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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番外二 成长的烦恼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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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这么一摔,看似无状,苏绍言却在床上将养了半个月。有好事者竟然绘声绘色地告知我他是如何摸进了苏绍言的院子,看他一口便呕出了二斤血。然后看着我的脸色愈发惨淡,于是讲述的更加绘声绘色。
彼时我的灵台一阵空明,突然就想起来自小我娘教导我的话,堂堂七尺男儿,头顶天脚踩地,垂死病中惊坐起。
于是我命家中小厮将那罪魁祸首的风筝送去予了苏绍言,并慷慨附言:要杀要剐悉听君便。却没想仅过了半日,风筝竟又被退还了回来。然后我的灵台再次空明,顿时就悟了,苏绍言那一口血吐出来,怕是以后,再也放不了风筝了吧。于是我便日日望着我描金的大床发呆,不知苏家为苏绍言做法事的时候,我将这张大床送去予他,他会不会欢喜。
想到此处,我便恍然记起,我爹好像是收着一本前朝当世大儒手抄的《十诫书》的孤本。苏绍言喜欢舞文弄墨,这东西他八成会喜欢。
犹记得小时候我哥带我摸进爹娘的房里偷银子,和着我爹九曲十八弯的呼噜声,耐心地教我如何将手伸进上锁的柜门,指尖一挑一勾,便将钱袋子取出来。然后在钱袋子里面摸出一个面值一般大的揣进自己兜里,再摸出一个面值分外小的塞进我兜里。最后再耐心地教我如何将钱袋子原封不动地放回去。所以我的童年虽过得很凄凉,却也很富裕。据说很多人幼时都曾偷过家里的钱袋子,总结一下便是,老大多是自学成才,老二多是老大教的。这也从侧面反应了,一脉单传是很不科学的。
所以当我摸黑进了我爹的书房,偷偷闪进暗阁,也不敢点烛火,只是映着惨淡的月光,竟很快将那卷破破烂烂地孤本扒拉了出来。我将它妥贴的收进袖子,摸回自己的院子之后,又将它小心的与我床板里仔细收着的《山贼王》的话本子安放在一起,只等着天亮,命人给苏绍言送去,一心巴望着,他去的可以瞑目一些。
我料想的不错,这次孤本送去了果真没有再被送还回来,只是我在我爹书房中扒拉孤本的时候,不小心在他的三足麒麟马上留下了一个黑乎乎的手指印,于是事迹败露,我爹的一顿棍子,我就在床上躺足了三个月。
等我养好了伤回了书院,巧的是在院门口第一个遇见的便是苏绍言,那一瞬间我吓得魂飞魄散,只恨早知当初就应当把那张描金的大床送去予他,也不至于如今他青天白日的就敢出来找我索命。
我目光炯炯地将他望着,看他上前一步,不觉身子一紧,就向后退了退,他又上前一步,我就又退了退,他再上前一步,我脚底一滑,便直接从台阶上滚了下去。边滚还边想着,这么个死法,约摸不太好看。
事后,我将那个告知我苏绍言吐血的人狠狠打了一顿,是自小以来作战最为勇猛的一次。
就因此事,我与苏绍言便愈发的熟络起来。我看不惯他乖巧柔顺的样子,想着男子汉大丈夫理应血气方刚挥斥方遒,于是便每日带着他爬墙上树抓兔子追野狗,怎想他这人这么有悟性,虽依旧看着文弱,但不日便已是上树摸鸟下河摸鱼的各种好手,于是我便每日琢磨着究竟还有些什么是可以让他惊为天人继而挫挫他锐气的,脑袋都挠的秃了竟还是什么都想不起来,而功课也已是愈发的不成气候。夫子每对着我摇一次头叹一次气,我的后背便会跟着一阵抽痛。我觉得,这约摸就是成长的烦恼。
若说这两年在功课上没有什么长进那倒也不尽然,至少除了《十诫书》之外,我在《般若经》上的造诣也是愈发的纯熟,皆因夫子赏我戒尺赏的他自己手都疼了才恍然顿悟,不如让我多抄几遍功课仅让我自己手疼来的划算。就这么抄了一次又一次一遍又一遍,苏绍言终于看不过眼,他的理论很有依据,我下学之后抄书的时间长了,陪他抓兔子追野狗的时间自然就短了,这道理很是让人信服。
于是他在我某日抄书的空挡随手便递了封信笺给我,我顺手打开,上面用工整的小楷写着一首短诗,其中的一句便是,“思君梦君皆不见,一任点滴到天明。”
我当时刚通人事,反复细读了两遍才知这是首情诗,于是抖着手问苏绍言,“你…你给我这个做什么?”
苏绍言倒是对我的反应浑然未觉,只不搭边儿的问了句,“你可知夫子为何对我这般不同?”
我赏他一记白眼:“因为你功课好!”
苏绍言随手点了点我手里的纸件,“这张纸是我顺手从夫子的房里取的。”
我低头重又瞧了一瞧,发现果然是夫子的笔迹。而大凡在书院里呆的久一些,便都知道夫子原是个怕老婆的,有时上学来的早一些,推开舍门,便会发现已然有了些年纪的夫子在教席上躺着。天热的时候,他一会摆成人字形,一会摆成一字形;天冷的时候,还会隔着被子弹一弹腿儿,那蜷成一团的形容看着很是萧索。而这封情信,显然不是写给师娘的。
我了然的递了苏绍言一个眼神,他便接了句,“你将这封信拿给夫子看,料想他以后待你也将不同。”
一席话听得我心花很是怒放,但也只是怒放了一会,便瞬间幽怨的将苏绍言望着,“为什么我偷了我爹的孤本是被他打了一顿,你偷了夫子的情信他却待你愈发不同?”
苏绍言极轻巧的应了句,“你应知偷东西也是需要天赋的。”说完顿了一下,极悲悯地将我望着,“智商是硬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