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蹲在墙角种桃花》紫米薏仁

25、三日之后，京城

　　到顺天府已是三日后，此时正当夕阳西下，斜晖映城。

　　我趴在窗口，耳边是答答的马蹄声，看着前方京城鳞次栉比的房屋，忽生出些怯意来。之前总是盼着盼着要见夏晨，老想着马车能再快点。可是这临近他了，却又暗暗地祈祷，慢点，慢点。这是别人说的近乡情怯么？那，我是不是把夏晨的家，当成了我的家？

　　真不害臊！我捂着发红的脸，悄悄回头窥了窥靠着马车壁闭目养神的夏曦，和在另一边已经快把身子探出窗外一半的贺纤纤，暗自松了口气。可是一转念，想起夏晨就要成亲了，我瞬间又黯然开去。

　　正想着，马车就已经停下了。我轻轻掀起马车窗帘的一角，瞧见大大的门匾悬于朱门上方，煞是气派。只是，门上书的不是“夏府”，而是“杨府”。我正自纳闷，夏曦却拍了拍我的肩，然后下了车去。

　　贺纤纤兴奋地拉着我的手，下了车，眼睛滴溜溜地四处张望。

　　“诶，小岩，看这大门的气派样，你师父家定是非富即贵。这又是京城，看样子，你师父十之八九是个官二代。”贺纤纤忽凑我耳边道。

　　“官二代？”

　　“哎呀，就是父亲是当官的。而且呀，我看，这官还不小。”贺纤纤两眼放光，“哈哈，我还第一次见到活生生的！”

　　见夏曦回头，我赶忙往贺纤纤腰上一拧，制止她的得意忘形。

　　这时夏曦往旁边一让，我才看见不知何时站他身后的老头。

　　“顾岩，这位是府上的管家，姓瞿，你们可以称呼他为瞿叔。”夏曦朝着我引见道，又转身朝着瞿叔，道，“这是雾谷的顾岩，旁边这位是……”

　　“雾谷的贺纤纤。”未待夏曦开口，贺纤纤抢白道。

　　夏曦瞥了贺纤纤一眼，不以为意，继续道：“瞿叔，就安排她们住西厢吧。”

　　瞿叔颔首，冲我俩和煦一笑，做了个请的手势，道：“还请二位姑娘随我来，老奴先带你们去卧房看看。二位的行李，会有府上的下人送过去的。”

　　我俩点头，跟在了瞿叔身后。

　　我们沿着回廊往西厢去，我环顾四周，终于明白，刚在门外，为什么总觉着一丝异样。按理说，夏晨要成亲了，整个府里应该是喜气洋洋的，可整个府内的装扮，平常的不能再平常。难道说……心底忽然生出些卑微的希冀。

　　不能这样。我赶忙摇头，赶出那些胡思乱想。怎么可以想师父的不好？

　　“顾姑娘，可是对这房间不满意？”

　　我心一紧，抬头发现已经到了房门口，暗道糟糕。看这瞿叔的岁数，少说也在这府上呆了几十年了，说话定是很有分量。要是给他留下了不好的印象，这可如何是好？

　　思及此，我扬起自认为无辜的笑脸，诚恳道：“当然不是。只是昨晚睡得不好，落枕了，呵呵，落枕而已。”

　　瞿叔颔首，波澜不惊道：“旁边那间是贺姑娘的房间。如若二位姑娘没其他要求，老奴便告退了。”

　　待瞿叔走后，我推门进屋。屋子并不大，也无甚装饰，只有窗边桌案上一盆文竹。夕阳还未完全西沉，斜斜地照进来，亮堂了大半屋子。

　　我的包裹已经摆在了桌上，这府上的下人倒也真是麻利。不过我对此倒不关心，径直扑向了床，踢掉了鞋，滚了一圈，抱着被子，幸福地笑了。

　　正自满足，却听到一声轻笑，道：“呵呵，我就知道。”

　　我坐起来，随手抄起个东西砸了过去。夏曦一个漂亮的转身，闪开了。我忽然意识到，那是我睡觉的枕头。伴随着一声惊呼“我的枕头”，便从床上弹起，追了过去。夏曦忙回身去捞，却也慢了一步。

　　他无奈地耸肩，道：“我不是故意的，叫瞿叔帮你换一个，可好？”

　　我捡起枕头，用力拍了拍尘，视若无人地从他身旁走了过去。

　　“我下次不躲还不行么？”我回头瞪他，分明听到他喉间一声轻笑。

　　“好啦，石头，饿了吧？京城最出名的飘香楼，你就不想去尝尝？”

　　还未待我回答，贺纤纤就不知从哪窜出来，架起我的胳膊，豪迈地一挥手：“夏公子，走起！”

　　京城最出名的酒楼，自是不错，光那香味就已醉人。

　　席间，我终于提出了我的疑问：“为什么大门前的牌匾之上标的是‘徐府’？”

　　“因为那房子的主人姓徐。”夏曦甩了个“是人都知道的”眼神。

　　“那不是你家？”

　　“那你觉着我能在那来去自如？”夏曦左眉一挑，分明表示着：你是白痴。

　　“可是你不是叫‘夏曦’么？”

　　“嗯，有什么不对么？”

　　我咬咬牙，深深地感觉到与此人沟通不能，遂提筷夹菜，闷头吃饭。耳边传来贺纤纤的低笑声，我又把头低了低。

　　“石头，怎么不问了？比如你问‘你怎么不姓徐，而姓夏’，我就可以答‘我什么时候说过我不姓徐，而姓夏’；你问‘那你怎么会叫夏曦’，我就答‘我娘姓夏，所以我叫夏曦，这只是我在江湖用的名字’；你问‘那你为什么会有两个名字’，我就答……”

　　“你累不累！”我抓起一块桂花糕，直接塞进了他嘴里。

　　谁知夏曦面不改色地嚼了嚼，点头道：“嗯，味道不错，谢谢关心。”

　　“哈哈！”我瞪向另一边兀自笑得欢的贺纤纤，默默感叹：交友不慎啊！

　　吃完饭后，贺纤纤本欲去城里逛逛，奈何我借口累了要回家休息，她也只好兴致怏怏地跟我回去。

　　一进徐府大门，夏曦便被瞿叔请去了徐老爷那，我路上的祈祷果然奏效。

　　进房门溜达了一圈，听到贺纤纤关门的声音，我便从屋子里溜出来，准备去院子里转转，说不定，还能撞上师父。

　　可刚一脚踏出，就听身后门开了。

　　“不是吧。”我嘀咕着，垮了肩膀。

　　贺纤纤一手拍上我左肩，语调带着一股捉奸的狡诈劲，道：“哈，小岩，我就知道！别告诉我你是要去茅房？”

　　我万分诚恳：“我真的腰去茅房。”

　　“那我也要去。”说完，拖着我就往前面走去。我暗自憋闷，真真是偷鸡不成蚀把米。

　　夜晚的庭院凉风习习，每户大户人家的建筑莫不是亭台楼阁，小桥流水。

　　我一路作欣赏状，暗地里却一直在四周环顾，默默留意有没有夏晨的身影。这走路不看路的下场，就是在拐角处，直接撞进了一个人怀里。

　　我闷闷地揉着鼻子，入目便是一袭白衣。我心一紧，缩着脖子缓缓地抬头，直接僵化掉了。

　　“师父……”我曾幻想过千百次与夏晨重逢的情景，设计过很多精彩的亮相，奢望着，至少在成亲前，能留下个惊艳的形象。可叹造化弄人！

　　“小晚，还是这么莽莽撞撞的。”夏晨轻笑，自然地抬手，替我理了理乱掉的头发，接着道，“你可是跟着夏曦来的？”

　　我点头，夏晨又转向贺纤纤，温和一笑：“在下夏晨，请问姑娘是……”

　　半晌没有声响，我回头，只见贺纤纤愣愣地望着我和夏晨。我伸手捅了捅她，她方回神，直接扑上去抓住夏晨的手，满眼希冀：“你也穿了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