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放恣》漫言低语

8、（7）从头开始

　　（7）从头开始

　　刚刚来到罗城，许福生便住进了一个安宁的小区里，距离市中心较远，是姐姐帮他找的，他们都喜欢这样远离人群的住处，平静安逸就好。
　　住在十五层楼上，极目远眺可以隐约的看见本市最高的建筑和那个孜孜不倦的大钟，这里视野开阔，空气清新，在乍暖还寒的初春，穿梭着一种凛冽的寒气，让人精神抖擞。
　　绿色青砖铺就的阳台里，摆着一盆姐姐特意买来的草本植物，在南方这是常见的花卉，花开的频繁，白色花瓣，淡紫色的花蕊，簇拥在扁长的绿叶之间，卑微而清雅。
　　不知道它叫什么名字，只觉眼前白的，紫的，绿的占满了视野....那纤细的身姿寂寞且骄傲地伫立在空荡的阳台拐角处，每每看见，都能让他慢下来，于静默中深深的凝望，仿佛听得见它的呼吸，为它发呆。
　　独自一人在家养病，时间一下多得无处打发，要么翻几页书，要么就坐在阳台里晒太阳，中午的阳光真是热情，照的人暖意洋洋。那一日，他正对着新开的几朵小花默默无语，想那几句漂亮的描绘：“纯洁羞涩，寂静清芬。落花无言，人淡如菊。”，悄然无声的耳朵里，听见一声叫：“福生”，忙回头，看看，是谁来了？
　　阳光太烈，照的眼睛发花，只好等它们适应了，眼前的白光渐渐褪去，慢慢呈现出一个陌生的脸，一张小女孩的脸，福生看清后忙转过身来，同时也看见她身后站的姐姐，于是问：“来了，姐。”
　　姐姐笑着说：“福生，看，我带谁来了，她叫佟朵，你的小管家。”
　　“哦？”早听姐姐说要找个人来做饭打扫，没想到会是个小孩子。视线再次落到眼前小姑娘身上，她也正打量着他，那双眼睛带着疏离和戒备，福生笑笑，问她：“你多大啦？”
　　“十八。”福生上下打量她，怎么看也不象，倒象是十四五岁的样子。
　　“我高中刚毕业。”知道他有些怀疑。
　　“是吗？我只是担心非法雇用童工。怎么不考大学？”
　　“不想考。”然后用黑白分明的眼睛瞪着福生，好像在说你不该问这个愚蠢的问题。
　　福生慢慢点点头，又看看姐姐，见她美美的望着他，自认为干了件大事情，好吧，至少以后屋子里不光只有他一个人了。
　　佟朵问道：“我现在去做饭吗？”无忧马上点头说好，一起去了厨房，教她如何用电器。福生看着跟在姐姐身后的小人有点感慨，谁说少不更事？不过，她真是好年轻啊，才十八岁！
　　看见脚边的行李，是蓝白相间的编织袋，一拎，太轻了，难道她就这么点东西？将它放进屋子里。一会儿，佟朵跑出来问行李袋哪去了，他指指卧室，她才放心，难道里面有金银财宝？看得这么紧，那表情好像别人都是强盗一样。
　　佟朵的厨艺出人意料，福生不敢再小看她，姐姐说那是穷人家孩子早当家，是啊，福生和姐姐老早就会做饭，小时候爸妈上班，他们放了学回来都要做饭，煮好粥，热好馒头，就等爸妈回来炒上几个小菜就开饭了。
　　晚饭后，独自看电视，那小孩子躲进屋里不出来。九点多钟去卧室睡觉，却听见有人在小声的哭，敲敲佟朵的门，耐心等待别扭的小女孩，一会门开了，看见她红着眼睛站在门边，刚刚哭过的样子，“想家了？第一次出门？”
　　她只是望着他，不作声，福生低声说：“要是想家了，你可以随时回去探亲，我不扣你工钱。”
　　她咬咬嘴唇摇头，控制不住的眼泪掉下来，福生不知道如何安慰她，只能看她垂下了头，眼泪吧嗒吧嗒的落到地上，还看见她光着脚踩在地板上，她根本不习惯这里的一切。
　　“穿上鞋吧，你也可以给家里打个电话。”她还是摇头。
　　福生沉吟一下说：“你现在的样子就像我第一次出国一样，我哭的比你还凶，不知道的还以为我不远万里搭飞机要去的是地狱哪，我偷偷的一连哭了一个礼拜之后，就不哭了。”
　　看见她抬起了头，他接着说：“因为我适应了，接受了，我知道回不去了，如果有变故，我根本就无法承担，所以我只能安静，努力的让自己妥协的安静下来，这个过程一定不好受，但必须忍受。”她好像听懂了，眼泪不再汹涌。
　　可从此以后，她好似明白却依旧爱掉眼泪，“你眼睛里有盐。”福生望着晶亮乌黑的眼眸说。
　　“我在海边长大，我不是告诉过你嘛。”她好像这样回答的。
　　和佟朵渐渐熟起来，她不再哭着说想家，也适应并接受了回不去的事实。福生想她在学校里一定念书很好，因为她聪明伶俐，而且，不是一般的聪明。
　　福生歇了一个礼拜后，就开始上班了，公司起步阶段非常忙碌，招聘，布置办公室，买电脑设备，甚至连前台摆的花也要亲自选购，人手实在是少的可怜，一日，想找佟朵帮帮忙，她白天在家也不是很忙，打电话回家却没人，下午再打仍是无人接听，晚上回去，她已把晚饭做好，安心的等他回来一同吃饭。
　　福生问她：“白天去哪了？”
　　“买菜去了。”福生点点头，没再多问。
　　一连几日，她白天都不在家，福生渐渐觉得这个小女孩有点问题，那天他没着急上班，却看见她一直等在门边，殷切的望着他，于是，问她：“你要出门？”
　　“恩，一早的菜又便宜又新鲜，去晚了，就没菜了。”
　　“那我开车送你吧，远吗？”
　　她直摆手，“坐公车很方便，你忙你的，不用管我。”
　　福生开车兜了一圈，看见她上了公车，便不远不近的跟着，大约坐了快有十站，看见她下车，步行几百米，拐进了肯德基。
　　隔着车窗看见落地窗里阳光灿烂的笑容，制服在身，她此刻变身肯德基里的服务人员，原来白天她都在这儿，还有了第二职业，真是个见缝插针的好手。
　　晚上回去，桌子上有新鲜的水果，还有四菜一汤，她从厨房里出来，冲他调皮的说：“许大人，辛苦了，今天有好菜，庆祝我来这一个月整。”这是什么理由！福生淡笑的坐下，心想一整天干这么许多事，她得如何忙乎过来？
　　吃过饭，福生去了卧室电脑前继续忙，佟朵走进来，手里拿着单据，“呶，这是买菜单据，这是超市单据，你看看吧，另外，我觉得超市的东西又贵又不好，下次不要再叫我去那买东西了，去小店买能省不少钱哪。”
　　“超市的东西能保真，也放心些，尤其是调料和吃的东西。”
　　“你们城里人就是瞎讲究。”放下单据，转身走了。
　　不到五分钟，她又回来，手里拿着他的一件衬衫，“明天，要穿这件吗？我提前给它熨好。”然后瞟了眼桌上的单据。
　　问：“单子看完没？如果没什么问题，我就拿走啦。”福生点点头。
　　佟朵赌他没算完单据的金额，福生赌她对不上帐。
　　“送你去超市吧。”
　　“我想去市场买，不去超市不行吗？”
　　“去超市方便，也好算账。”
　　“我觉的不好。”
　　“那你自己决定吧。”福生开车走了。
　　晚上，回去，三菜一汤，福生舀起汤，想看看里面是什么，就慢了些动作，坐在对面的佟朵看他端详了一下才把汤喝下去，立刻站起来把汤端进厨房，空着手回来，福生莫名，问：“汤哪？”
　　佟朵不瞅他，坐下端起饭碗大口吃饭，福生没再问，收拾桌子时，她说：“明天，我就去超市买菜，放心吧。”原来，是这样的。
　　福生去了厨房，看见汤被倒在水池里，她跑进来刷碗，嘴上唠叨：“就超市的东西好，市场小摊儿的东西就不好啦？我从小到大都吃我爹娘地里种的菜长大，夏天饿了在地里摘根黄瓜，拔根葱，就着馒头香喷喷，不洗也不煮，我照样长这么大，还从来不得病，哪里不好了？”福生抬头看她甩着长辫子满脸的不悦，好吧，好吧，随她便。
　　举步走开，刷完碗的人不依不饶，气呼呼的走到他面前，一伸手，福生看见了，巴掌不大，被凉水冻的指尖发红，告诉她用热水刷碗，她说不习惯。
　　“什么？”抬头。
　　“你赔我钱，做了汤，你不吃，就是浪费，浪费我的时间和工夫，你要赔我。”
　　“赔多少？”福生开口。
　　“五块。”
　　“好，拿去！”丢给她五块钱。
　　“以后，再浪费，加倍。”福生看着她走开的背影，想他遇上的是个什么样的人？分明是个小无赖。
　　这样被她赖去几次钱，他也学聪明了，“嗨，把账单都拿来我算算账。”
　　一堆单子丢到桌上，“你这是不信任人，是对我的侮辱。”
　　“你还能说的更严重点吗？”
　　谁知她竟掉了眼泪，福生无奈的看着她问：“哭什么？”停下手里的计算器。
　　“哭什么？嗯？小丫头，你的眼睛已经那么明亮。为什么还哭？”
　　她止住哭，说：“我只是觉的委屈，如果你不那么严肃，我会好一些。”
　　“我严肃了吗？”
　　“刚才有点儿。”
　　“那好吧，我先笑一下，再算账。”
　　“你还是不信任我。”
　　“我算完，就知道该不该信你啦。”
　　她的眼泪又来了，喃喃的小声说，“如果我说我忘记放进去五十块钱，现在还来得及吗？”
　　“当然。”
　　“你会把我辞掉吗？如果那样，我连住的地方也没有了。”她察言观色的看着他。
　　“我为什么要辞你哪？你干的挺不错的。”
　　“真的？”苹果脸瞬间洒满阳光，福生看她一眼，暗笑，真是个小孩儿。
　　“真的，账单，我看不用算了，以后，你记着就行了。不过，你现在不上学了，我哪，有义务教给你点道理，想听吗？”凝视着她。
　　“想！”她安宁的回望他，口里轻声的说想，一派认真，颊边垂下两绺头发，面色红润，明眸皓齿，是什么样家里养出来的小姑娘？福生在心里叹道：这就该是“眉目如画”了吧。想这样的孩子，小小的岁数，父母怎么舍得放她出来打工挣钱，恐怕也是有难言的苦衷。
　　“如果你真能折腾，真会忽悠，也会小有斩获；但要想凭此成大事，自古以来，门儿都没有。”他定睛的看着她，看见她抿紧了嘴唇，一言不发的默默走开。
　　第二天一早，福生睁眼看她站在床边，“许福生，快起床。”她一直都直呼其名。
　　“哦，好。”还躺在被里。
　　“今天早上有你爱吃的葱油饼和小米粥，我早上五点就起来做啦，可香了。”
　　“那先给我拿一个来吃。”
　　“可不行，你会把被子弄脏，很难洗的，你现在就起吧。”
　　“我也这么想的，那你能不能先出去一下，我换衣服。”
　　“没关系的，我给你拿换洗的衣服。”今早，她异常的殷勤。
　　“你是没关系，可我有关系。”
　　“噢。”她点着头赶紧走了。
　　福生看见坐在桌边等待的小孩儿，冲他露出明媚笑容，“快吃吧。”
　　“今天，你牙挺白啊，怎么这么高兴？”福生坐下来。
　　“今天，是我发工资的日子，另外，你昨天的话说的很对，你是个好人，我要感谢你，所以先要把我的快乐分享给你啊。”
　　“还发什么工资？我不是刚发给你嘛。”
　　“哦，不是你那份，而是我白天在肯德基里打工挣的，我觉得应该告诉你。”
　　“谢谢你对我的信任。”假装头回知道。
　　“这没什么，只是以前怕你反对，再克扣我工资，还好你不是那种人。”
　　“那你看走眼了，我就是那种人，你挖我墙角，拿着我的工资干私活儿我为什么不扣你工资？”
　　“那可不行，你说话要算数。”
　　“我说过什么哪？”她杏眼圆瞪，哑口无言，咣，放下饭碗。
　　福生悠哉的吃饭不理她，耳边听她不那么小声儿的嘀咕，“小气鬼，喝凉水，喝完凉水变魔鬼。”她跑了，直到他要走她也没出来。
　　福生大声问：“有没有人要搭顺风车啊？”
　　她还不出来，福生只好走了，路上看见她在追公车，气喘吁吁的上去了，这小孩儿真倔。

　　歌曲：遇见
　　孙燕姿

　　听见冬天的离开
　　我在某年某月醒过来
　　我想我等我期待
　　未来却不能理智安排

　　阴天傍晚车窗外
　　未来有一个人在等待
　　向左向右向前看
　　爱要拐几个弯才来

　　我遇见谁会有怎样的对白
　　我等的人他在多远的未来
　　我听见风来自地铁和人海
　　我排着队拿着爱的号码牌

　　我往前飞飞过一片时间海
　　我们也常在爱情里受伤害
　　我看着梦的入口有点窄
　　我遇见你是最美的意外
　　终有一天我的谜底会揭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