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塑魂师传》水沐珺玥

4、第 4 章

　　这是个在母体中刚满三个月就已死去的孩子，该是我所遇的魂魄中怨气最重的婴灵，既然是怨气，何来的如此清明的神智。
　　除非，他是针对性的怨灵，怨恨的那人已死，他自然也就怨气尽数消无。
　　而且，看他的样子，怕是早在我跟在林双儿身后的时候就已知晓我的到来，却仍肯露面，甚至是早已知道我是塑魂师的身份。
　　尽管只要稍微有点道行的魂魄，在初见我的那瞬间，便已是知晓我的身份。
　　“姑娘，我知晓你有能力收了我跟我娘亲，可是娘亲仅为一魄，有与没有，对你来说，都可有可无。所以，我求你，放了我娘亲，我自愿归顺姑娘，这总比姑娘用收魂术将我们收服要好的多。”
　　我自然是知道要好的多，最起码一点，自愿归顺的魂魄的灵力，就比我强制收服过来的要强的多。
　　只是自古以来，自愿归顺塑魂师的魂魄少之又少，因为这就如同与塑魂师签了生死契约一般，永生永世都归塑魂师所有，其投胎转世也好，所谓的自由也好，都是失去了的。
　　除非，塑魂师在死前自愿放行，否则，随着塑魂师的死去，这些自愿归顺的魂魄也就灰飞烟灭了。
　　“你……”我终是开了口，“可知道自愿归顺的后果？”
　　这倒不是我犯贱，而是实在是这般的场景少之又少。即便是我师父，一生之中都未曾遇到过自愿归顺的魂魄。
　　所以他的十个手指头经常是被自己咬的坑坑洼洼。
　　“只要姑娘答应我帮娘亲七魂六魄归位，我自愿归顺又有何妨？”那小小的婴灵瞪圆了原本就极大的双目，对着我牵扯了下嘴角，道，“我娘亲，为了我，已成了这般模样，我不想她从此生生世世都是如今这般。”
　　“好。”我掐了个咒，双手瞬间变得透明起来。“但是我要拔了你周身的尸毒，你可忍的住？”
　　“自然是忍的住。”
　　我从怀中掏出一琉璃瓶，将一直温柔的看着婴灵的林双儿收了进去。而后对着没了怀抱，呆呆愣愣的漂浮在空中的婴灵抓了过去，缓慢的在他身上揉捏。
　　当下，那婴灵一阵剧烈的颤抖，其周身亦开始慢慢呈现出黑色浓雾，紧接着，在黑色浓雾中，渗透出一缕缕猩红的血丝。
　　果然，是杀过人的婴灵。只有杀过人的婴灵才会在拔去尸毒时，呈现出他所杀人时吸的血液。
　　而且，杀的是其血亲。
　　我的手掌越来越炙热，手劲自然也是越来越大。
　　婴灵的颤抖也自然是猛烈。
　　毕竟还是个婴孩。
　　即使他的灵魂在身体死去的那瞬间已如成人一般，可其魂体，仍是保留着他尚还是胎儿的触觉。
　　就如同对成人来说只是一般的尚可容忍的痛疼，放在他身上便是放大了十数倍。
　　何况这般的痛疼，就算是成人的魂魄也尚不可容忍。
　　这是个可怜的孩子……
　　要知道，弑亲的怨灵，在去掉尸毒的同时，还要忍受的，是抽掉被自己杀死的血亲的血缘。
　　而血缘，是深埋入魂魄的精气之中。
　　我叹了口气，收回双手，抱着已疼昏迷过去的婴灵，消失在人间。
　　在世之人，怕是没几个人会如同我一般，有事没事就跑到阴间溜达了。
　　这已经是这个月的第三次了吧。
　　我抱着婴灵的手，紧了紧。这孩子，就算我想收他，怕也会在被我塑造的过程中被疼得魂飞魄散了吧。
　　真是不想见那些家伙，可是偏又不能不见。
　　“莫姑娘。”笼罩在周围的浓雾随着一道鹅黄的人影的出现慢慢消散开来，路出眼前的青石小径。“你可总算来了。”
　　“……可不可以当没见到我？”我头顿时大了起来，“莺儿，你就放了我，随我去哪可好？我保证办完事立马回世间。”
　　“呵呵……，莫姑娘，这可不好。”我的话并没阻止莺儿的靠近，她笑道，“秦广王跟转轮王一早就吩咐奴婢在这候着，说是一见到姑娘就必须带着姑娘去第十殿。如果姑娘到了，奴婢却没带姑娘去，到时奴婢可就惨了。”
　　“你知不知道，这样很耽搁时间的。”我愈发头痛起来。“我这次来是有正事要做。”
　　“奴婢只知道，姑娘再在这与奴婢纠缠，就是真的耽搁时间了。”
　　“……”
　　沿途的浓雾，随着莺儿的走动，渐渐消散了，周围愈发的清晰起来。
　　怒放的彼岸花像永无止境一般，延伸到天际，放眼望去，均是妖艳血红一片。
　　“原来已经到花期了。”我忍不住低声叹息了句。
　　在前面带路的莺儿回头疑惑道，“姑娘刚可是有说什么？”
　　“没什么。”
　　一路上，倒算得上是平静，除了偶尔会被彼岸花的根茎绊到，怀中的婴灵估摸着是感受到了彼岸花的香气，轻微的蠕动了几下，却仍是疼的抽搐了几下。
　　被莺儿带来的浓雾笼罩过后的彼岸花妖娆的更加艳丽，红得似随时会滴出血一般，走的越深，其香味愈加的浓郁起来。
　　突然，一道白色身影出现在花海深处，随着我们的走近，转过身来对着我福了个身，“莫姑娘，好久不见。”
　　“嗯，沙华，好久不见，最近可好？”我对着她浅浅笑道。
　　这是个绝美的女子，即便身着一身白色纱裙，气质清冷疏离，也无法抵挡她如同彼岸花般妖艳的容颜。
　　可惜红颜自古多薄命。
　　“多谢姑娘关心，沙华尚好。”即便主动打招呼的是她，神色依旧淡漠。
　　“那就好。这季的彼岸花开的真好，让你来照顾它们果真没错。”
　　“姑娘过奖了。”她抬头瞧了眼我怀中的婴灵道，“姑娘这次来是为了这孩子吧？”
　　“算是吧。”我应了声，对婴灵的事并不想多说。
　　她自是知晓我的规矩，不再多问，对着静立在一旁的莺儿点了点头，算是打过招呼，然后朝花海中心走去。
　　我看着她的背影渐渐被花海所淹没，暗自叹了口气。
　　“姑娘，该走了。”莺儿催道，“再耽搁下去，别说两位殿下等急了，怕是姑娘怀中的婴灵也等不了了。”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