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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风筝•箭》——短篇集《照心镜》之独立篇 ...

  •   《风筝•箭》——短篇集《照心镜》之独立篇

      初相见时,他们都是少年。
      一个是强国的太子,一个是弱国送来的人质。
      太子生性傲慢,即使他很喜欢这个沉默惜金的同龄伙伴,他的态度也无法转变一分一毫。
      男孩爱放风筝,常在草长莺飞的三月,将自己的满腹压抑放到无垠的天空中去。
      他用极细的竹丝吊起薄得透明的白绸,利用风力一片片沿绳子送上去,这个叫“送幡”,在他的国家,这是一种祭奠的方式,他哀悼的是他的人生和远处无法相见的父母。
      太子爱射箭,每次看到他送幡,便一箭把那风筝线射断,那白绸便纷纷扬扬漫天的飘下来。
      这是他们第一次见面做过的事情,男孩满腔愤怒,却不开口,他是阶下囚。
      于是太子乐此不疲。
      两人一起读书和学骑射。男孩天生聪慧,往往一学就上手。太子性格倔强,见他会了,即使是半夜也要爬起来练习。
      久而久之,太子一身武艺无人不晓,被称为有史以来最称职的王位继承人,却鲜有人知他身边那个貌不出众的少年才是他一直追逐的目标。
      ********************************
      太子满二十岁那年,弱国被灭了。
      因为他们终于不堪忍受来自异族的欺压和越来越重的苛税,弱国国王宁愿放弃爱子的生命也要博一博,然而却失败了。
      他的头颅送达之日,男孩也锒铛入狱,他将成为太子生日宴上的祭品。
      石牢中没有窗子,终日阴潮,只能从入口处偶然送入一点光线,男孩期盼每天送饭那一刻的到来。
      他没想到逃离,他的祖国灭了,家族亡了,天下之大,并没他容身的地方。他渴望的只是临刑前的那每一缕阳光。

      某一天,门开了,灯光照进来。
      男孩睁开眼,即使因为太过习惯黑暗而导致光线很刺眼,他也不肯眨一眨。然后他渐渐看清了,光芒中,少年玩伴站在身前,无言的凝视。
      钥匙叮当直响,男孩注视着太子打开牢门,拥住自己。
      “你来告别吗?”男孩问敌人。
      太子拉住他的手,两人踉踉跄跄跑出地牢。满天星斗,映着远处的焰火。
      “今天是我的生日。”太子说。
      男孩眨眨眼,“那……祝太子殿下生日快乐!”
      太子一反往日的骄横,忧伤的看着他,伸手触了触他的脸。
      ********************************
      他被太子放了,当然是偷放,无论用是什么方式,他得回了生命和自由。
      ********************************
      十年后,他已经是十万起义军的首领,经过一次次的浴血奋战,他收回了本该属于自己的国土。他似乎并不满足,于是他带领军队往昔日的国界打了过去。
      攻破那座当年成为人质时曾经过的城堡时,他突然想见见那位一直高高在上的太子殿下,他这才发觉自己想走的路。
      他要打入京城去。
      太子,不,此刻已是国王闻讯,决定御驾亲征。他原是一身本领,这才有了用武之地。
      ********************************
      决战在一处天险。
      国王占了天时地利,那里一片高崖,只一条道,城堡就在路的上方,易守难攻。
      他占了人和,古往今来,人民对贵族的仇视根深蒂固,一触即燃,而他许诺自由平等,一呼万应。
      ********************************
      城久攻不下,他时时凝望高堡,似乎可以看到那人的身影,那种焦躁渐渐的凝固成一个执念,他要打入城去。
      他派兵绕过山崖,断了那城的粮草。这话说起来容易,做起来却是无数具尸首叠加的成果。
      这一着立杆见影,不几日,国王军的反抗愈见愈弱。
      又守了半月,他观看数日风向,择了个顺风之日,亲自选了数百精兵,从先前打下的那条山道,登上了山顶。
      高处原本风大,他又挑的是时候,数百乘着那特制的风筝,乘风而下,如同天降。守城士兵未料此着,大乱阵脚,山下埋伏乘机攻城。
      他身犹在半空时,便有人射了他一箭,空中不好躲避,那箭正中他左臂。怒目看去,却是个熟悉的身影,一闪而过。
      他一跃着陆,不顾旁人,只找那一个。
      却在城头最显眼处,看见了那浴血的一身。

      国王转手劈倒一个正往城墙上爬的敌兵,回身正看见了他,回手取弓,箭指他眉心。
      瞬时间,年华倒退,岁月空流。恍惚间,又是那三月阳春,碧空万里,他张弓射断他风筝线时的情景……
      国王自幼百步穿杨,箭无虚发,此刻箭在弦上,取他首级如同囊中取物。
      可偏偏,就犹豫了片刻。

      猛然,一支雪白的箭带着血丝自他胸口穿了出来。
      两人呆然对视。
      国王缓缓倒了下去。
      得手的士兵欢呼雀跃,大叫:“国王死了!”
      一人叫众人和。片刻间,山谷重声回响,欢声震天,却余他满心空荡,呆若木鸡,怔怔的只看着那尸首。
      国王依然睁目,看着他,如同当年放走他时,那一夜的凝视。
      ********************************
      若干年后,他也老了。
      自由平等不过是当初的戏言,王位坐了几十年,该杀的人都已经杀了,包括当初弑杀敌王的功臣。
      人民只看的到眼前的利益,五谷丰登,税收甚少,便是明君,鸟尽弓藏本来是宫廷内的事,他们管不着。
      只是每年春天,那漫天的风筝飞起,衬在那蓝天上,他看着总是说不出的茫然,有什么微醒了,便是扯着心肺的痛。
      他,于是再没送过幡。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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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绿间长红
      露蕊烟丛
      花开花落昔年同
      惟恨花前携手处
      往事成空

      山远水重重
      一笑难逢
      已拚长在别离中
      霜鬓知他从此去
      几度春风 ——晏几道《浪淘沙》

      END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3章 《风筝•箭》——短篇集《照心镜》之独立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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