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成妃》舞夜落婳

12、乱花渐欲迷人眼

　　再启程那日，络七听闻，皇上限山西府三个月筹集太子需要的三分之一粮草。不得扰民、不得动用官仓。山西府自然也明白了此次之事确实办的不妥，便接了旨意。看来山西大小官员这回可得破费一回了。
　　而尹兰久打启程便病了。紫越臻时常在她车中探望。按着礼数，络七应当去瞧她的，可却怎么也不想和紫越臻撞在一起。
　　这日终于听说皇子已先行出发，前往北边行宫与涂王会和。这才带着夙玉去看尹兰久。马车上是浓浓的药味，络七心下一惊，瞧来这次她并非耍手段，是真真病了。不禁叹了口气。
　　“你叹什么气？”尹兰久睁开眼，络七将靠垫递给她，她斜倚着车壁看向络七。
　　“我叹气你该注意自己的身子，身子才是最重要的。你瞧我，永远都精力充沛。”络七讪讪地笑着道。病中的尹兰久长发随意垂下，惹人怜爱。
　　“你要看我的笑话就看吧。何必说这些。”尹兰久忽然没了平日高高在上的样子，脱口而道。络七瞧了她一眼，不过也是和自己差不多年纪的姑娘，这样的她可比平日装着样子的她可爱了许多。
　　“我为何看你笑话呢。”络七看向她。
　　“那倒也是，我倒忘了你也是三爷的夫人，若那许文意嫁给了越臻，你也没什么好处。”尹兰久咳了两声，恨恨说道。
　　“我本就不在乎这些，嫁不嫁与我何关。我劝你也别拿自己的身体开玩笑。若是要嫁，你也挡不了，顺其自然呗。”络七脱口而出，尹兰久停了片刻，忽然笑了起来。“他待你那么好，你竟不在乎。我有时候真想知道，你整日这幅疯样子，到底是因为你城府深还是本就这般性情”
　　络七耸耸肩膀。“他娶了我，自然要对我好，我在不在乎是我的事。我才不会为了他整日伤着自己的身子。”
　　“从前我也这样想。可总有一天，你也会像我一样的。”尹兰久幽幽开口。
　　络七正要辩解，忽然婉儿一笑，默然告辞下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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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来到行宫已然几日，络七日日好梦。连绵的细雨丝毫没有要停息的意思，使得许多活动都不得不延迟。坐在屋檐下看着雨滴下，络七不住的祈祷着雨停。
　　“络七，你看什么呢？”四皇子撑着一把伞立在不远处。
　　“看雨啊。你打哪来到哪去？”络七懒懒的看了他一眼。
　　“我来看你呀，顺便看看三嫂好些了没有。”他总是恭恭敬敬的称呼尹兰久为嫂子，却总是直呼络七的名字。
　　“她那是心病，一时半会好不了。要是那人有心，来瞧一眼，说不定比药管用多了。”络七没好气的答道。住了这么些日子，她和尹兰久的小楼仅隔一墙，自是知道紫越臻至今未来瞧过她，或者说她们。
　　“三哥有事在身。你，劝劝嫂子。”紫越华一时不知该说些什么。
　　“你少演戏，我还不知道，这行宫都传遍了，咱们三爷日日带着许文意，赏花赏雨，他那是天性。改不了。”络七摇着帕子说道。枉她还曾经以为他是真心待她，如今瞧来，他不过就是一个喜新厌旧的浪荡公子，不过，这样也好。她乐的清净自在。
　　紫越华瞧着她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倒也放心了许多。
　　“越华，我听说往行宫不远有一处湖泊，长满了荷花。太后说天晴了去，可谁知道这天什么时候晴，你带我去好不好。”络七讨好的看着紫越华，也不顾细雨，跑进他的伞中。
　　“不去，若是叫三哥知道倒还好说，叫太后和贵妃知道了，她们定会罚你。”紫越华认真的说。
　　络七瞧了他一眼，缓缓开口，“罚便罚吧，我本又不是什么皇亲国戚家的女儿，爹爹也无一官半职，能有今天的造化，是该乖乖的整日相夫教子了。我原本以为你是不同的，谁知，你也和她们一样，守着这些规矩。算了，我还是回屋练字吧。”
　　“你等等。”络七行了几步，便被紫越华叫住，“我从未看低过你，你爹爹是个了不起的人，你不要暗自神伤。我带你去就是了，只当舍命陪君子了。”
　　这一望无际的湖泊，半人高的荷花荷叶绽放。微微细雨，太过壮观，络七兴奋的上蹿下跳。她可从未见过如此场景。此次回去，纵使被罚死都甘愿了。
　　“上船吧，还愣着干什么。”紫越华立在船头，将手伸向络七。清澈的水滴，枝枝蔓蔓，细小的菱角水中分外好看。船在四处掩映的荷花丛中行进了，络七编了两只荷花帽，紫越华一脸不情愿的戴着，真像是乡野渔夫。络七忍不住哈哈大笑了起来。
　　她忽然起身，将伞丢向远处，伸开双臂，迎着细雨，浑身舒畅。络七闭着眼睛，只觉得自己如同飞翔一般，她喜欢从高处跳下，落入水中，那一瞬间，仿佛自己便是一只自在的鹰，翱翔千里。
　　紫越华心里颇为动容，撑着船一路前行，他忽然想就这样将她带走，藏在谁人都寻不到的地方，那个地方有这样的湖泊，更有她心里爱着的天大地阔。
　　行出一片密集的荷花丛。忽然听到许多笑声，“越华，你这是带着谁家姑娘私会呢？瞧来是年纪到了，该指婚了吧。”话毕，便是阵阵笑声。
　　二人随声望去，一个雕栏画栋的大船停在不远处。船头立着许多人，正笑望着她们。待看清船上的人，她大吃了一惊。船上的人也都敛了笑容，若有所思的看向他们。
　　丫头扶住络七踏上大船，紫越华走在前面。
　　“给太子、耀王请安。”络七微微福了福身。与他们二人一起的有几名少年男儿。还有涂家的一对姐妹花。
　　络七正站起身，便瞧见紫越臻扶着许文意从船里出来，他温柔的样子络七不免轻声一哼。他瞧了外头的情境，便也大概知了一二。神色瞬间冷漠。络七毫不示弱的白了他一眼，看向一旁。
　　“我出来时本是要叫你的，丫头说你还没醒，便叫四弟带你过来。辛苦越华了。”紫越臻上前一步笑道。
　　络七瞧着他，果然撒谎都这般义正言辞。这是帮她开脱吗？也是，不然旁人只会说三皇子的夫人和四皇子二人游湖。怕是他可受不了这般的屈辱呢。
　　“原来是三夫人，一看就是气质不凡，文意给夫人见礼。还望夫人多多关照。”许文意规规矩矩朝着络七行了个礼。
　　络七面上笑着，心想我为何要关照你。
　　“外头还有雨，几位爷里面坐吧，爹爹备了今年最好的酒，我带了来。”涂家大女儿开口看向太子笑道。
　　“酒好，酒好，上次端午我和越华都被络七喝倒了。一直都想找个时机雪耻，走，就今天了。”耀王大笑着看着络七往船厅里走去。
　　络七笑着随他进去，就你们两人的酒量也敢与我较量。殊不知本姑娘五岁就已醉过了。倒是你们几个背着太子妃、王妃在此处偷欢，这回可被我逮到了。
　　船舱豁亮通透，莲香阵阵，太子走上主位看向所有人说道，“不如我们来行酒令如何？”话毕，涂家两个女儿便拍手叫好。众人都不能驳了太子的面子，都点头落座。
　　因着络七的到来，位子便也调了调，头一回，络七竟然坐在紫越臻的身旁。未曾婚配的女孩们都两两坐在一处。
　　“太子爷，奴婢拙见，今日我们便不玩那些文邹邹的楹联对子。只接成语，开头必是由一到十的数字，到了十再从一开始，不可重复，您说如何？”涂家二小姐涂意净眨着眼睛笑道。虽说与姐姐生的几乎一样，却明显活泼许多。
　　“有意思，那便由本宫开始，一马当先。”太子挥手说道。
　　“二三其德”耀王笑着开口
　　“三言两语”紫越臻果然三言两语，片刻便看向络七。络七扭头便笑答，“四分五裂”
　　“不行不行，三夫人该罚。”涂意净端着酒杯向着络七走来。
　　“为何罚我，我依着规矩说的。”络七莫名的看着她。众人也都等着听她的下文。
　　“三夫人说的成语不吉利，如今大好河山，一片祥和，何来四分五裂之说呢。意净替您斟酒。”纤纤玉手拖着白玉酒壶，清澈的酒水落入面前的杯中。
　　络七呼了口气，好家伙，这杯子可真大。也顾不上多想，仰头一干而净。众人便是一阵喝彩声。涂意净轻轻福身，退回了位子。
　　“四平八稳。”络七想了想，这才稳稳当当的说道。
　　“五湖四海”紫越华笑答。
　　“六畜兴旺”
　　“七窍玲珑八面来风九九归一十全十美”
　　……
　　数轮下来，就数络七喝的最多。那个涂意净总能找出各种理由叫她喝酒。酒过几巡，耀王也有了些许醉意。趁着歇息的片刻，络七便出去走至船尾，一阵花香飘过，这才清醒了许多，头重脚轻，总觉得被人耍弄了一般。络七恨恨的将手中的浓浓酒味的锦帕丢进湖里。
　　“这是作何？”后头人声传来，络七急忙回头行礼，太子手背身后，缓步走上前来。
　　“起来吧。”他走至船边，手撑着凭栏，一言不发的望着远处。历来张狂的太子竟也有这么落寞的一面，也不知是不是因为喝了酒的缘故。
　　“卑妾先行告退了。”络七行礼离开。还是不要惹着他为好。
　　“兰久还好吗？”他忽然开口。
　　络七停住脚步，回过头，“太子是在问我？”放眼看去，四下无人，定是在问自己了。“久姐姐一切都好，只是这几日有些伤寒。”络七规矩答话。
　　“三弟待她可好？”他接着问道。
　　络七如坐针毡，只想快点逃了去，“很好。”
　　“你说，兰久心里可有我？”他忽然回过头来。
　　络七慌忙低下头，“太子恕罪，卑妾不知。”络七心里早骂了他千遍了，别人老婆关你什么事。
　　“我总是放不下她。”他的神情瞧上去还真像是个痴情郎。若是从前络七自是会信了的，只是今日酒过几巡，亲眼瞧着他与那涂家大小姐情意绵绵，却不知他有几分真几分假。
　　一阵风吹过，借着酒劲，络七忽然仰起头看向他，“太子殿下是真心喜欢尹兰久吗？”
　　太子显然是没料到络七会如此一问，愣了片刻，笑了起来，“我自小就喜欢她，还能有假。”
　　“那殿下喜欢涂意清吗？”络七接着问道。
　　“窈窕淑女，君子好逑。这与我喜欢兰久有何关联吗？”他疑惑。
　　络七一时气结。有何关联？亏他问的出口。“太子殿下喜欢太子妃吗？”
　　“她是父皇为我立的太子妃，我虽说不喜她的性子，却也是要喜欢她的。”他倒也老实。
　　“卑妾斗胆，太子殿下待尹兰久无非是打小心里有个结，觉得她就像九天圣女，如今没有娶到，便耿耿于怀，依我看，殿下若是为她好，便索性将她忘了吧。”就如同紫越臻待她，不过是沉迷在幼时的经历。
　　“你—你大胆。本太子喜欢的东西还没有得不到的。要你在此说教。”太子忽然上前喝道。
　　络七忙跪下身，莫名其妙，是你要问我的，如今倒怪我，还好尹兰久嫁给了紫越臻。若是真嫁了太子，还不知道是什么光景呢。
　　“大哥息怒，是不是络七惹大哥生气了。”紫越臻同紫越华一同忽然不知从何处出来。紫越华上前扶她。太子笑着挥了挥手，便转身走进内室。
　　“你这性子若不收敛，迟早还要吃亏。”紫越臻冷冷的瞧了她一眼叹道。
　　外头传来太监传旨的声音，皇上急招太子，众人便也一并随船到了湖畔，各自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