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苏醒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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锦江路是一条幽静的小马路，柏油路的两边种满了银杏树，经过百多年风雨的洗礼，这些原本并不起眼的树木，已成了这里的一道别致的风景。
路的尽头，有一栋与附近商铺不同的三层小楼，它的外墙由一条条的木板贴搭而成，上面长满了爬山虎，将整栋小楼都隐藏在葱郁的枝叶之下，有一种说不清的与世隔绝之感。
在门口的台阶下，立着一块发了两棵绿芽的木头招牌，上面刻着两个明显是手工雕刻的隶书字：寻香。
此时正是清明假期，来这条马路溜达拍照的人较前几日多了起来，路经小楼时，偶有心思细腻的人被里面传出来的悠扬钢琴声所吸引，又借着这个节日里少许的哀思，便三三两两地寻了进去。
原来，小楼的一层是间咖啡馆，供应着各式各样的咖啡与糕点，这与其他咖啡店并没有太大的区别。只是小楼的设计者不知用了什么方法，竟能够借着昏黄不明的气氛，将每一桌的客人们都隔绝在他们各自的小环境中，即使是在这样开放式的大厅里，也不会受到别人的影响，只除了那轻柔舒缓的琴音，总是能够在不经意间敲入人的内心深处，让心情平静，放松。
小服务员端着咖啡，动作利落地送到客人桌上后，便快步来到老板身后那依旧空着的座位上坐下，静静地看着她的背影。
老板叫绮悦，有一头让她羡慕无比的柔顺黑发，每次老板弹琴的时候，黑发便会跟随着她轻缓的动作而轻轻摆动，真是有种说不出的优雅与知性感。
而且，老板的父母身体健康，存款多多，夫妻俩常常前往世界各地旅游，就连这间咖啡店，也是他们出资给老板开的，他们一家人生活得既开心又不愁吃穿，真是让人羡慕不已。
但即便如此，绮悦似乎还是有些难掩的心事，每逢清明前后，她的琴音里总会不自觉地奏出一股淡淡的哀愁，这让小服务生十分不解。
相处久了，小服务生的胆子也大了，便假装随意问起。绮悦并没有介意，只是轻蹙着好看的弯眉，也有些困惑地说：
“不知道，只是觉得好像失去了生命中一位至亲的人，想要寻回，却不知要去哪里寻回……”
怪不得叫【寻香】。
小服务生杵着腮，看着绮悦的背影，暗自想着这些有的没的，直到来了新客人，才回过神忙活起来。
时间就在略带着稍许悲思的琴声中，一点一点地如音符般跳飞了出去。
绮悦弹完最后一曲，像往常一样，交代小服务生若是没有什么客人便早点回去休息，接着便上了二楼。
目送老板离去后，小服务生扯了扯暗黄色的制服，看到原本坐在靠窗的最后一桌客人也已经离开，便想先去将大门锁上再开始收拾桌上的杯盘。
这时，一高一矮的两个身穿黑色西装的年轻男人却推门而入，走在前面的高个子男人肤色很黑，虽然努力保持着面上的笑容，但让人看了还是忍不住心里发毛；后面较矮的那位是个光头，不知上面涂抹了什么，油光发亮，但是眼睛却很大，只是带着点痞气，从进来开始便在那耸扭着肩膀和身体，好似身上的西装爬满了让人发痒的跳蚤。
小服务生虽说也是久经沙场，可看到这两个人时，心里突然感到害怕，说出的话也开始结巴：
“呃，那个，对不起，我们，我们已经下班了。”
黑脸向前一步，非常有礼貌地说道：
“我们不是来喝……咖啡的，请问你们老板在吗？我们是她很多年没见的朋友，今天特意来拜访她的。”
小服务生一听这话，立刻松了一口气：“原来是我们老板的朋友啊，她在的……”
话还没说完，就被楼梯处洪亮的叫声打断：
“小美！天色不早了，还不赶紧回家？！”
“是！玉婆，我这就走啦！这两位麻烦您招呼了，他们是老板的朋友……”
“啰嗦什么。”站在楼梯口的老人家一瞪眼，小服务生连忙调皮地吐了吐舌头，一路小跑进了休息室。
黑脸则恭敬地对着这位白发苍苍却声如洪钟的老人家鞠了个躬：
“玉婆，多年没见，您还是老样子。”
玉婆不答话，依旧站在楼梯口那，直到小服务生换完衣服离开咖啡店，她才冷冷地走到黑脸旁边坐下。
光头却一脸不屑，哐当一声拖出椅子，径自坐了下来。
黑脸瞥了他一眼，没说什么，但明显有些不悦。但再看玉婆时，面上又挂上了那微微的笑意：
“玉婆，虽然您离开天庭也很久了，但是，想必最近发生的事，也瞒不住您。”
玉婆哼了一声，也不看二人，只是冷淡地反问道：“那些事，与我又有何关？”
黑脸幽幽叹了口气，说道：“那个人，才被救出去，凡间就死了这么多人。”
说到这，黑脸顿了顿，看了眼玉婆的神色，又继续说道：“这天上地下，有这份能耐将‘他’救出去、并且也愿意救‘他’的人，想必您也知道是谁……”
听了这话，玉婆腾地便站了起来，怒喝道：“陵光！你这个臭小子，以前在南天门当守卫的时候，大错小错犯过不少，若不是绮悦帮你遮掩，你还能有今天？!你这忘恩负义的东西！竟来这里编排她的不是！”
光头偷偷瞄了眼同伴，心想这黑脸原来竟是在南天门当差，这当差的小喽啰如今都能做到天庭里的擒魔左将军，看来自己这个小先锋将来的前途还是不可限量的嘛。
想到这里，光头不自禁得意起来。
而那边，玉婆仍旧在骂着：“你们两个狗东西，趁着我还没动手，赶快给我滚！”
擒魔左将军陵光，用那黝黑的肤色遮去了脸上大半的尴尬，小心翼翼地解释道：“玉婆，您这真是误会我了。若不是为了凡间那些无辜的人类，我们哪敢来打扰您呢。”
玉婆转念间，也想到了这些天在新闻中看到的惨象，于是强压下心头的怒火，说道：
“我不知道‘他’在哪，自从我们在此隐居之后，便不再过问以前的事了。‘他’的被救与我们无关。”
“玉婆，您是天庭中资格最老的神之一，您说的话，我们当然相信。可是，绮悦她……”
玉婆一听这话，火气顿时又起：
“她怎么了？！难道你们不知道吗？她早已被夺去了往日的记忆，只当自己是个平凡人！哪会去救‘他’？！”
“但……她毕竟与我们不同……又或许，她已经恢复了记忆，正与那人密谋着一起报复天庭也说不定……”
“胡说八道！她记忆的灵元还封存在我的簪子中！哪会……”说到这，玉婆看到陵光的眼中精光一闪，立刻知晓自己说漏了嘴，气得连话都没说完便已伸手向陵光的面部抓去。
绮悦塞着耳机、正窝在二层的书屋一角一边听音乐，一边看书，忽似听见玉婆一声低呼，拿下耳机仔细再听又没什么动静，可绮悦还是有些不放心，于是唤了一声，却听见玉婆急急地回应：
“我没事！”
绮悦当下不再怀疑，楼下一定出了事，否则玉婆怎么会回这样一句此地无银的话？
父母常年不在身边，自小都是玉婆在照顾她的生活起居，比她的奶奶还亲，她实在不敢想象，若是玉婆出了什么事，她会怎样……绮悦不敢再往坏处深想，只是连忙抄起抽屉里备用的雨伞，便轻声地往一楼走。
大厅里，弥漫着一股浓郁的香味，似桂花，似兰花，又似所有花香的混合。而中央的过道里，三条人影正以一种超乎绮悦想象的诡异招式打斗着。尤其是玉婆，在桌椅之间闪动奇快，根本不像是一个古稀之人！
光头最先注意到了绮悦，他立刻丢下玉婆，转瞬间便来到了绮悦的面前。玉婆惊呼一声，也几乎同时跃至绮悦身后，然后立刻将她拉到自己身后，戒备地看着光头与陵光。
“这位，就是传说中的……绮悦？你好，我叫平川，今天，我们是来捉你回天庭的，哈哈哈！”光头将两手分别按在楼梯的扶手上，阻断了玉婆与绮悦的一条路。
陵光见了绮悦，只是皱了皱眉，没说什么话，直接从大厅，瞬移到了绮悦的背后，与光头联手将玉婆与绮悦夹在狭窄的楼梯上。
玉婆护着绮悦，视线不断地在陵光与平川之间转换。
陵光轻摇了下头，虽然他们并非是玉婆的对手，但胜在他们没有弱点，而玉婆有。
陵光对平川使了一个眼色，然后手掌便向绮悦的头顶直劈下来。绮悦早已紧张地不能言语，玉婆怒吼一声，转身抬手迎向陵光的攻击，这时，她背后的光头却瞅准了时机，快速地抽掉了她发髻上那根的翠绿簪子。
玉婆大叫一声，不知是气是急，同时想要按住发髻，但那里早已空无。
光头两指捏着闪亮的翠绿簪子，看着绮悦痞痞地一笑。
“臭小子！住手——”
绮悦看着那翠绿的簪子就在光头的手指中碎裂，一团幽蓝色的光影飘飘忽忽地停在半空中，然后突然如箭一样向自己的脸部冲过来！
像被闪电击中一般，那东西撞入身体的一瞬间，顿起锥心般的疼痛，然后那东西化作无数的细流般，顺着她的血液，蔓延至全身，同时拉扯着她的四肢百骸，痛得她不敢动弹分毫。
那丢失的东西，原来是记忆、是她至亲的人。
而今，人已不在，记忆却全部回归……
“小悦……”玉婆此时早已忘记发火，只是轻声唤着她最在意的小女孩的名字。
绮悦说不出话来，努力地克制着自己，可是身子却还是轻微地颤抖着，记忆灵元的回归与昔日被扯离时一样，痛入骨髓。这本不是她该承受的，可她却两样全部被迫地承受了。
该怨谁呢？
忽地，绮悦的脑海中便记起了记忆被封存之前，她看到的最后一张脸，曾经那么的熟悉，在那一刻却变得却冰冷无情，竟能够那么恨绝地将她重伤……
呵呵。绮悦牵强地扯动了下嘴角，原本黑亮的双眸，泛起莹莹的紫光，大厅里原本的花香味瞬间消散，被一股浓浓的血腥之气弥漫着。
没错，她是魔！魔才是她真正的身份，玉婆帮她隐藏了这么久的真正的身份！
“不要啊，小悦……”玉婆伸手去触碰她从小照看至今的孩子，心里一阵心酸。
平川被周围的血腥之气所震撼住，连惯有的痞笑都僵化在了错愕之中，此时他才知道绮悦强大的魔力，并非他所想象的那般不堪一击。
陵光脚步微微向后退了一点，小声说道：“绮悦，今天我们来，只是想知道‘他’的下落……”
绮悦看也不看二人，只是一字一字地说道：
“你们不该让我醒过来……今天，你们，别想活着离开。”
她恨天庭，恨到想要杀光所有天庭中的人，颠覆那高高在上的一切统御力量。
只因他们负了她！
整个大厅，寂静无声。那腥咸的味道将陵光与平川死死围困在她的前后，动弹不得。
毫无预兆地，厅内所有的灯泡，滋滋地忽灭忽亮，然后整栋小楼开始剧烈地晃动起来，好似这楼随时都将倒塌，化作尘土一堆。
小楼一直受玉婆的神力保护，即便前些年这地方发生了大地震，小楼也是纹丝不动，稳如泰山。可是，此刻的小楼却像狂风暴雨中的飘忽小舟，随时都能被巨浪湮灭。
玉婆警惕地四周张望，绮悦却浑似不知，满是愤怒仇恨的紫眸穿过陵光的身体，死死看着大门，周身散发出来的血腥之气更加浓重。
片刻之后，小楼忽然停止了晃动，楼内的所有灯光却在同一时间全部熄灭，室内一片黑暗。
紧接着，楼外密密麻麻的爬墙虎被瞬间清除，耀眼的金光从窗外照射进来，将一直昏暗的小楼照得如同白昼。
光头拍手叫道：“温良！你可算来啦！”
绮悦依旧未动，然后便听到了让她无比熟悉的声音，一如从前般的低沉，只是却冰冷无情得陌生，就像记忆中的那最后一面一样。
“魔，杀无赦。”
作者有话说
第3章 苏醒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