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曼珠沙华》天下夏天

2、第二章

　　有一次，金锦鲤鱼又自恋地看着倒影，游迷了路。它听见岸上有一位僧人在讲解经文。
　　“佛说彼岸，无生无死，无苦无悲，无欲无求，是个忘记一切悲苦的极乐世界。而有种花，超出三界之外，不在五行之中，生于弱水彼岸，无茎无叶，绚灿绯红……佛说那是彼岸花，彼岸花开，花开彼岸。”

　　“可为什么人们都说它是死亡之花呢？”有位少年不解地问道。
　　“因为在阴间，它开在黄泉，是红色的指引之花，是黄泉路上唯一的风景；在人间，它花开在人们上坟的日子。此花开在生与死的彼岸，所以人们对她着迷、害怕，将神秘的死亡与分离加在它身上。彼岸花又称曼珠沙华，意为天上之花，花为红色，是天降吉兆四华之一。所谓‘天花乱坠’，那天花有四种：天雨曼陀罗华，摩诃曼陀罗华，曼珠沙华，摩诃曼殊沙华。所以佛典上说，曼珠沙华是天上开的花，白色而柔软，见此花者，恶自去除。”

　　“哦，我知道了。”金锦鲤鱼摆了摆尾，得意地说道，“曼珠沙华，有红色的花，也有白色的花！”
　　“这个不是重点吧！”那位僧人听见后，不由得抽了抽嘴角。明明他讲了那么多，这条鱼该不会全都没听懂吧！

　　“小鱼儿，你又迷路了！”珠儿如一片花瓣般漂浮在空中，叉着腰，嘲笑他道。
　　“你怎么来了！”金锦鲤鱼喜出望外。
　　“你这个迷路精！你已经三个月没有回家了，我来找你呀！不要一迷路又迷路到黄泉！”珠儿清脆的声音骂他道，他却觉得那骂声从来没有这么动听过！
　　——她来找他，来带他回家了呀！
　　因为他经常迷路，所以他早忘了最初的家在哪里。漂泊了那么久，它终于可以在瀑布下定居，因为那里有慈爱的松爷爷，有八卦的仙鹤君，还有这个强悍的经常欺负他又经常来找他回家的小花妖。呵呵，想一想就觉得很幸福啊！
　　他傻呵呵地笑着。
　　珠儿摇摇头道：“真看不出来，傻乎乎的你将来还可以变成龙！是骗人的吧！”
　　“才没有！”金锦鲤鱼高声叫道，“总有一天我会变成龙，保护你的！”
　　“是是是，你最厉害啦！”珠儿调笑道。
　　“是真的！是真的！”小鱼儿不服气道，它追随着她游去，在水里打了个旋儿，金色的鳞片在阳光里闪闪发光。

　　“曼珠沙华是柔软的花啊！母亲总说父亲死了，原来，她宁愿躲在曼珠沙华的光华里思念，也不想看到他妻妾满府的现实。”少年喃喃道。
　　“渡儿少爷，老爷回府了，快点回去吧！”有个仆役模样的人急急忙忙地走来，告诫他道。
　　“好！”少年偷偷地翻过墙头，溜走了。

　　僧人看了看水里，又看了看空中，最后看了看墙头，唇边勾起一抹浅浅的笑意，又对众人讲道：
　　“彼岸花，花开开彼岸，花落落黄泉，花繁不显叶，叶绿不生花。曼珠沙华，又叫做彼岸花、天涯花、舍子花。彼岸花，开一千年，落一千年，花叶永不相见。情不为因果，缘注定生死。”

　　天帝黑着脸，将天镜收了起来——他刚刚都在天镜里看到了！
　　一个、两个嘴大得都没边儿，所以才将他们贬下人间，寄希望他们能讲讲往事，感动仙后，说服仙后能再回到天上来。可是他们一个、两个为嘛就是说不到正点上呢，真是气得人牙根发痒！看来，还是得他亲自出马。他取下自己的一根头发，巧施了一个法术，人间便多出了一位白衣翩翩的俊朗公子。

　　桃花十里，灼灼其华。白衣公子搂着美姬在此游玩。
　　“那一枝好看！”娇艳的女子撒娇道。
　　“好，我折下这花，插在你的鬓角，看是花美，还是人美。”白衣公子笑道。
　　“公子，请你不要折花，你折花的时候它会疼的！”一位脸上有着雀斑的小姑娘殷切劝道。
　　“多事！”美姬怒道。
　　不知为何，白衣公子忽然觉得心中一颤，他仔细看去，见那位小姑娘年纪还幼，但眼明心亮，以后定是位美人。于是，他多了耐心，笑道：“还请姑娘过几年再说，那时我必定听从！”
　　小姑娘不高兴地走开了。

　　花枝折下，美姬却已不喜，随手将花扔在了树下。白衣公子连忙追着去哄。
　　小姑娘折返回来，怜惜地捡起了那枝桃花，带回家，将那枝花插在了月牙花瓶里。那枝桃花似明白她的心意一般，越发开得娇美，整整开了一月，花才凋谢。

　　“珠儿，你不是从来不摘花的吗？”小鱼儿看见那枝花，不解地问道。
　　“总有那自许的爱花人摘花，喜欢不了一会儿就扔了，我觉得可惜，才捡回来。”珠儿道。
　　她就是这个脾气，看见了摘花人总要劝上一劝，有时候人们听，大多数时候人们总是不理她。她也不灰心，看见下一个摘花人，又会上前去劝。不管怎么样，她也从未动过武。
　　“不懂得用暴力去维护自己的想法，草木一族的人真是性格温和柔顺啊，但都是固执地要命！”刚刚下完棋，再次战败的仙鹤君领会颇深，无奈地感慨道，“我只不过是想小小地悔一次棋嘛！”

　　“不许你摘花！”小小的偏僻的院落里，渡儿拦在一群小厮面前，倔强道，“这是母亲种的花！”
　　“你母亲早就死啦！你不过是个野种，父亲看你可怜才将你接进来。这府里的一草一木都是夫人的，也就是我的！”一位少爷骄横地说道。
　　“这是我从府外带来的木槿花，是我母亲的花。”渡儿坚决地拦在众人面前。
　　但是最终，他还是被推开了，人们从他身上践踏而过，木槿花被连根毁掉。少爷大笑着扬长而去，渡儿鲜血淋漓地躺在地上被人遗忘。

　　珠儿从外面的大街上经过，听到那句话“不许你摘花”，不知道为什么心中一动。似乎，她一直在等着这样一句话，似乎，她一直在等待着这样一个人，和她相同的人！
　　她翻身飘进墙内，一个院子一个院子地寻找，等她找到时，斗殴已经结束。她只看到了院内凌乱的木槿花瓣。木槿花的花语啊——不管在何等的境遇下，都不弃那温柔的坚持。

　　她看见那名少年如一块破抹布一般被人丢弃在地上，眼泪大颗大颗地从他的眼睛里滑落下来。
　　“我没有保住母亲的花！”他眼神空茫，小声呜咽道。
　　“没关系，你母亲会明白你的心，她不会因为这件事怪你！”她蹲下身来，温柔地擦去他脸上的泪。在他的眼泪里，她的心变得极柔软，似乎有种子破土发芽，很奇怪的感觉。

　　“你是谁？”少年见了她，止住泪，问道。
　　“我叫珠儿，是个花妖。”她说。
　　“是木槿花妖吗？对不起，我没能保护好你！”少年清亮的眼睛里又迅速地含了泪，道歉道，“是母亲让你来看我的吗？”
　　“不是。是我自己想来的。”珠儿说。
　　“你不要离开我，不要像母亲那样离开我！”他唇角挂着血丝，眼睛里充满了渴望，恳求道。
　　“好。”她答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