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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7、叶浅的弱点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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做小吃店的生意,赚的是辛苦钱。
每天早上4点起床,要去集贸市场进货,回到店里后,两人胡乱吃些东西就开始一天的生意,忙到9点左右,等早餐客人都走光,便开始收拾店面,准备午市的食材,下午1点左右才能吃上午餐,而后有3个小时左右的休息时间,从4点晚市开始,一直忙到9店关门,这样周而复始。
以前一个人忙,根本就没有休息的时间,像个陀螺不停的转,后来有了马儿,叶浅轻松不少,马儿很能干,从厅面的招呼客人、收款、收碗,到后厨的洗刷,甚至财务记账,样样能行。
说来惭愧的很,她叶浅好像还是个财务专业自学考试的大专生,可是,自从3年前摔了头,很多事情都记不得了,包括专业知识。
有时她不仅会想,这样下去,是否有一天把什么都忘记了,彻彻底底变成白痴?
马儿来了后,生意好像也渐渐好了不少,经常会有些年青女孩子来店里吃东西,附近学校的中学女生也会三五成群的来光顾小店,有个女孩子,已整整来吃了一年的米粉,风雨无阻。
这都是马儿的功劳,虽然每次他都臭着一张脸对那些花痴女生,可是,在她们眼里,这样,反而成了酷!
卖糕的,果然,人长的帅就是赚便宜,连米粉都卖的多些。
卖糕的,老天咋没给她一张倾倒众生的脸泥?
不公平啊,不公平。
午市过后,叶浅溜了出来,马儿这家伙正在店里补眠,每天这个时候是他雷打不动的睡觉时间。
4月的阳光照在身上暖洋洋的,连着人的心情都好了很多,路边盛开的桃花满树满树的灼人眼眸,年青的母亲抱着自己的宝贝在树下看花,有三五成群的老人坐在花坛边看风景,一切都很美好祥和,只除了。。。墙上那些个大大的“拆”字。
叶浅在路边看人下了几盘棋,和张大妈5岁的孙子玩了会躲猫猫,去梦想网吧上了会网,便晃悠悠的朝孟奶奶的杂货铺走了过去,谁知,离着还有几米,她就听到孟奶奶嘶声喊着:“我不会搬的。”
赵旭第一次看见叶浅便是在这4月天的午后。
这日,阳光灿烂,和风送暖,他和搭档小刘从早上开始一直在事先划定的几家钉子户家里转悠,直到下午,事情处理的都异乎寻常的顺利,在晓之以理动之以情外加威胁利诱的攻势下,前面的几家几乎都很快的投降缴械,答应按时搬迁,直到。。。这家,才说了没几句,老奶奶便开始发飙,咆哮着一口拒绝。
赵旭本打算开始使用前面屡试不爽的那一套说辞,他温和的开口,尽量安抚老人:“孟奶奶,您别激动,咱们有话好好说,我们也是为了您好,您看,这是政府批准的项目,所以,搬迁是迟早的,与其迟搬,还不如早搬,这样,不但可以早些回迁,还可以拿些奖励金,政府也是希望。。。”
老人的拐杖敲的梆梆响,愤怒的重复着:“要搬,除非我死。”
“孟奶奶,你听我说,你。。。”
赵旭正说着,可是却被突然插入的声音冷冷打断:“滚。”他疑惑,望向声音的来源,门口,逆着光,站着个清秀的女孩,一身格子衬衫牛仔裤,懒懒的斜靠在门框上,阳光从她身后穿过,整个人明亮的如一团火焰,灼人眼眸让人不敢逼视。
叶浅就那样随意站在门口,挡住所有光线,冷冷的说着:“滚吧,没听见吗?”
赵旭眯起眼看着门口的女孩,一时尽忘记了开口,他身旁的小刘不满的抗议:“我们是。。。”
“不管你们是谁,现在就滚。”
小刘怒了:“你又是谁啊,管你什么事,我们是。。。”
“啪”一块砖头落在他们脚边,小刘吓的住了嘴,叶浅拍拍手,掸去灰尘,淡淡说道:“再不滚,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你。。。”赵旭拉了下小刘的衣袖,阻止他继续说话:“好吧,我们先走。”他转身向孟奶奶恭敬鞠躬:“孟奶奶我们先走了,我刚才说的话您考虑下吧。”说完当先走了出去,在经过叶浅身旁时,他又看了一眼。
凛冽嚣张,满身光芒。
这便是叶浅给他的第一印象。
孟奶奶坐倒在椅子上,开始捶胸哭泣:“我怎么这么命苦啊,连这点产业也保不住,以后有什么面目下去见老头子啊,呜呜。”
叶浅给老人轻轻抚背,安慰道:“孟奶奶,别伤心,我们慢慢想办法。”
老人抬起老泪纵横的脸:“小叶,你说还能怎么办?政府都同意他们来拆了,我们小老百姓还能有啥办法?这间房子是小杭的爷爷留下的,原指望着留给小杭的,现在可好,要被拆了,我怎么对得起他死去的爷爷、死去的爸爸!”
叶浅微叹。
老人没有劳保,守着这间小杂货铺子谋生,孙子又不争气,初中毕业便不上学,整天游手好闲,没有工作,如果连这点产业也被拆了,他们的生计都会出问题。
这便是和她一样生活在社会底层的人们的生活,辛苦挣扎,努力生活,却往往朝不保夕。
“小杭呢?”她进来到现在都没见少年的影子。
老人叹气:“都两天没回来,也不知去了哪里。”
叶浅怒了,这该死的孩子,什么时候了,不呆在自己奶奶身边,还到处乱跑。她拍拍老人背脊,安慰道:“孟奶奶,没什么大不了的事,这拆迁的事啊,还有些时日,咱们慢慢想办法,即使,一定要被拆,我也会想办法为您老争取最大的利益,别急,身体最重要,我现在就去吧小杭找回来。”
“小叶啊,谢谢你啦。”老人无助的拉着她手道谢。
没花多少功夫,叶浅便在欧亚网吧找到了孟杭生,她一把揪住少年耳朵将他从网吧拽了出来。
“干什么呀,叶姐,你疯了啊。”站在马路上,孟杭生捂住被拽的血红的耳朵抱怨。
叶浅从地上捡起根树枝二话没说劈头盖脸就抽了下去,孟杭生见这架势转身就想跑,才跨出一步,便被叶浅一把拽住衣领,噼里啪啦一顿猛抽:“小兔崽子,我让你跑。”
“哎呦,哎呦,别打了,别打了。”孟杭生抱头狂喊,引来不少路人好奇的观望。
一顿打后,孟杭生乖乖跟着叶浅回到米粉店,马儿正准备开铺子做晚市的生意,孟杭生已嬉笑着进门:“嗨,马儿哥,来碗米粉,要多加牛肉,多汤。”
马儿面无表情的看了眼鼻青脸肿的他,转身进了厨房,不一会端出碗米粉放在孟杭生面前,孟杭生毫不客气的吃起来。
叶浅便静静坐在他对面等,起身,冲了杯奶茶放在他面前,少年抬起红肿的脸掐媚的笑着:“还是姐对我最好。”
“家里要拆迁了,知道吗?”
少年低着头吃米粉,嘴里含糊不清:“知道。”
“店拆了,家拆了,以后怎么办?”
少年呆了呆,瞪着眼睛回答:“没想过。”
叶浅忍不住一个爆栗落在他头上,少年抗议:“姐,怎么又打人。”
“打你,又怎么样?”
少年泄气:“。。。姐喜欢,就。。。打呗!”
这几年,少年一直在叶浅店里混吃混喝,叶浅还不时帮着照顾自家奶奶,他虽不太懂事,但谁对他好谁对他坏还是知道的,从小就没有父母兄妹的他,早已把叶浅当成自家的姐姐。
看着他的可怜样,叶浅又好气又好笑:“这段时间不许乱跑,好好呆在家里帮着看店,听到没,再被我发现你偷奶奶的钱去上网,我就剁了你的手指。”
少年吐吐舌头,做鬼脸:“哇,我好怕怕。”
晚上关了店门,叶浅却没马上离开,坐在凳子上发呆。
“怎么了?”
叶浅招手:“马儿,过来。”
马儿看了她眼,擦擦手走到对面坐下,叶浅歪着头想了会说道:“我想和讨论下拆迁的事。”
“恩”。少年望着她等她的下文。
“下午我在附近转了下,陆续有好些人家已经开始搬了,看来,我们也拖不了多久,本来也没什么,大不了再找个地方开店,真找不好,就去打工,总之也不会饿死。”她顿了顿,看了马儿一眼,少年背着光坐着,看不太清他的表情:“只是,后来去了孟奶奶那里,她们家的情况你也知道,我想着,即使要搬也要尽可能的为她们争取些利益,你说,我说的对吗?”
马儿了悟的点头:“你又开始同情心泛滥!”
“呵呵,这个。。。那个。”
“小浅,别人家的事你那么热心,自己的事怎么就不多想想呢?”
叶浅抗议:“什么别人家自己家,那是孟奶奶啊。”
马儿不屑:“孟奶奶又如何,各人自有各人的缘法,没有谁离了谁就活不了的,与其老是想这些,我看你这段时间有空时还不如多出去跑跑,找新店面,难道,你真的打算关了它?叶深出来后怎么办?”
叶浅皱眉:“马儿,我有时候总觉得你这人的血是冷的。”
马儿淡淡哼了声:“我的血冷不冷并不重要,小浅,你知道你自己最大的弱点是什么吗?
“弱点?嗯,想想看,对了,我最大的弱点就是太聪明,太可爱!”
马儿像见到白痴一样看着她:“这个笑话太冷,并不好笑。”他顿了顿继续道:“小浅,你最大的弱点就是心太软,同情心泛滥,老把自己当救世主。”
叶浅怒:“臭马儿,谁把自己当救世主了?”
马儿撇转头不看她:“ 想在拆迁中争取利益,无非也就是做钉子户,只是,现在暴力强拆横行,如果,开发商很强势而政府又不作为,那么结果就很难预料,你真以为自己是女侠?”
叶浅沉默了下,而后认真说道:“我知道这很麻烦,可是,不尽力去试一下,我会觉得很愧疚。”
马儿看了她一眼,不再说什么,起身去杂物间拿出被褥,准备铺床睡觉。
“你,早些休息吧。”叶浅觉得无趣,起身离去。
“你如果真打定主意,我也会支持,只是,一定要在不伤害自己的情况下,听到了没。”马儿的声音轻轻响起。
叶浅脚步顿了顿,嘴角泛起一抹浅笑,这个臭小子,连关心人都这样别扭。
心中有一股暖流在流转。
像往常一样,她在角落里等待他的出现,看着他衣着光鲜的在光亮处穿梭,等待他的召唤。
站在树下,叶浅仰头望着满树的海棠花,风吹过,花瓣如雨落下,飘落在头上、肩上,思绪回到白天的场景,她几次想和张天杨提起小店要被拆的事,最后,却都没说出口,他们见面的次数本就不多,而且每次都是匆匆而过,张天杨好像每天都很忙,见了面也说不上几句话。
今天白天,她在打扫他房间的时候,看到到桌上的厚厚一叠资料被风吹的满地都是,她上去收拾,无意间看到几张精美的宣传图片“丽晶世纪城”,处于好奇,她随手翻了翻,于是便看到图片上被红线围出的区域内,其中一条路上标着“琉璃厂路”,她楞了下,这不就是她小店所在的马路吗?
为什么?
手机遽然响起来,叶浅掏出看了眼,来电显示“张天杨”,她接通,电话那头传来一片吵杂声:“喂,喂,你是张天杨的朋友吗?”
不是张天杨的声音,叶浅有些诧异:“是,你是?”
“我是FLY酒吧经理,张天杨喝多了,我看到他手机里最后一个电话是拨的这个号码,便试着拨了一下,你能来一下吗?”
“好,我马上到。”叶浅从阴影中走出来,穿过马路,向着对面的酒吧走了进去。
张天杨已经醉倒在沙发上。
叶浅很少看到他那么失态的时候,他一直是很注重仪表的人,酒量也很好,即使喝再多,也一定会让自己保持最后一分清醒离开,像今天这样喝到烂醉,在叶浅的印象中还是第一次。
在服务生的帮助下,她将张天杨弄上了车,车厢里充满了酒精味,从后视镜上,叶浅看到他在后排睡的很沉,眉微微蹙着。
发生什么事?
直觉告诉她,一定发生了什么事,否则一向沉静内敛的他怎么会喝成这样?
到了他家楼下,叶浅又使九牛二虎之力半拖半抱着才将他弄进家里,然后直接丢进房间的床上,搅了毛巾帮他擦脸,脱鞋,再将被子盖上,最后,在床头柜上放了杯水,叶浅准备悄悄从房内退出来。
睡的迷糊的张天杨忽然说了句梦话,叶浅愣住。
他在梦中轻叹似的低唤:“嘉怡!”
咯噔,她分明听见利刃划过心脏的声音,连着呼吸都是一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