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游志》竹耳

40、第三十八章 北斗九星

　　从慕逸处吃饱喝足回来的第二日清晨，三花寨内的小厮送了份名单给我，单子上密密麻麻的人名，多以西楚寨、清河寨和希检垂冉汤寨的匪众为主，一些名不见经传的寨匪为辅。苏绍言解释说，三花寨内当日各个擂台的擂主，会书在当日的擂台榜上，供次日打擂的人挑战和膜拜。当然，“膜拜”这个词是我自己加的，我觉得加的适得其所，很是满意。

　　我看着上面挤挤挨挨的人名，迎风展了展，“唉，绍言你说，要是这单子上的人自己打一打，然后选出个最厉害的再跟咱们比，该多省力气。”

　　绍言低头喝了口茶，幽幽地应了我一句：“你不能总用自己的智商去揣测别人，他们又不傻。”

　　我又抖了抖名单，让它迎风又展了展，“唉，绍言你说，这单子上把人名、寨名、地址和联系方式都写的这么详细，我把它卖给经常去咱们寨子推卖菜刀炒锅的人，能不能换来几碗馄饨面？”

　　绍言低头又喝了一口茶，幽幽地又应了我一句:“你先站在你智商的角度上假想一下，山贼会这么好的机会，若是你要推卖菜刀炒锅，你来吗？”

　　我不假思索地就应了句，“来啊！”应完之后，就觉得似乎有些不对，于是阴恻恻地看了一眼苏绍言，抖着手颤巍巍地指着他。“什么叫做站在我智商的角度上？！”

　　苏绍言面无表情地看了我一眼，答得理所当然，“别人智商的角度上，你又站不住。”

　　我拿眼怒瞪着依旧喝着茶，八风不动的苏绍言，只觉得此生自与他结识，便再不惧任何未知的诋毁与磨难。

　　我瞪了一会儿，又再次抖了抖名单，让它再次迎风又展了展，“唉，绍言你说，今儿已是山贼会的第四日，莫说盖世无双，就连难以匹敌的山贼迄今尚还未曾见着，都说话本子取源于生活，可这差距，也未免太显著了些。”

　　苏绍言终于放下茶盏，换了个姿势斜眼看着我，“若说难以匹敌，九州四海有三十六天罡七十二地煞统共一百零八人，任何一个人换的赏钱，都能让莫言山所有寨子里的山贼吃足三年的馄饨面，这三花寨的擂，他们未必放在眼里。若论盖世无双，二十年前老夏帝的剿匪之所以受挫，传言便是折在了九个山贼手里，这九人并称北斗九星，天罡地煞的所有脑袋凑一堆，也难换他们九个人的命。所以这话本子与生活的差距未必显著，许是你已经打过照面，自己确认不出呢。”

　　我闻言点了点头，拿眼似笑非笑地去瞧苏绍言，“老夏帝的兵将再不济，那也是上万的人，每人磕粒瓜子，瓜子皮堆一堆也能把这九个人烧死，况且北斗九星这称号也太离谱了些，我读的书少，绍言你少诓我，在夜空中挂着的，那是北斗七星。”

　　苏绍言嗤笑一声，“古籍有载，北斗九星，七见二隐。古诗有云，整服乘三素，旋纲蹑九星。这古籍你没看过，难不成这古诗你也没听过？”

　　我挠了挠头，干笑两声，又挠了挠头，再干笑两声，然后意味深长地对着苏绍言问了句，“你说若是二十年前料兵如神的宋老将军没有枉死，老夏帝的兵将还会不会折在这九个人手里？”

　　苏绍言闻言笑看着我，也意味深长地回了句，“若是宋老将军没有战死，许老夏帝便不用剿匪了呢？”

　　我歪了歪头，苏绍言这话说的不明不白，因果关系牵强而又莫名，我看了他一眼，便知也问不出什么，眼角余光恰扫到了手里的单子，不觉凄凄惨惨地叹出一口气，“这擂我可不可以不去，这么多人，打到天黑都打不完。”

　　“不去就是认输。是你总念叨着要做这山贼王，还是要顾念一些寨子的声誉。”苏绍言说完，仰着脑袋扫了一眼我这张凄凄惨惨的脸，无可无不可地又说了句，“你先去把品肴找来。”

　　我闻言目光炯炯地将他望着，扭过头擦了擦眼角处莫须有的泪花，然后下巴划出一个弧度的转过头，又目光炯炯地看了一眼苏绍言见了我此刻的形容而愈发面无表情的脸，一转身就跑了出去。

　　待我将品肴从三花寨内找出来带去了苏绍言面前，但见他在品肴面前抖了抖那张山贼单子，状似无意地看了我一眼，然后四平八稳地开口，“这擂是一定要打的，公平一些，猜拳定胜负，输了的人去，有异议吗？”

　　苏绍言微不可察的神色入了眼，我便跟着摇了摇头，品肴看了眼身侧状似一派坦然的我，也摇了摇头。

　　苏绍言见状笑了笑，起身将单子拍在案几上，握着拳头站在品肴面前，说了句，“一句定胜负，我出石头。”

　　于是，苏绍言胜。

　　我看了眼一脸沮丧的品肴，有些于心不忍，握着拳头也站在了她面前，问了句，“一句定胜负，你出什么？”

　　于是，我胜。

　　连输两局的品肴一掌拍在案几上，咬紧了愤怒的唇，怒睁着猩红的眼，将大砍刀在地上划出“滋滋啦啦”地响，蹦出“噼里啪啦”的火星子，咬牙切齿地从嘴缝里挤出一句，“枉老娘这么信任你们！”

　　我的身子随着她那一掌也跟着颤了三颤，不觉就缩了缩脖子，应了一句，“愿赌服输。”然后慢慢地挪去了依旧不为所动地兀自喝茶的绍言身后，心里想着，他这么着喝下去，该跑多少趟茅房啊。

　　氛围一时有些紧张，苏绍言扫了眼躲在他身后的我，又扫了眼怒气腾腾的品肴，最后朝着品肴招了招手，将单子重新展开，语气很是云淡风轻，“单子上的人我粗略看了，有些五个一起也难赢得了你，有些十个一起也依旧赢不了你，有些互相之间就有过节，你将他们作一组，他们自己就能打起来。我将这些给你划分好，料想你在擂台上一个对几个，他们自己也不会有什么意见。也有个别比你强的，你倒也不用担心，比如草原飞来一个鸭翅膀寨的刘明，短棍用的虽好，却最怕尖锐的声音，你跟他比的时候，记得把砍刀多在地上划几下，自然也就胜了。”

　　苏绍言讲的详尽，我却听的百感交集，不由感叹一句，“你用这么阴险的法子，又哪里在乎咱们寨子的声誉了……”

　　苏绍言轻描淡写地应了声，“那换你去跟他们光明磊落的打？”

　　我听后义正言辞地看着身侧同样百感交集的品肴，“回来做菜的时候，记得把砍刀洗干净一点，总这么在地上划拉，怪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