马尾,体恤牛仔,站在一群叽叽喳喳的穿着五颜六色的女孩圈里,安静却并不格格不入,打完水大家一起往回走,她很快就发现了他,脸瞬间红,局促不安,止步不前。他微笑着走过去,和她的同学打招呼,介绍自己,说是她哥哥,一群小女生,有的沉默有的羞涩有的犀利泼辣直问他的名字,此时裴珺跳出来说,你们不要八卦,他是我远房表哥。她带他去校外一个偏僻的奶茶店,两人也没聊什么,裴珺和他说话总不太自然,最后裴珺同意和他回去一次,她与妈妈之间的冷战告于段落,江浩麟是首功一件,如愿以偿地回了美国。
江浩麟打算故技重施,从她妈妈身上入手,不过是过了两日,机会居然自己上了门——裴珺的妈妈病了,显然是劳心劳力的结果,他当即驱车将裴珺接了过来。
才短短几天没见,那丫头身上所有的活力仿佛都被抽空了,只在听到妈妈病了时眼神才微微闪了闪,江浩麟一眼就看出其中奥妙,只催着裴珺快快收拾衣物,跟他去医院。
杜易哲专心于江氏集团的拆并计划,不再管顾其他,那日在车库中想通才下车,已是半夜,星月满天。既然认定是陌路,何必再做庸人自扰的事,裴珺和江家有牵扯,这是改不了的事实,他不会伤害她,也不想再见她,他不会让任何人成为他除去江家路上的绊脚石。
杜易哲心里其实还隐隐有一种揣测,倘若裴珺真的喜欢上他,他给不了她想要的。
裴珺在医院照料两人,她的厨艺此时有了充分展现的机会,按照营养师的计划表,又学到许多健康营养搭配,日子过得也不算太压抑。只是每天她总会掏出手机来看一看已拨电话栏,那个没有编辑的号码渐渐被其他人的名字挤压下去,就快要消失。他们之间怎么了?不是朋友了吗?那天的拥抱算什么呢?说女人心如海底针,杜易哲的心思比海底针更难捉摸,他们根本就不该重逢,如果他们一直如两条平行线那样生活下去,她也不会这样心乱如麻,悲伤难过,陷入难以名状的情绪里。
几天后的一个下午江浩麟难得在医院呆到近晚上,走时却将裴珺拉到门外,说要带她出去散心。
“你脸上可全是不高兴,是不是代我照顾爸爸,心里不乐意了?”江浩麟故意这样说。
“才没有!”裴珺急急否认。
“好,好,我开玩笑的。”江浩麟见她憋红了脸,失笑道,“带你出去玩玩吧,总一个人在厨房呆着,要闷出病来了,到时我岂不是要照顾三个人?”
裴珺没想到,江浩麟所谓的玩玩,是带她参加一个私人派对,那里面女人妖娆,男人暧昧,灯光闪烁,气氛爆棚。裴珺几乎是用吼地对身旁的江浩麟说:“我想回去了!”
江浩麟当然知道这种地方不适合她,他环顾一圈,看到了不远处的于菁,正一个人喝闷酒,早就听陈玉琪说她对裴珺有一肚子的不满和窝火,这下有好戏要上演了。
这段时间江浩麟怎么会看不出裴珺与杜易哲之间的变扭关系,他要给他们这种不温不火的关系上浇一桶油,让一切都烧得噼啪作响才好!杜易哲,商场上我确实不能与你抗衡,但情场上,你还是嫩了点。
江浩麟装作没有听见裴珺说话,故意走到于菁附近,待裴珺又说了一遍,才点点头。
裴珺前脚刚出大门,于菁后脚就跟着出来了,笃笃的高跟鞋扣地声让裴珺回过头来。
“真的是你。”于菁看着裴珺一身平平的打扮,她还当真在所有场合都只穿牛仔裤和烂俗的羽绒服,于菁心中醋意更甚,这样平凡无奇的女人,到底哪里好?刚刚江少还笑容满面地和她说话,一手牵着杜易哲,一手还拉着江家少爷,当真两手都要抓,两手都要硬。
“你好。”裴珺笑一笑,“我要走了,这里不太适合我。”
这里当然不适合你!因为你根本就不属于这里!于菁心里虽然恨恨地想,嘴上说:“那我们去个适合你的好玩的地方。”
“不了,我该回家了。”江叔叔的药不知道护工有没有准时喂他吃,妈妈不知现在睡得可好,她失眠得厉害,还要继续炖喝安神的汤给她喝。
“我们难得见一次,不要扫兴嘛,上次去姐姐家还没有和你说上几句话,你就急急忙忙走了。”于菁上前来不由分说拉着她就走。
门边黑暗角落里,江浩麟轻笑,这个于家小姐,果然不负他的希望。
于菁开着车,在马路上兜兜转转,最后终于下定决心,朝着整座城市最混乱的场子开了过去。
下车后看到三五成群的男人和女人依靠车子搂在一起,霓虹灯灯光迷离闪烁——贪欢。于菁心一横,拉着裴珺往那儿走,裴珺哪里见过这种阵仗,当即后退连连。
“于菁,我们走吧,这里不是我们该来的地方!”
于菁在party上喝了许多酒,此时头昏脑胀,听她这样说,刚想转身吼她,就听到一个极挑逗暧昧的声音:“大哥,来了两个小妞!”
一个头发油腻的黄发矮个中年男人朝她们走了过来,于菁穿着派对上的小晚礼服,大冬天的露出两条白花花的小腿。一阵冷风吹过,发热的脑袋有一丝清醒,她的意识恢复一点,刚转身,就被两个硬汉挡住了去路。
“第一次来吧,让哥哥带你到处见识见识如何?”一个染着一头黄发的小个子男人嘴上叼着一根牙签,冲两人一笑,露出一口黄牙。
“我们走错地方了,请让我们走。”裴珺说,她看到于菁的小腿微微地打颤,不知是冷,还是害怕。
“第一次来这个地方的人都说走错了,以后可就不这么说啦!”黄毛走到裴珺面前,上上下下仔细打量了一番,“好水灵的丫头片子,经不起折腾嘛!”又走到于菁面前,顿时眉开眼笑起来,“两位小姐,里面请吧!”
于菁被他不怀好意的眼神吓坏了,带着哭腔嚷道:“我要回去!你们让开!”她推着面前状如泰山的两个男人,做毫无力量的挣扎。
“我要去洗手间!”裴珺扯着嗓子喊道!
黄毛要抓于菁挥舞着的胳膊,忽然被大声爆出的声音吓了一跳,手硬生生地停在半路。他使了个眼神,那两个壮如泰山的男人劈手就夺下于菁肩头的小包。
裴珺连忙闪到一旁,自动从上衣口袋掏出手机朝那人扔过去。
进到异味阵阵,灯色昏黄的女厕,裴珺终于忍不住冲于菁咆哮起来:“你是傻瓜啊?!为什么要带我来这种地方!”她真是受够了这个女人,如果不是和杜易哲有些关系她才不会管她!
“我知道错了……裴珺,现在怎么办?怎么办啊?他们想要做什么?”于箐死死地掐着裴珺的手臂,剧烈地颤抖着。
裴珺不忍心再吓她,安慰她:“了不起受点小伤,他们还能把我们怎么样。”心里却是七上八下,他们想做什么不是很明显吗?要怎样逃出去?那帮人一定守在门口,等着她们出去自投罗网,裴珺焦躁地四处张望,忽然瞥见洗手间的隔层里有一套清洁服,当下灵机一动!
“快!快把衣服脱了!”边说边将清洁服抖开,不禁皱眉,怎么只有一套?紧要关头总有事情掉链子!
于箐已经极度惊恐,一听要脱衣服,一把揪住小礼服的上襟,猛地摇头:“你要做什么?”
裴珺将衣服比划了一下,于箐的身材高大了些,可只能让她先出去,谁叫她国色天香,自己就小花一朵,人家估计还看不上呢。
“快把脸洗洗干净!”裴珺边说边捧着水将她脸上的粉底眼影腮红洗掉,再将她的长发束起,套上清洁帽,末了又往她脸上抹了点灰,于箐还在抽抽噎噎的。
“不要再哭了!被人认出来谁都别想跑!你要记住,一出去就立刻打电话求救!”
于箐点点头,刚想开门出去,被裴珺喊住,回头一脸梨花带雨的样子,裴珺看着都不忍,上前将她的高跟鞋脱下换上自己的帆布鞋,给她戴上清洁口罩,抱了抱她,轻声说:“以后不要随便乱闯地方,我这条小命都系在姐姐你身上了。”于箐听她一说又是哭又是笑,裴珺将旁边的垃圾车推了过来,拍了拍她的肩膀,看着她推着出了门。
于菁的身影消失在门后的那一刻,裴珺忽然很想哭,为什么她那么努力,最后总是被抛弃?她总是很乐观地想,总会轮到我的,耐心些吧,但结果从来都只剩她一个人。她忽然一点都不害怕那些人冲进来会将她怎么样,她甚至希望他们早点冲进来,这样她可以将怒气全部咆哮出来,不管之后他们会将她如何,如果他们此刻进来,她什么都不管了!
时间一点一滴地过去,看着镜中眼睛微红的女孩子,她咬着下唇想:傻瓜!难过什么?又不是什么都没有了,大不了重新开始,你还年轻,总会爱对人的,对吧?眼睛却是越发红起来,透过盈盈的泪水看自己的影像愈加模糊。
她捶自己的脑袋:“早和你说过不要接近他!你就是不听!就是不听!”
“不听什么呀?小妹妹,你们姐妹俩上厕所速度真是够可以啊,我们等这么久了还没好?”黄毛痞痞地走了进来,“哟,谁惹你哭啦?告诉哥哥,哥哥给你报仇去!”
江浩麟也说过这样的话,原来男人骗人的手法都是如出一辙的,但江浩麟的话让她安心,黄毛的话让她恶心。
裴珺用冷水冲了冲脸,拿纸巾擦干,转身镇定地看着面前的一群男人,声音异常清晰:“请放我走。”
“见到了那个小妞,自然放你走,瘦的皮包骨似的,小爷我不好你这口!”黄毛从地上捡起于箐脱下的高跟鞋,在手里转着,“那妞儿在哪里啊?”
裴珺光着脚站着,他们又怎么会没有觉察,她怕是难脱身了。
“大哥,一定就是刚刚出去的那个清洁……”有人高声道。
黄毛一扬手,那人立刻闭了嘴。
“她这是不给我面子呢还是不给你面子呢?居然扔下你就一个人先跑了?”黄毛嘴上轻笑着,三角眼中却凶光毕露。
“我又不是她的谁,为什么不可以扔下我?你也可以扔下我!我本来就一直被人扔来扔去的!”说着说着裴珺就有些怄火,她对谁都是一个无关紧要的人,谁不高兴都可以将她轻易地甩到一边。江浩麟只将她当小朋友,女朋友在她面前一个一个和走马灯似得换个不停;杜易哲只将她当普通朋友,之前就对她爱理不理,前女友回国后更是对她横眉冷对,急忙划清界限,再不联系;于箐大概没把她当过朋友,带她去苏亚茗家中,明摆着要看她笑话,她却还为她留在了这里。
“哟,生气啦?”黄毛拨了拨头上的毛,“扔来扔去的有什么关系,不要被玩来玩去就好啦!”
身后的一帮小弟笑着起哄,谁知笑声还未落,大门口就传来一声巨响,众人都是一惊,忙跑过去查看情况,最前面的两个泰山刚接近门边,就飞弹了回来!黄毛等人呆在原地,谁也不敢贸然上前。
门口随即进来一大帮人,为首的赫然是杜易哲,他一边大步走一边解着挺括银色西装的纽扣,脱下后随手甩到一旁,接着将白色衬衫的袖子卷到手肘处,此时有人上前阻拦,被他狠狠地撂倒在地!那人紧接着被身后的一班人猛踹几脚,不再动弹。
不消片刻,杜易哲就走到了黄毛面前,一双阴翳的眼俯视着他。
“这位大哥,你……来玩还是需要什么啊……”黄毛从没见有人穿着如此整齐地过来砸场子,一时间还真被震慑住了。
“他妈的找人!”身后的陈玉良走出来吼道。
黄毛瞬间明白过来,立刻哈腰引他们去洗手间,那小姐该不会是道上谁家的千金吧?那真倒了血霉了!幸亏她溜掉了,留下的这个应该不足为患。
杜易哲见到光脚站在地板上的裴珺,眼神又阴翳一分,再看她微红的眼睛,心猛地揪起,此时品无凡将他的西装外套递了过来,他张开披到裴珺瘦弱的肩上,宽大的西装像一个大套子将她的身子完全罩住,显得裴珺的身子越发地羸弱,像风里的秋叶瑟瑟发抖。
“平日里嘴巴不是很厉害,现在连叫救命都不会?”杜易哲心里恼火至极,猛地将一旁的黄毛踹翻在地!听到他求饶才解气。黄毛压根不敢爬起来,躺在地上哼哼唧唧地装重伤。
裴珺只站着,死咬下唇,不作声。
“小姐,我可没碰你一下啊……”黄毛急于想要澄清,往裴珺脚下凑。
裴珺忙闪躲。
杜易哲又一脚将他踹翻过去,将裴珺打横抱起,扔下一句——好好招呼,抬脚走了出去。
裴珺听到从洗手间传来的此起彼伏的哭喊声,挣扎着要下地:“不要这么做!”
“我若是晚来一会儿,你想他们会把你怎么样?”杜易哲一字一字说得咬牙切齿。这个女人到底在想什么,居然还替他们说话。
“他们也有父母,回到家看到自己都舍不得打的儿子被打成那种样子,会多难过。”裴珺跳下地,走了进去。
不久跟着杜易哲来的人鱼贯而出,为首的陈玉良道:“杜少,嫂子这也太仁慈了。”
杜易哲看着惊魂未定的裴珺,第一次感到深深的无可奈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