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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不会相思(中) ...

  •   秦知时和程灵素路上并不消磨,到达北京才将将到八月,离中秋之日的掌门人大会还有半个月。先在客栈落脚,梳洗更衣,免去一身风尘,随后两人携手上街。
      程灵素长与乡野,没到过这么繁华的城市,遇见许多新鲜东西,不由驻足观看,秦知时为她不吝啬银两,为她买东西时随口与人闲谈,就把大部分武林门派的落脚点都探听了出来。
      胡斐此生大愿是复仇,秦知时却听程灵素转述当日为苗人凤治伤后对谈,便知苗人凤绝不是有意杀人,其中必定有人作梗,不过掌门人大会近在眼前,还是把此事破坏了再去了结旧怨不迟。
      一连逛了个把时辰,秦知时把身上银钱花了个七七八八,便径直带程灵素去了一家赌坊,他此时没有来钱门路,听程灵素提及胡斐好赌,便动了这个心思,反正他此行上京,是来砸场子的,也不惧风头过盛。
      赌场里节奏极快,不到半个时辰秦知时就赢了几百两银子,按照秦知时的经验,金庸的世界里白银购买力弱于史实,但仍旧很强,只要他不挥霍,这几百两够他用上几年,秦知时便欲收手,反正他没打算靠这个养活自己。
      不过将要出门之前,赌场里突然来了两个声势颇重的武官,进门来稍微四顾,就直奔秦知时而来,验到他这几轮手气极旺,想跟他试试手。
      对方话虽然说的平常又客气,秦知时何等眼力,一眼便看出这两人是故意来与自己结交,待见其中一人不停地输银子给自己,转眼就聚到千两以上,心中又是堤防又是好笑,想到刚上路时的招待,真不知胡斐是惹了什么仇家还是曾遇上什么贵人。
      赌到最后,这两人输给他一所宣武门内的大宅子,少说也值六七千两银子。
      这摆明了若非示好,就是下套,秦知时细细回忆胡斐的经历,虽说由程灵素转述并不详尽,但胡斐出江湖时间不长,经历跌宕起伏,却也简单,从敌到友一个个梳理下来,秦知时却是想起一个人,五虎门掌门人凤天南。
      这人当日杀人烧屋举家搬迁,无论从心计到决断再到身家都非同小可,细数胡斐认识的人,能行此事的恐怕就这么一个。
      于是秦知时当即邀请二人次日到他新得大宅中饮酒聚赌,这两人一口答应,因缘如何,便看明日了。
      他对程灵素说起这一番推论,程灵素虽然也看出背后之人是在拉拢胡斐,却没想到凤天南身上,想起秦知时当日在客栈门外转身不受,心里暗暗佩服,她虽然聪明伶俐,江湖经验还是比秦知时差得多了。

      当晚两人便搬到新宅子中,客栈的房间却也没退,但见这良田美宅,家具仆役,加起来两万白银都不止,秦知时心下更是肯定了一分。
      既然确定是凤天南,便不得不想起那一位袁紫衣姑娘,佛山镇北帝庙、湘妃庙中两次凤天南将死之际,都是袁紫衣出手救人,更兼她似乎一路跟随窥探,不可不防。
      胡斐当日初出江湖,青涩莽撞,出头打抱不平反而害得贫苦百姓被虐杀,此等深恨刻骨铭心,秦知时虽然从未体会,但这等鬼蜮小人,自然是除恶务尽。
      今日晚间,在花园中设宴,酒到酣时,先做了场戏,诓得秦知时不计前嫌之语,随后果然引出凤天南。
      凤天南倒是做足恭谦赔罪之态,只是他料定胡斐入套,一见到他必定要勃然大怒,他再设法化解,却不想惦记着他性命的已换了个人,秦知时端坐亭中,面对他洒然笑道:“凤掌门来的太迟。”
      凤天南只见他微笑安然,目光森冷,不由头皮发麻,一时不知此举是对是错,秦知时已然飘身出亭,向凤天南抓去。
      凤天南武功比起胡斐已经大大不如,更别提秦知时,虽然有两人助拳,更是不惜反害朋友,仍旧只逃到院墙上,便被秦知时揪住后颈,内劲一吐,让他吐出一大口血。
      秦知时正要再下杀手,突觉背后金刃掠风,一人娇声喝道:“手下留人!”喝声未歇,刀锋已及后颈,这一下势若疾风,快捷绝伦,秦知时若是要躲,就来不及杀凤天南,但秦知时早料到会有这一出,心中一片冷静,只把身子一侧,用后肩去挨刀,手下不停,运劲指上。
      何沅君还在武家时,武三通对她甚是宠爱,将一阳指倾囊相授,成亲后,何沅君自然也教给了秦知时,只是转了两道手,精要失掉大半,秦知时自己也不够上心,练的很不怎么样。
      后来作为杨康远游,秦知时曾偶遇一灯大师,向他讨教了一番,又习得黄药师的弹指神通,指上功夫这才小成,一指下去,正中太阳穴,凤天南登时毙命。
      秦知时既然未躲,刀锋已划破肩衣,袁紫衣对胡斐心中有情,招式虽然狠辣凌厉,本意却是逼他自救,绝不会真正伤到他,却没想到他只避开要害,拼着受伤也杀了凤天南,眼见相救不得,顿时心神大乱,收势不住,一刀刺进秦知时后肩。
      秦知时提着凤天南尸体,向前一倾,脱离匕首,落到墙下,程灵素立刻奔过来为他点穴止血,秦知时把手中尸体望地上一扔,看向墙头上的袁紫衣。
      袁紫衣飘然落在院中,怔怔地道:“你杀了他?”一言方出,泪珠滚滚而落。
      秦知时冷冷道:“我行事向来有仇报仇,以直报怨。”
      这“向来”两个字一点没错,法律给不了他公道,他就自力更生。

      袁紫衣只瞧着凤天南的尸首,面上似怨似叹,似恨似悲,一时痴了。秦知时便不理会她,转向那两个凤天南请来的中人,他们既被凤天南在逃命之际坑害,交情荡然无存,秦知时索性将昨日才迎来的房契田契相赠,携了程灵素,两袖清风地回了那间客栈去。
      秦知时和程灵素有夫妻之名,自然同住一间,程灵素为秦知时上药包扎,又提前点亮蜡烛,半开窗户,他们心知袁紫衣必然还会造访,秦知时取出身上的玉凤,又叫程灵素也取出她那一枚,重新拼做一对,放在桌上。
      刚做完这番准备,忽然晴天一声霹雳,乌云密布,将明月遮得丝毫不露,秦知时看了看天色,道:“袁姑娘若是再不进来,就要天降大雨了。”
      他话音方落,袁紫衣穿窗而入,盈盈立在桌旁,一双眼眸瞧向桌上那一对玉凤,秦知时坐在桌后,向她推递过去:“物归原主。”
      袁紫衣语带悲切,脱口而出:“你连我的东西也不收了吗?”
      秦知时坚决而默默地看着她,袁紫衣苦叹道:“我既然来了,自会对你解释。”
      这几句话的功夫,大雨已经倾盆而下。
      雨声中,袁紫衣向秦知时夫妻二人解释了她的身世,凤天南是她生父,□□了她母亲生下她,又施辣手害死她祖父和继父,令她母亲走投无路,她出师入中原,师父令她救凤天南姓名三次,了却父女之情,才可报仇。
      她母亲袁银姑身世凄惨,程灵素听了也不禁泪落,秦知时脸色苍白,心中情绪跌宕,问道:“你母亲怎么样了?”
      袁紫衣虽然料不到他有此一问,但见他神色关切敬重,心中一暖,却又一痛,答道:“我妈妈逃出佛山镇后,一路乞食向北。她只想离开佛山越远越好,永不要再见凤老爷的面,永不再听到他的名字。在道上流落了几个月,后来到了江西省南昌府,投入了一家姓汤的府中去做女佣,她、她死在汤……汤大侠府上。我妈死后第三天,我师父便接了我去,带我到回疆,隔了一十八年,这才回来中原。”
      秦知时听出这其中必有隐情,道:“你还有一个仇人要杀,是不是?”
      袁紫衣愕然,凄苦道:“是。”她眼光中满是恨意,却不再提那姓汤人家,而说,“胡大哥你杀了凤天南,也算为我苦命的妈妈报了仇,只是我没能完成师父的嘱托。”她深觉得对不起师父,又因为父女天性,哪怕凤天南作恶多端,仍旧不忍。
      秦知时木然地牵了牵唇角,有些话原本看在那位袁夫人的面上他不想说,却不想袁紫衣毫无悔意,终究忍不住问:“你见过钟家三口的死状没有?”
      袁紫衣神色一黯:“不敢或忘。”
      秦知时道:“很好,永远别忘!”
      三次相救,她是做了贤女孝徒,那钟家三口的命,一份算在凤天南身上,一份算在胡斐身上,还有一份算在袁紫衣身上!
      袁紫衣已经知道秦知时在谴责她什么,羞愧难当,泪光盈盈,脸色苍白,几乎不敢看他。
      秦知时知言善辩,自异世轮转以来,多少难关都是他凭口才蒙混过关,只是他平常不会对女子这般言辞锋利,上一次克制不住,还是初为杨康时,三言两语便将包惜弱逼得几乎众叛亲离。
      出自现代世界的那个秦知时,思想多有狭隘偏激之处,只因张无忌的经历与他无关,对周芷若杀人夺剑等事没丝毫责怪。他觉得天不给公道自己来拿,既然没人给周芷若公道,都来欺她迫她逼她,她自己动手没什么不对。
      可如今的秦知时,娶妻成家过,寿终正寝过,仗剑江湖过,征战沙场过,性子已经改了不少,看人更多出于侠义仁爱——其实钟家三口又与他有什么关系了?
      过去室友调侃秦知时是女性优先主义者,实则并非如此,真正的女性优先主义者不会似他这样。
      他轻视女性对面世事风霜的抵抗能力,又在心中无限拔高女子作为母亲时的坚强。所以他瞧不起包惜弱,甚至是根本无法理解,他以为天底下的母亲都该像郭靖的母亲李萍那样,袁紫衣的母亲袁银姑那样,或者说,像他自己的母亲一样。
      娘对他这捡来的儿子都能做到,包惜弱对自己的亲生儿子为何便做不到?
      秦知时本性极为爱憎分明,只是深深敬爱怜惜养母,又对养母之死无法释怀,故而对女性素来忍让宽容,这是移情,也是软弱。
      这些他性格中软弱狭隘的部分,在乱世里滚过三糟,全给磨了去。

      袁紫衣被心上人如此苛责,再加痛悔,简直心如刀绞。其实她拜的师父是位峨眉大师,她自幼已经出家为尼,与世俗尘缘绝无可能,又亲眼见到秦知时与程灵素成亲,两人相知相合,为何仍旧牵挂至今,连她自己都说不清楚,芳心中满满又是难过、又是难堪,泪珠滚滚而下,不顾夜雨,穿窗而出,登高越房而去。
      程灵素一直在旁听着,默不作声,这时终于道:“你何必如此……”
      秦知时道:“你觉得我刻薄了么?”
      程灵素道:“袁姑娘终究命苦。”
      秦知时摇头道:“不是只有她身为人子。”
      程灵素看出秦知时也有伤心事,不再劝慰,握住他的手,默默陪他静坐。

      第二日宿雨停歇,秦知时在柜台上收到袁紫衣的一封长信,细细阐明红花会赵家夫妇赠马,以及欲搅乱掌门人大会的前因后果。
      秦知时光听说过白莲教,对红花会没什么耳闻,还是听程灵素所言才知道是反清复明的组织,他尚且不知这红花会的实力与纲领,却已经想与这帮心怀汉家的明之遗民见上一见。
      再想到那掌门人大会,心中又是轻蔑,又是恨铁不成钢。
      虽说有人处便有江湖,但对于天下,江湖却是太小,秦知时毕竟是曾经扶持新朝建立的人物,便如见过沧海之人,再来看湖泊一般,即使巨石入水,激起千层浪,终究不过如此。

  • 作者有话要说:  上一章我修改了一点,主要是改了秦知时和程灵素的关系,大家请去重看下吧。
    不过我估计这么久才更新前面的内容大家也该忘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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