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浅水绿之章》杳一

1、第 1 章

　　鹿丸第一次跟宁次大段的聊天是在毕业祭的那个晚上，阿斯玛被凯老师拉去做他和卡卡西老师的根性评判比赛的裁判，新分组的学生大多聚在一起闲聊，自己和井野、丁次都是熟得不行的老朋友了，能聊的话题就少了许多。图个清静，鹿丸躲到火影办公室的房顶上去看星星，结果发现已经有人先于自己到了那里——一个白衣黑发的少年——即使来往很少也认得出对方是与自己同班很久的日向宁次。感觉到身后有人的宁次也转过身来，看了眼鹿丸就走到了另一边，没说任何话，大概是接受鹿丸跟自己共同使用这个屋顶。本来看到有人在这正打算换个地方的鹿丸见此情形，也不好再离开了。
　　“啊…好像有点不妙了呢”，鹿丸挠挠头，明明就是想逃避麻烦的人偏偏遇上了麻烦，“那个，我可以叫你宁次吗？”，鹿丸看见那人对自己这个明明很无理的要求点了点头，“我是奈良鹿丸”。
　　“我知道的，我们一个班。”
　　“啊，是，说的也是呢”，鹿丸有点尴尬，自己真是不擅长搭话，“说起来，好像你很少跟大家一起玩啊，每天都是自己回家的吧”。
　　“我有比这些更重要的事情”。
　　鹿丸皱皱眉，还只是个小孩而已吧，能有什么重要的事情，难道像鸣人一样是个想当火影的笨蛋吗？刚想到鸣人，就听到半空传来的叫喊声“——躲开——躲开！”鹿丸还没反应过来，就被宁次扑倒在一边，伴随着砸起的灰尘散尽而出现的是鸣人和李两张狼狈的脸，鹿丸头疼地看着他们，鸣人还在大声叫喊着“浓眉你输了，要请我吃拉面”，李站起身拍拍绿色紧身衣上的灰尘，“刚刚明明是平手，鹿丸你说呢？”鹿丸嘟囔一句，拉起宁次一起跑掉，留下鸣人和小李两个大麻烦等着被火影大人教训吧。
　　“呐，刚才谢谢你。”
　　“嗯”，宁次淡淡地应着。
　　“这是我家，不介意地话进来坐坐吧”，宁次打量了一下窗口透出的微黄灯光，本来打算拒绝的话到了嘴边却变成了“好吧”。进屋和父母打了招呼，吉乃很热情地留宁次在家里住下，连一向稳重的鹿久也说终于看到鹿丸交到个正经的朋友而挽留下了宁次。进到鹿丸房间，宁次看着面前这个搔着头说抱歉的人，心里泛起一丝莫名的暖意，从走进那个玄关开始，宁次似乎就忘记了自己一直扛在肩上的那个身份。鹿丸还在抱怨麻烦的老妈时，不经意间看到宁次嘴角挂着的一抹浅笑，一时呆住，反应过来后又是迭声地道歉，宁次的笑意便更深了。
　　房间的门打开后，是中庭月色的好夜景，两个少年并肩仰躺在榻榻米上，宁次的长发铺散一地，即使多年以后再次回想起当日的鹿丸仍旧记得，自己枕了这一夜的清幽发香。

　　第二天宁次离开奈良家时，走出几步又回头看了一眼，吉乃超会意地招呼着，空了再来玩，这孩子难得有你这样的朋友。已经是朋友了啊…日子在飞快地过，宁次依旧不大习惯亲近旁人，那种理智过分的思考方式在小队任务的时候，甚至像是他在做队长一样。尤其当他发现每次结束任务回村时，某人都会偶然出现时，做任务和修行的干劲就越发充足了。在鹿丸家借宿次数多了之后，各种戒备也卸下不少，唯一小心谨慎的就只有护额下藏住的咒印。
　　中忍考试的时候，鹿丸看到一个陌生的宁次：那个宁次对自己的妹妹毫不留情，那个宁次凭一己之力就习得宗家的绝技，那个宁次有着固执的自尊心，那个宁次默默背负着所有人都不知道的痛苦和艰辛…鹿丸放弃了与手鞠的比赛，这时的他只有一个想法：帮倒下的宁次重新撑起世界。然而这样的想法却被大蛇丸突然发动的攻击打断了，在村子陷入大危机的时刻，即使是一名下忍也要投入到保卫家园的战斗中。等到再次好好看到宁次的时候，却已经是三代火影的葬礼了…回家的路上，鹿丸看见宁次在一边等着，没有问什么就跟在他的身后了。这是鹿丸第一次到宁次家，进了玄关鹿丸习惯性地道了句“失礼了”，却听见宁次淡淡地说“我母亲并不在这住，这个家只有我自己”，顿了顿又补了句“以后可以随时来找我”。鹿丸看着微微低头的宁次，突然感觉似乎有什么哽在了喉咙里，张张嘴却又说不出话，宁次素白的身影孤独又寂寞，烙印在眼底灼热而滚烫。有些事不必多说只要去做就可以了，这样相信着的鹿丸再一次握住了宁次的手…宁次找了两套浴衣出来给鹿丸和自己换下，从浴室出来的宁次没有系头带，这也是鹿丸第一次看到这个咒印。鹿丸试探着碰了一下，“会痛吗？”宁次摇摇头，宗家和分家的关系注定了牺牲的命运，但是已经释怀的宁次不再是一个复仇者，他已经决意背负起父亲留下的责任。“鹿丸，我很感谢你，也很感谢鸣人，原来，我们都是一样的笨蛋…哦，不，其实我更笨吧。现在去说过去的事已经没有意义了，但是以后的日子里，我希望可以继续和你做朋友…”
　　“其实你是不好意思承认自己很后悔没有早点亲近大家吧？”鹿丸打趣着，宁次抬眼正看见那人嘴角促狭的笑，忍不住撇撇嘴，“如果可以的话，我更愿意从不认识你们呢！”
　　两人并排躺在榻榻米上数天花板上的钉子，鹿丸握着宁次还有绷带的手，宁次转过头去静静地看着鹿丸，鹿丸对着那双纯白的眼不禁感叹，这一定是上天送他的礼物，能让自己无论何时何地都能见到如此美丽的云——以后就让我在你的身边——鹿丸闭上眼前在心中默默许愿。

　　坐在手术室门口等待的鹿丸脑子里一片空白，虽然小樱和井野都说只要有纲手大人在一定会没事，可他在见到阿斯玛的时候还是无法抑制地把后悔、害怕全部倾泻出来。后来宁次和丁次从特护病房转到普通病房，鹿丸也一直没有去探病，每次都是被井野拖到了门口又逃了回去，终于鼓起勇气走进去后，看到宁次惯常那淡淡的笑容，他就想干脆就这么切腹好了。明明说好会陪在宁次身边，明明决定要保护这个人的笑容的…宁次拽着鹿丸的衣角轻声说着谢谢，谢谢他信任自己的能力，谢谢他在自己快要撑不下去的时候一直喊自己的名字，也谢谢他每天只是走到门口的探望…鹿丸不知所措地怔愣半晌，等到护士小姐来赶他们走的时候才悄悄凑到宁次耳边说等他出了院要带他去一个地方。宁次听了，点头笑笑，脸上虽仍是苍白的神色，却分明能看到恢复了大半的光彩，回家的路上鹿丸满心都是这个笑容…宁次出院的时候，鹿丸直接把他接回了奈良家，鹿久夫妇不停地关照宁次，鹿丸不甘心地在一旁抱怨到底谁才是这家的孩子，吉乃却说：“要是宁次愿意做我们家的孩子就好了。”鹿丸闻言吓得心跳错了好几拍，偷偷看了看宁次，那人还是谦逊谨慎的表情，鹿丸小小失望了下可还是在想象要是那人答应了会怎么样，应该可以名正言顺地睡一床被子了吧，那么也能一起洗澡吗？意识到自己的思维已经不受控制的时候，鹿丸赶紧埋头刨了几口饭…
　　本来说好要带宁次去个地方，结果每天的时间不是在各自出任务中度过就是被各种修行消磨掉了，而鸣人跟自来也走掉以后，村子里也没有从前那么热闹了，大家都想尽快地成长起来，即使是一向嫌麻烦的鹿丸也不知不觉就成为了中忍考试的指导…又一次中忍考试时，沙忍的手鞠和勘九郎也来了，纲手大人想着都是同期生就安排了鹿丸做他们在木叶的向导，鹿丸为此还郁闷了好一阵。陪他们从火影岩下来的时候正好遇到了在做单手倒立绕村修行的凯先生和李，假装不经意地问起宁次的事，才知道那家伙最近躲在终结之谷修炼新忍术。中忍考试结束后，纲手大人特别批准办了一次烟火祭，一是为升上中忍的忍者们表示庆贺，二也是让神经绷紧太久的人们放松一下。鹿丸又一次爬上了火影办公室的屋顶发呆，想起宁次出现在考场时的样子，虽然还是冷着一张脸，不过却没有了以前那种凛冽的杀气，于是整个人看起来多了几分清丽，而他的新忍术果然威力巨大，几乎没费多少力气就取得了胜利。
　　“宁次哥哥——”，鹿丸听出说雏田的声音忙站起来看看发生了什么，雏田牵着花火在街上似乎是在寻找宁次，过了一会花火不耐烦地走了，雏田也只好追了过去。鹿丸轻笑一声，解开了影匿术。“多管闲事…”鹿丸身后的阴影里站着一个素白的人，“你们日向家随随便便就发动白眼，我是想以防万一嘛，你干嘛躲她们？”“你说的啊，女人最麻烦了…”鹿丸笑笑，扯扯宁次的衣服，“你这身挺好看的嘛”，宁次按住快要被拽开的领口白了鹿丸一眼。默了半晌，宁次犹豫地开了口，似乎在斟酌自己是否该挑起这个话题，“我听伯父说沙忍村有意和我们联姻，纲手大人似乎也答应了…”，话没说完便停下了，鹿丸也被那若有所指的眼神吓了一跳，“你是说手鞠和我？那种野蛮女人我可受不了！”“哦，那你是喜欢雏田这样的女孩子吗？”宁次神色平淡地随口接话，鹿丸心想：我确实喜欢雏田这样的，可那人不是女孩子。话到嘴边还是生生咽了回去，忽又记起之前跟宁次做的约定，便一把将人拖出了村子。
　　鹿丸停在一片林子边，用影子蒙住宁次的眼睛又用模仿术带宁次走了进去，宁次只觉得脚下似乎弯弯屈屈走了很远，重新恢复自由的时候才发现所到之处所是一片林间的空地。萤火虫像飘浮在身边的星星，清亮的月色从树叶的间隙里倾泻下来，鹿丸站在宁次面前，脸上挂着浅浅的笑，身边还有几头鹿。宁次下意识地环顾四周，才发现晦暗的林荫下还有不少的鹿，一头半人高的小鹿怯怯地踱到宁次身边，他想伸手摸摸却又怕行为不妥，“这是奈良一族的禁林，这些鹿是我们的守护神”，鹿丸抚摸着小鹿的背颈解释着。那头小鹿舔舔宁次的手心又蹦跳着躲回树林里去了，宁次不知所措地看着鹿丸，手心里的湿热还余有温润的触感，鹿丸揶揄道，“你是想要我也去舔舔你的手心吗？”正说着话，一头高大健壮的雄鹿从林中走出来，绕着宁次转了两圈，犹如审视的目光让宁次有些费解，然后雄鹿用巨大的鹿角挑了挑宁次及腰的长发，鹿丸上去握住宁次的手。那鹿低低地发出一声短鸣，片刻间林间此起彼伏地鹿鸣响成一片，宁次满眼的疑惑勾得鹿丸想掐一掐这人的脸，“他们认可你了，以后你就是奈良家的人了！”宁次一愣，他不知道鹿丸是什么意思，或者说他不知道鹿丸是否是想表达什么意思，而这个意思又是否如自己所理解的那般。然而那些都不重要，少年和少年要走的路还长，那些清甜和微涩的心情掺在这夏日月夜的清风里足以让他们的余生慢慢回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