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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第五章 月明有泪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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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清幽,上弦月悄然挂在梢头。
花满楼静静地站在小院中,心里一点惆怅:自那日一别,他便再也未见过飞燕。几日前,于万梅山庄外,他听到了飞燕的歌声,那么凄美,宛如一个痴心的女子在诉说自己的心伤。飞燕,你现在身在何处,莫不是……想到这,他的心微微一紧。
随即他摇摇头,安慰自己道:“不会的,不会的……”。忽然,他听到一丝喧闹的声音。
他寻声而去。树荫下,西门吹雪动也不动地站在那里,长身玉立,白衣似雪,背后斜背着那柄形式奇古的乌鞘长剑。西门吹雪的面前站着四位美丽的女子,面带怒气地看着他。她们正和西门吹雪对峙。
花满楼静静地听着,微微一笑:那四位女子便是“峨眉四秀”吧。
忽然,一女子手持双剑,剑光一闪,向西门吹雪袭去。
花满楼一声轻呼:“等一等。”他飞身而去,手指一夹,轻轻地夹住那女子的两柄剑锋。他淡然地笑着:以这女子的功力,在西门吹雪的剑下,一定会丧命。所以,他毫不犹豫地出手,阻止。
那女子却不知他的好意。她用力拔剑,却怎么也拔不动。她凝视着花满楼,娥眉微蹙,脸微微泛红,冷笑道:“想不到西门吹雪居然还有帮手。”
花满楼淡笑不语。一旁,西门吹雪看着那女子,冷冷地道:“你以为他是我的帮手?”
那女子冷笑:“难道他不是?”
西门吹雪冷冷地看着那女子,笑,忽然出手,只见剑光一闪,如惊虹雷电,转眼不见。西门吹雪转身,剑已在鞘,他看着那女子,冷声道:“他若不出手你此刻已如此树。”
一瞬间,树凭空倒下。刚才剑光一闪,竟将一棵大树削成两半。
那女子面色一变,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眼看那树将要倒在对面人身上,花满楼回身,伸出手,轻轻一托,一推,那树缓缓的倒在地上。花满楼平淡地看着那女子,道:“我不是他的帮手,我从不帮任何人杀人的。”
那女子苍白脸又是一红,她垂下头,轻声道:“谢谢你,你贵姓?”
花满楼淡淡笑道:“我姓花。”
那女子轻声道:“我……我叫石秀云,最高的那个人是我的大师姐马秀真。”
花满楼淡然地笑着,问道:“是不是刚才说话的那位?”
石秀云点点头:“是的。”
花满楼笑道:“她说话的声音很容易分辨,我下次定还能认得出她。”
闻言,石秀云有些奇怪,她看着花满楼,问道:“你一定要听见她说话的声音才能认出她。”
花满楼点点头。
“为什么”,石秀云轻声问道。
“因为我是个瞎子”,花满楼面色平淡地说道。
石秀云怔住了,她凝视着花满楼:月光照在他的脸上,他的笑容是那么温和,那么平静,可他……石秀云凝视着花满楼,心中忽然涌起了种无法描述的感情。
花满楼看着她,淡淡地笑道:“你的师姐们都在等你,你是不是已该走。”
石秀云垂下头,忽然她抬头,凝视着花满楼,轻声道:“我们以后见面了,你还认不认得我?”
花满楼淡然一笑,道:“我当然能听的出你的声音。”
石秀云凝视着他,面色有点凄然道:“可是,假如我那时变成哑巴了呢?”
花满楼怔住了,这个问题从来没人问过,他也没有想过。
石秀云走到花满楼面前,凝视着他。她轻轻拉起花满楼的手,柔声道:“你摸摸我的脸,以后就算我不能说话了你只要摸摸我的脸,也会认出我来的,是不是?”
花满楼无言地点点头,他的指尖轻轻拂过石秀云光滑如丝缎的面颊。忽然,他心中涌起一段无法描述的感情。他的心不知为何,微微的痛。
石秀云嫣然一笑,转身离开。
花满楼静静地站着,月光洒在他的脸上,他的微笑看起来平静而幸福。
只是,他们都不知道,再次相见时便是生死离别。
浓荫中,坐落着一家酒店。
酒店里,一片狼藉。酒店的主人躲在一角落里,面无血色。
花满楼俯下身,轻轻的抱起了石秀云,石秀云的心还在跳,却已跳得很微弱。
石秀云美丽的脸上也已现出了一种可怕的死灰色,她慢慢的张开眼睛,凝视着花满楼,轻轻说道:“你……你还没有走?”
花满楼柔声道:“我不走,我陪着你。”
石秀云眼睛里露出种很奇怪的表情,仿佛欣慰,又仿佛悲哀,勉强微笑着,道:“想不到你还认得我。”
花满楼道:“我永远都认得你。”
石秀云笑了笑,笑得更凄凉,道:“我虽然没有变成哑巴,却已快死,死人也不会说话的,是不是?”
花满楼轻声道:“你……你不会死,绝不会。”
石秀云面带苦笑道:“你用不着安慰我,我自己知道,我中的是毒针。”
花满楼面色微微一变,动容道:“毒针?”
石秀云道:“因为我全身都好像已经麻木了,想必是因为毒已快发作,你……你可以摸摸我的伤口,一定是烫的。”
石秀云忽然拉着花满楼的手,放到她的伤口上。她的伤口就在心口上,她的胸膛柔软、光滑,而温暖。她拉着花满楼冰冷的手放在她柔软的胸膛上,她的心忽然又跳得快了起来。
花满楼的心也已在跳,就在这时,他听见陆小凤的声音在后窗外问:“她中的是什么暗器?”
花满楼低声道:“是毒针。”
陆小凤沉默了半晌,忽然道:“你留在这里陪她,我去找一个人。”
说到最后一字,他的声音已在很远。
石秀云喘息着道:“你真的没有走,真的还在这里陪我!”
花满楼道:“你闭上眼睛,我……我替你把毒针吮出来。”
石秀云苍白的脸仿佛又红了,眼睛里却发出了光,道:“你真的肯这么做?”
花满楼面色黯然道:“只要你肯……”
石秀云苍白的脸上露出笑容,低声道:“我什么都肯,可是我不想闭上眼睛,因为我要看着你。”她的声音已渐渐微弱,既而她脸上的笑容忽然变得僵硬,眼睛里的光芒也忽然消失了。
死亡,忽然间就已无声无息的将石秀云从花满楼怀抱中夺走。
可是石秀云那双美丽的眼睛却仿佛还在凝视着花满楼,永远都在凝视着……
黑暗,花满楼眼前却只有一片黑暗。
他忽然恨自己是个瞎子,竟不能看她最后一眼。
她还这么年轻,可是她充满了青春活力的身子,已突然冰冷僵硬。
花满楼轻轻的抽出了手,泪珠也从空洞的眼睛里流了下来。
他没有动,也没有走,他第一次感觉到人生中的无情和残酷。
风从窗外吹进来,从门外吹进来,四月的风吹在他身上,竟宛如寒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