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蹲在墙角种桃花》紫米薏仁

12、重遇故人，转变

　　从正堂出来，夏曦说要去赏月，我思忖他定是要去勘察地形。我还是不要引火烧身，遂借口肚子不舒服，遁了。

　　刚一回房坐下，就响起了“咚咚咚”的敲门声。门外，小六笑吟吟地立着，冲我扬了扬左手提着的张记桂花糕。

　　我侧过身让他进屋，小六也不客套，径直走到桌边坐下，自己给自己倒了杯茶，而后把桂花糕往我面前一推，仍然是旧时熟稔的口气：“小岩，我记得你最爱吃张记的桂花糕了。很久没吃过了吧，尝尝看怎么样。”

　　我捏起块桂花糕丢进嘴里，果然还是那个味道，糯而不腻，满嘴盈香。随手递了块给小六，道：“你也尝尝。”

　　小六半天没接，愣愣地盯着我，然后低头，直接就着我的手咬了一口。我手下意识一松，桂花糕就往下落去。小六飞快伸手一接，整个直接塞进了嘴里，腮帮一鼓一鼓的嚼着，眉眼含笑。

　　我老脸红了个彻底，只觉屋内空气沉闷，尴尬异常，早知道还不如跟夏曦走了。

　　我左思右想，挂上个笑脸，挪揄道：“听说小六你娶亲了？听说那张笙笙可是个大美女。”

　　小六忽垮了肩，垂着头，表情不甚分明，低声道：“小岩，其实我一直有想要去找你。可是别人都说，雾谷难寻，我是去不了的，所以……”

　　小六的声渐低不可闻，看着他的样子，我的笑也再装不下去，瞬间很唾弃自己。找了个什么烂话题，屋内比刚才还要尴尬。

　　这时门被推开了，我舒了口气，但我没想到解救我的竟是贺纤纤。

　　贺纤纤跳进门，一脸兴奋地往我奔了过来，转眼却发现了小六，一脸疑惑：“咦，安安，你怎么在这里？”

　　小六红了脸，飞快地瞥了我一眼，气急败坏向贺纤纤吼：“别叫我安安，要说多少遍啊！”

　　“好啦好啦，谦安，总行了吧？我和小岩有私房话要讲，你不可以听哦。”贺纤纤边说边蛮横地把小六往外推。

　　“你跟小岩能有什么私房话讲？”小六一脸不愿的嘟哝。

　　纤纤双眼一横，小六便瘪着嘴，由着贺纤纤把他推了出去。纤纤探头四处张望了下，确定没人后，就关上了门。

　　我在一旁看着，这贺纤纤性格变化也太大了吧。难道说，嫁人，真能把一个名门淑女，变成一个市井泼妇？

　　纵使以前她是追孔岱追得最锲而不舍的一个，那也是如那韧如丝的蒲苇。她天天登门，也不过与孔岱赏月饮酒，看雪看星星，叹柳叶翩飞，观夕阳西下，谈诗词歌赋，论人生哲学。她往往只是轻轻往那一立，优雅柔婉恬静，不说不争不求，一副我喜欢你只是我喜欢你，你不喜欢我也没关系的姿态。

　　按照她今天对小六的态度，她应该是如洛七一样，直接扑上去，把孔岱办了的主啊！

　　时间是把杀猪刀。想当年，我是多么地膜拜她，觉得女子当如是。

　　纤纤关上门，一脸神秘地笑着，朝我过来。

　　我百思不得其解，我与她一直不熟，她有什么私房话好讲的？一个念头闪过，想来她是想向我打听孔岱吧。

　　“小岩……”纤纤满脸堆笑。

　　我被这甜腻的声音激得鸡皮疙瘩一身，赶忙制止她：“你是想问孔岱吧？我也不知道他去哪了。听说李牧一表人材，还是应天府有名的才子……”

　　纤纤一脸得意：“我夫君，那是自然。不过，孔岱是谁？”

　　我后面那句“孔岱已随风逝，当怜取眼前人”卡在了我的喉咙，噎得难受。连贺纤纤居然都把孔岱忘了，把那个她从十一岁起就说着要嫁的孔岱，给忘了。她怎么可以！

　　我心里一抽，泛起层层酸。是否再过四年，便没人会记得孔岱了，就如同他从来都没有存在过一样？当我提起“孔岱”时，得到的都是一句问话“孔岱是谁”。会不会有一天，我也会相信，孔岱，不过是我的一个梦一个错觉罢了？

　　见我颓然，贺纤纤推我的肩，问：“怎么了？诶——你不会是喜欢李牧吧？”

　　我：“……”

　　“欢迎你来抢啊，”贺纤纤眼睛一转，“不过呢，你是抢不走的！”

　　我：“……”

　　“好啦，不说这个，你是药王谷的传人吧？”贺纤纤突然凑近，摇着我的胳膊道。

　　我不知该答是，还是不是，于是沉默。

　　“你们药王谷会不会造人皮面具呀？就是那种可以贴脸上易容的？”

　　我一愣，不知她是唱哪出。这易容术，有是有，不过我不会，洛七倒是很感兴趣地专修过。

　　“那你们有没有那种传说中的毒药，什么‘含笑半步颠’，‘七步绝命散’啊之类的？能不能给我点？对了，解药也有就更好了。”

　　我面部抽搐，继续沉默。

　　见我不说话，贺纤纤失望地低头绞她的腰带，道：“没有么？不过就算有，想来你们也是不外传的。”我松了口气。

　　“那什么起死回生的药丸有么？譬如什么‘金风玉露丸’，‘九转还魂丹’的。这是救命的，给我点也没关系吧？”

　　我突然计上心头：“住我隔壁的那位公子，是我师父，你可以去找他。他肯定有的。”

　　“我才去找过他，就是他叫我来找你的。”

　　我想象着夏曦笑得一脸道貌岸然的样子，只想一脚把他踹墙上，再使劲勒两脚。

　　正当我心里祈祷小六能回来，救我于水火，当真就听到了敲门声。我暗暗感叹声，我佛慈悲。飞快地窜过去开门。

　　门外是个丫鬟，来找贺纤纤的。她说，老爷找小姐去前厅。

　　贺纤纤只好怏怏不乐地去前厅，那丫鬟关门时冲我狡黠一笑。待我细看时，她又回复了低眉顺眼的模样，我思忖，明天得吃点胡萝卜，太挑食，都老眼昏花了。

　　入夜，我躺在床上，将睡未睡之际，听闻琵琶曲响起，如泣如诉，缠绵悱恻，哀怨异常。哎，我叹息，果然，三夫人是宁愿被王文抢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