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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2、第五十章 兄妹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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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寨子的第六日,我与品肴以及铁重一行三人,打点了行装,就要踏上了前往鬼市的路。我站在寨门口,看着那面在阳光下金光璀璨的匾额,不禁潸然泪下,我觉得我与这寨子的缘分,着实有些浅薄。
而我此行的唯一目的,就是将鬼市里的三足麒麟马取回来。只因铁重,我们每日里皆需克服了重重机关方能进出山寨,若是再人手一把洛阳铲,这形容与盗墓也无什么本质上的区别,所以今时不同往日,三足麒麟马放在寨子里,已比过往安全的多。况且那个找来与苏绍言下棋的人的一席话,入了耳进了心,我便一直有些在意。月底就是我们家老爷子的寿辰,之后便已接近年关,我势必是要回家一趟,慕逸也还等着我将三足麒麟马带回去。所有的这些加起来,这鬼市是非去不可。
因传言说这鬼市无所不有,铁重便想跟着去寻些新巧的机关术,或者是买些平日里不常见着的料材。品肴也一直有心想去鬼市里寻她那系着身世的紫玉珠子。刘蓝和的身子尚未大好,就算他想跟着,我也不愿带着。至于苏绍言,他不同去的原因,只因为懒。
其实临行之前,我曾去找过一次刘蓝和,他对那个找来下棋的人的身份来历,竟比我们一始料想的还要清楚的多,而让他开口的唯一条件,就是允许他留在寨子,他当时一脸的清雅和煦,笑着说到,“若许我留下,对你们无一坏处不说,还能帮衬着让品肴的厨艺有些精进。我与她之间的比试已是临近,你们也不想看着她输得一败涂地吧?”
我闻言点了点头,脸上也攒出一个笑,“可是少爷我看着你讨厌怎么办?”说完顿了一下,未及他应答,一双眼睛确乎不拔地将他盯着,“其实这话你不应来问我,你伤好之后,若品肴同意你在寨子里留着,我自是不会反对。”
刘蓝和的眼中有一丝别样的情绪一闪而过,也不知是否是我眼花,他轻勾着嘴角应了句,“这便是拒绝了。”
而此事我自是未与品肴提及,然后直至这日黄昏,我们一行三人便已经站在了莫言山与凤止山之间的那方天然溶洞内,铁重自看清了坐落于鬼市门前的两座统共十八个脑袋的开明兽,一双眼睛就开始放光,一心想把它们搬回我们的寨子去,结果敲敲打打了半个时辰,也未曾撼动它们一分,不免就有些沮丧,然后在我与品肴未及制止之下,一把就推开了那扇似铁非石的焦黄大门,门内一阵大风呼啸而过,大风卷起的砂砾也随之扑了我们一身一脸,待我与品肴睁开眼,就看见铁重的眼睛一如我们当时,已是红的惨不忍睹,不觉对视一眼,憋不住笑出声来。
我突然就原谅了苏绍言当日对我与品肴的轻蔑,因为这种幸灾乐祸地心情,真的很爽。
推开了门,那股熟悉的湿润腥咸的空气扑鼻而来,入了鬼市,我们直奔于此处的门面铺子,我隐约还记得,铺子是被苏绍言不知从哪找来的一个唤作文雪的姑娘照看着。可自我们到了铺子跟前,一股阴寒凄凉的冷意就爬满了品肴的眼角眉梢,我虽不知为何照看我们铺子的人换成了林知章,但我却知今日里林知章出门之前,一定没有看黄历。
于是须臾之间,品肴就已经将林知章扭倒在地,锃亮的大砍刀也稳当当地架在了他的脖子上,林知章极是费劲地转过脸,努力地扯出一个笑,“还可以再见到你们,小生真是……欢喜急了,忍不住就想再念上一首诗。”
我闻言就惊起了一身的寒毛,慌忙就想去捂他的嘴,可还是慢了一步……
“我只知道
风是云的故事
山是水的故事
天是鸟的故事
海是鱼的故事
只是不知
我是不是你的故事?”
我曾听闻,世间还有一种功夫,是以声音杀人,只不知林知章念诗的这一种,属不属于音杀的范畴。
我用手掏了掏耳朵,想着他曾一度让我吃上一碗馄饨面都变成奢望的过去,便觉得于这鬼市还能偶然遇到他,简直是苍天有眼,看他当前这副形容,也简直是大快人心,于是不觉就对着品肴递了一个赞许了眼风,品肴受了鼓励,将林知章的胳膊又多扭了了半个圈,疼得他用另一只手止不住地捶地。
我强忍住将他的骨头卸了扔去湖里喂乌龟的念想,在他面前稳稳地一蹲,蹲的洒脱,蹲的随性,随手就弹了一下架在他颈边的砍刀,微微一笑,“你前后共偷过我们的钱袋子,两次。这银两暂且不提,你先把品肴的紫玉珠子还了。”
品肴踩在林知章背上的脚用了些力气,再加上他的双手也被反缚在身后,这违反人体工学的姿势想必不太好受,所以他的脸早已是憋得通红一片,可却还在硬着脸皮努力地摆了摆头,“小生……小生未曾见过什么紫玉珠子。”
品肴从嗓子里挤出了一声笑,只见刀面儿一闪,林知章的脖子上就蜿蜒出了血丝,我却也跟着吓了一跳,品肴虽说平日里凶狠残暴了些,但也仅是做做样子,虽偶尔也会气急败坏,如今日一般不由分说便出手伤人,倒是第一次。
林知章似也是在品肴的气势之下有些惊魂未定,挣扎着身子讨饶道,“小生……小生回家帮你找找。”
于是品肴扭着林知章在前,我与铁重在后,走过几条街,又拐进了一条小巷,才抵至了一户门前。放眼望去,这屋子虽有个小院子,尚算宽敞,却多少有些萧条,门剥落了漆,窗户破了纸,一阵风吹过,四处竟还会吱吱呀呀地响。
我觉得林知章的小命,可能是真的不想要了。
品肴扭住林知章胳膊的手不觉又加了些力道,林知章吃痛就张大了嘴,眼泪都已经蓄在了眼眶子里打转,却在声音冲出嗓子之前,竟慌忙用另一只手自己捂住了嘴。
看来品肴也如我一般,认为林知章此举又是在骗人。
此时屋子里恰传出一句,“是哥哥回来了吗?”
接着就走出了一位姑娘,摸索着扶住门框站着,似是眼睛不大好,她的肤色比寻常人白些,我看着只觉得眼熟,却又一时想不起在哪里见过。
林知章松开了捂住自己嘴巴的手,明明还痛得呲牙咧嘴,语调却应得极轻快,“嗯,雪儿,是哥哥回来了。”
他的这声“雪儿”唤出口,我却恍然间记起,这不是帮我们照看门面铺子的那位唤作文雪的姑娘吗?初听她的名字只觉得好听,也还记得林知章小字文生,却未想过,她竟是林知章的妹妹。
我知道她腿脚不太好,可这眼睛又是什么时候看不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