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抱得阮郎归》山色

49、第 49 章

　　宋府，位于京城中轴。
　　中轴线上，有许多的高门大户，世代显贵，更有像福惠长公主这样，赐了宅第的皇子皇女，也多集居在这，这里，是皇宫外最显赫的地方。
　　宋府在其间，并不十分惹眼，一块黑底金漆的匾额上，干净，利落，只得“宋府”二字。
　　“这是我爹的墨宝。”宋眠的手从慕容的衣袖上松开，见他看着那匾，便开了腔，“爹爹的字，不赖吧？”
　　慕容看她得意的模样，倒反常地没有驳她，宋驸马的字，连自个的爹都夸过的，他一向疏于此道，自然也就失了评头论足的底气。
　　宋眠似乎不知他的别扭，却也顾忌在自家门前的身份，愣是没有催他，只是陪在一旁看着那字。
　　慕容眉目风流，只是往府门前一站，便自有伶俐的下人往府里头通禀去了。
　　今天来得并不巧，福惠长公主百无聊赖，排了戏班子上门，合着走得近的一众贵夫人们正在凤仪馆听戏。
　　这会儿听门人来报，连忙脱身出来。
　　“郡主不是一个人回的吧？”福惠长公主出了凤仪馆，一径往正院走，边走边问传话的人。
　　“郡主身边，还有一个很俊的公子陪着。”那人在公主面前，也不敢多嘴，惟独忍不住露了个“俊”字。
　　长公主脑子一转，自然便猜到是那拐跑自家女儿的男子，这心里既酸且涩，却也有掩不住的高兴，总算是愿意上门了！
　　“嗯”当下喜怒不显，回了正院。
　　“夫人，是否催请小主子并客人进来？”身边的贴身女侍奉上茶后，轻声问道。这已有一会儿功夫了，若是方才就进门的话，也当是到了。
　　“你到门外看看。”长公主轻啜口茶，吩咐道。
　　那女侍应了喏，便轻手轻脚了出了门子。
　　过了垂花门，侧过头，大门在望。
　　女侍一眼便瞧见门口站着一对儿。其中一人不是自家小主子是谁？
　　她正待出声，却见小主子脸色有些不妥，紧抿着唇的模样倒似极了小时要不到糖的委屈，女侍心里一突，便紧走几步，悄没声地隐到大门后。
　　“你看够了没？”宋眠性子向来就冲，这么拖泥带水了半天，也装够了鹌鹑样，自然不能让自己在自家门前成了笑话，“哪能有人不进门子光看匾的？”
　　慕容被她这一呛，自然有些讪讪，平日里能说会道的劲头是再看不到的。
　　门后女侍一听，也听出了小主子的火气，心里多少也有些不舒服，谁都知道这合府上下只得小主子一人，两个主人家是当作眼珠子般的宝贝，可小主子也怪，也不知是中了什么盅，为了这个看起来风流纨绔，抛家几年，也不知道吃了多少苦！
　　心里有气，更不愿出面缓颊，只是呆在门后，看那少年公子行事。
　　“你是主人，你带路，我走还不成？”慕容摸了摸鼻头，见宋眠脸上隐有怒意，终究是允了人家过来，自然不好临阵脱逃，当下只得好声好气地应道。
　　宋眠见他答应，心里便畅快许多，一个高兴，拉着慕容的衣袖就往台阶上走。
　　开门的门人让开，那女侍便从门后走了出来。
　　“恭迎郡主还家。”女侍稳稳地立在门前，便是一福。
　　“是怜姑姑。”宋眠一见女侍，便也顾不上慕容，抢了一步抱住那女侍，“这几日都不见你。”
　　亲近之意，溢于言表。
　　“小的回了趟家，倒惹郡主挂怀了。”怜姑姑待宋眠松了手，便朝慕容又是一福，“不知有贵客上门，失礼了。”
　　慕容被她这一福，又有些不自在，这女侍看来极疼眠丫头，别看着这礼数周全，这眼神里全是刀光剑影啊！
　　“什么贵客！不过是个泼皮无赖罢了。”宋眠拉过怜姑姑，冲慕容娇嗔地白了一眼，也不管上门是客，先抢白了再说。
　　慕容现下自然发作不得，这么几年眠丫头也少有回家，再怎么不舒服，眼下身在宋府，自己这个门主就是送上门当这个泼皮，看着眠丫头为龙门任劳任怨的份上，也只能硬着头皮应了。
　　怜姑姑看着慕容神色坦荡，心里这才舒服几分，看向慕容的时候，脸上方才多了些笑意。

　　怜姑姑并宋眠在前，慕容在后，一行三人，进了正院。
　　“我先去回下公主。”怜姑姑先行一步，到厅里通禀。
　　宋眠毕竟与慕容一起长大，知道慕容面上不显，但心里多少是有些忐忑不安，自己这般算计是为全爹娘之心，但慕容待已之心未明，能陪着自己回来已是难得，方才在怜姑姑面前不过是为了让怜姑姑放心，可是毕竟是有些落了慕容的面子，此番见他在身旁站定，成年累月的不舍与体贴又冒上心头。
　　“待会若有问及些你不愿意回答的，权且笑着，我会看着支应。”她踮脚附在慕容耳边一番嘱咐。
　　慕容见她情状，浑似又回到龙门中的无所顾忌，揉了揉宋眠的头，扯开唇回道：“你还是管好自个儿吧，本门主行事，哪能有怕的？”
　　言谈间，风流不可方物，惹得回转身来的怜姑姑都有些晃眼。这公子人品风流，倒也是一时之选，怪不得小主子痴迷至些。
　　“公主有请小主子并贵客。”宋眠这几日便是宿在府里，但此番带了人来，一番套路自然也是要的，其间也有些是长公主的私心，存心在慕容面前端了架子。
　　慕容又哪会知道这些，只是觉着这宋府规矩繁琐，满身不自在，却不知人家是挟了怨而来。宋眠自然是知道娘亲的心思，这几日下来，娘虽然少有提及慕容，但母女同眠的那一夜，娘亲在话语之间，多少是怪了慕容，这也是她为何此次硬逼着慕容上门，她是宋家惟一的女儿，自然希望自己选择的人能够让爹娘放心，即使不能做到十成，但能为慕容多挣些好感，是她目前最要紧的事儿。
　　宋眠去年已是及笄，在永明朝，及笄的女儿一般都已婚配，像宋府这样的门第，更省不了说亲之人，长公主并驸马明白女儿心思，又觉着慕容老门主一代儒侠，教出来的孩子自也是人中龙凤，况且这慕容长相又实在过人，一来二去，这才没有在婚事上为难宋眠，可如今，女儿十六，慕容家却全无此意，难免心里打鼓。
　　此番慕容上京，驸马爷得知便告知了公主，为的也是让妇道人家出面好说个明白。
　　这些弯弯绕绕，慕容又怎会知道，又或许，即使有些明白也是权当不知道的。
　　正院的主厅内，福惠长公主有一口没一口地抿着茶，心里却是连轴地转开了，今日这慕容左能上门，许是想通了？又或者，只是如一般人情来往，不得不上门的？若是前者，稍微端下架子，自然舍不得未来的半子多受些委屈；若是后者，又该如何？总不能急巴巴地上赶着，道是自家眠儿没人要吧。
　　公主心里是没个定处，眼睛却是望着那门槛。
　　“娘。”怜姑姑身后，眠郡主一进门轻唤了声，拾起了长公主的心事，脸上便是一片柔和的笑意。
　　“眠儿回来啦。”公主笑着，向自家闺女招手，“快到娘亲这儿坐。”话里话外，是在在的心疼与呵宠。
　　“娘！”宋眠却是没有依言过去，倒是待身侧慕容站定。
　　如此一来，长公主自然也就如刚瞧见了一般：“是慕容公子来了。”
　　“在下慕容左，见过公主殿下。”慕容虽然觉得太过做作，但人既然来了，这大户人家总是死多少死多的规矩，他不依总是不妥。
　　好歹江湖上行过事，这些繁文缛节，倒也不是应付不来。
　　双手执礼，煞有介事地一礼。
　　长公主看他这般芝兰玉树，又是行事有度的，眼里又是一闪。
　　旁边的怜姑姑并几个心腹体已，倒也有些心动。
　　宋眠在他身旁，又记挂着众人的态度，这一圈下来，众人的心思自然也就懂得几分。
　　唇角不由有些轻弯，缓缓地踱到娘亲身侧座下。
　　如此一来，厅中央，只得慕容一人立着，十足地像是相看女婿的阵势。
　　长公主揽着女儿，笑着给慕容赐了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