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生文》黑爪门

4、日兮何夕，清流泛双舟 BY 黑爪野狼

　　“日兮何夕，清流泛双舟；夜兮风息，疏影斜思愁；望星而歌兮，孤筹谁于谋；邀月把盏兮，对影语还休；朝踏清流暮为忧，明月何时还我楼？”
　　一二蜡烫红烛，火光微跳，照着一叶扁舟，静泊水间。歌声琴音悠悠，和着声声蛙虫鸣叫，在雾气迷离的水面飘荡开去，激起涟漪圈圈，在浓墨暮色中渐溶渐消。
　　野狼下意识攒紧双拳，将身形往岸汀木丛中隐的愈深。不闻这般歌声，晃忽已过三载，只记得当年一别，师父师娘便双双退隐江湖，相携泛舟四海，行踪飘缈，江湖中从此没了快意恩仇楼，却多了一对泛舟仙游的侠侣，这一叶小舟，便成了江湖传闻中时隐时现的快意仙舟，成了风魂与小寐的标志，他苦苦追寻，历尽艰辛，好容易才终于觅得快意舟踪迹，眼见那船儿就在眼前雾气迷离中微微起伏，不禁喉头滚烫，双手颤抖起来。
　　三度春秋，不知师父师娘安好？听这歌声，师娘定然是在仓内吧……野狼踟蹰良久，凝眉咬了咬牙，深吸闭气正欲上前，忽然水面上白光一闪，一翩惊鸿身影掠波而来。
　　涟漪微乱，舟中婉转琴音陡然激荡，水面劲风大作，四道水柱拔江而起，如东南西北四条巨龙盘旋直上，将小船护在垓心，通体透亮泛着灵光，如冰如晶。水岸林间，野狼只觉阵阵冷风呼啸，呼吸阻滞，双耳鸣响不绝，当下忙运动内息暗自护住心脉，想要靠近却是再也无力，凝神盯睛时，竟瞧见那四股水龙一合作一股，飞龙破天，却又猛然九天折返，向那白影俯冲咆哮而去，不由大吃一惊，几欲惊喝出声。
　　那掠波白影不慌不忙，悠闲游走水面，踩着翻滚浪花迎水龙而去，忽如白鹤展翅，苍穹一跃，早已凌空夜幕云层之上，衣袍猎风翻飞，长剑裂空直出，眼看便要与怒吼龙首相撞，忽然间却转了势，只于点睛处轻灵点刺，那水龙顿时如化去一般碎散开去，水珠四溅，落入波澜之中，如朵朵水莲绽放，晶莹剔透，华而不妖，满满得铺散一江，顺水飘散，似幻似真。
　　白影轻盈点足，稳稳落于舟上，女子抱琴相迎，二人相顾而笑，携手转回仓内。一瞬，万籁空寂，唯余虫鸣轻响，星月柔辉淡撒，仿佛方才的惊涛骇浪不过海市幻像，早已随静夜柔风远散。
　　野狼倚着岸旁大树，呆愣半晌，忽而淡然一笑，转身匿入漆黑夜幕之中。

　　舟内，白衣胜雪的风魂拎着湿漉漉的衣摆，故作恼怒状道：“又淘气，淋我一身湿。”
　　小寐挑眉一笑：“罚你晚归！可还记得今天什么日子？”
　　风魂宠腻笑道：“怎会不记得？特意给你带了样礼物回来。”说着，抖手放下一只小黑兔。
　　黑兔四蹄着地，立刻撒腿朝仓口奔去，小寐眼疾手快，只一拂袖便将那小兔揽回怀中。黑兔挣脱不能，只得乖乖窝在小寐怀里，一双红眼，玛瑙珠儿一样亮，滴流流转个不停。
　　风魂取了根胡萝卜，要喂兔子，被小寐半路拍下。小寐飞眼笑道：“粗人！你要噎死它么？”转手在胡萝卜上弹指一击，那萝卜便立刻碎成了丁，小寐拈指拾起一小块儿，塞到兔子嘴边。兔子嗅了嗅，警觉抖动长耳，抬头瞥了小寐一眼，飞快低头一口啃下萝卜丁，小黑爪抱着嘴咀嚼起来。
　　风魂见状大笑：“得贤妻如此，连菜刀钱也是省了！”
　　小寐正色道：“勤俭持家古之美德，你不服么？”做势扬手要打。
　　风魂忙拱手相让，小寐不依，一番嬉闹起来，便宜了那黑兔，整个钻进萝卜堆里吃得忘忽所以。
　　笑闹已毕，风魂亲自斟酒一杯敬于小寐，小寐扬唇莞尔，接过酒来一饮而尽。
　　风魂问道：“你刚才唱的什么歌？欢喜日子干么唱得那么愁怅？”
　　小寐偏头笑道：“我怎知道？从你的书箱子里翻出来的，搞不好还是不成器的小狼崽子小时候写的酸诗呢，闲来无趣就唱着玩玩。死狼崽子也不知跑哪儿去了，真就不要师父师娘了，都不知道回来看看！”
　　风魂闻言轻叹，微微点头，含笑不语。
　　夜风缓，清波泛舟，水雾朦胧，不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