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君归》荷小叶

9、完结章

　　九十年前，我神识初成，还是一朵蘑菇的样子。那时，是在鹿鸣山上，那里小山清越，流水绕村，而且少有人烟，是个修炼的好地方，于是我便呆在了山顶上，准备能化成人形时再下山。
　　山顶道路崎岖，很少有人来往。我独自呆在山顶，有时候也觉得有些寂寞。山的对面便能看到山脚的小村，那里有一间小小的私塾，每天早上都有琅琅书声穿过树林而来，我有时候会羡慕人间。
　　不知道“阡陌交通，鸡犬相闻”是怎样的，“星罗棋布，市井交错”又是怎样的。我忍不住好奇起来。
　　直到有一天，我看到小宁。
　　她赶着前头一群咩咩叫着的小羊，从山腰拐了上来，粗布衣裳，头上扎着红头绳，一双脸蛋被热气蒸得发红，不知爬上山废了多少劲。
　　是最普通的人间女子的样子。
　　我不禁好奇起来：这山上的草不是最好的，为什么她要费这么大的劲爬上山呢

　　一只羊的鼻子冒着热气从我头上蹭过，我急忙往旁边的石头缝里缩了一缩——我可不想修行了这么多年就毁在一只羊嘴里啊！
　　我看见这个十几岁的小姑娘红着一张脸走到山崖边，望着山下那边的私塾。

　　后来她几乎每天都来，有时会坐在我身边，摸着我的蘑菇头自言自语。
　　她只是山下村庄里一个普通的农家女，每天最重要的事业不过是放牧家里的十头羊，等到了年关的时候卖出几头，过个丰足年。
　　但是她却喜欢上了村长家的长子。那个俊秀的男孩子是村子里最聪明的一个，私塾里的老师也说他天资聪颖，必然会成就一番大的事业。
　　跟她，从来就不是一个世界里的人。

　　但是女儿家的心事又怎么去言说，她是笨拙乡野的女孩，却也懂得门当户对的无奈。所以，她只敢每天爬上山头，去眺望山那边，溪水尽头，那一间青瓦白墙的小屋。
　　因为那件屋子里，有她情窦初开的时候，喜欢的一个人。

　　秋去冬来，小宁来的日子越来越少。
　　直到有一天，大雪漫山，我也被埋在层层深雪下面，迷迷糊糊想睡一觉。
　　忽然间我听到有人跌跌撞撞踩雪的声音，是小宁！
　　她在这样一个寒风凛冽的日子里爬上山顶，但是私塾里根本不上学啊！
　　我心里有些惊讶，小宁她只是呆呆地站在那里，眼泪一滴一滴落下来，掉在我的身上，瞬间从滚烫变成冰凉。
　　我是山膏，能分辨人心里的感觉，那一瞬间，我觉得小宁她也许想要做些什么，却最终在这冰冷的雪天里被重重埋葬了。

　　那天她下山之后，我很久都没有再见过她了。
　　山下的日子依旧平淡而规律，直到那一天一台小轿把一身红衣的小宁抬去了山的那边。
　　我不知道为什么，但是我觉得，小宁她不会再回来了。

　　时间仍旧是这样划过，转瞬流逝间悄无声息，小宁走之后，我又开始了从前的日子。
　　山的那边，她总看着的那个男孩子考中了科举；
　　他衣锦还乡，把爹娘都带去了京城；
　　他成了村里人津津乐道的榜样，小孩子在村子里疯跑着，就会听见远处娘传来一声怒吼：“还想不想像哥哥那样骑大马做大官了啊！”

　　我渐渐又开始觉得寂寞。
　　忽然有一天，小宁她回来了。
　　我不记得人间过了多久，只知道婴儿变成了壮年，少妇变成了老妪，而小宁，她也鬓角染霜，年华不再了。
　　她鬓边一朵白花，还是像往常那样坐在我的身边，这次她的心里空空荡荡的，什么都不再有了。
　　那是春天，小宁常常会来看山的那边，即使她要望的那个人已经不在。
　　长溪的尽头是一片桃林，那时候满溪都是落花，直染红了溪水，又飘飘荡荡地留下来。每一年都是这么美。
　　而我，却看着小宁一年年老去，直到再也不会来。
　　我想，这人世终究是寂寞啊。

　　小宁最后一次来看我，她已经不能自己爬上山顶。
　　这山顶郁郁青青，这么多年来从未改变，却似乎只有她一个人承受的时光的洗刷。
　　她喘着气坐在我身边，我能感觉到她心里那份渴求和遗憾，就如同多年前那个雪天一样。直到她慢慢停止了呼吸，睡在了我身边。
　　带她来的人把她运下了山去，我看着板车越来越远的车轮，我想，这次真的是永诀了。从此以后，都不会再有一个她了。

　　我忽然替她不甘心，为什么，为什么这份感觉终究只属于她一个人，为什么到最后，这份感情只能随她埋葬在漫无的时间，而它分明那样深刻地存在过。
　　所以我能化成人形之后，就来了这里。
　　我知道，用自己的能力逆天而行有违天道，所以我就让这些和小宁一样得不到回应的女孩子在梦里得到补偿，不行吗？！

　　陈袆看着这只蘑菇理直气壮地抬头，怒气冲冲地问他，不禁有些失笑：“那为什么那些女孩子梦到的都是一屋子血淋淋的器官？”
　　说到这个问题，蘑菇显然红了脸，有点不好意思的说道：“那个……是我修为不够……技术不够过关……整个人我变不了，所以把她们最喜欢的部分多变了点！”
　　陈袆摇了摇头，摸摸蘑菇头说：“孩子啊你要懂啊，感情是两个人的事，并不是哪一个最惨就应该得到喜欢的。”
　　蘑菇红着脸又一口咬住他的手指头：“那你是说我做错了！？”
　　陈袆痛得“嗷”地惨叫一声：“哇靠你松口！松口！”
　　却看见大蘑菇落下一滴眼泪，悄悄地掉在他的手心。

　　“我只是替小宁不甘心……”大蘑菇哭着说，“在我最孤单的时候，是她陪我。但是她一辈子，都没有得到一个人的陪伴。”
　　陈袆静静地看着它，忽然问道：“你知道你叫什么么？”
　　“……山膏。”
　　“不对，其实那只是你们一族的通名。其实你还有另外一个名字，叫做送君归.”
　　“这是……‘送你回你姥姥家！’的意思？”
　　“又不对。因为‘唯有相思似春色，江南江北送君归。’你是一个女子的相思凝成的，所以你叫做送君归。”
　　相思一生也未必不好，因为心里总有一丝牵挂，在他身侧。

　　三天过后。
　　句小芒猛地扑过来：“！！！！！！！我要吃大鱼！！！！！！！！”
　　陈袆看他一眼，阴阳怪气地说到：“哟，青木之神哟，木头的神哟，吃什么鱼啊吃了也不会飞，白费！”
　　顿时句小芒眼泪失守。
　　曹紫从屋顶上飘下来一巴掌把句小芒扇到浴缸里去哭：“你不是赚了那个什么莉莉小姐一笔么，而且你把那只山膏送回了鹿鸣山，别告诉他那一堆存款你都没动啊！”
　　陈袆嘿嘿笑了一声：“这个…..可持续发展……”

　　第一章
　　送君归完 20111122 19.21

　　第二章凤凰台预告

　　“鲜衣怒马的少年，即使被贬，仍旧不改笑言。唐骞在马上遥遥握拳，转身策马而去。
　　我远见他消失在长亭之外，心想再见面，恐怕又是经年，到那时，不知该是怎样的光景。”

　　搞基，可以有。

作者有话说

　　完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