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乾清坤宁》八步莲心

38、顾骊歌

　　“顾丞相。”密室里，舒飞羽的剑渐渐刻入楼心月的脖子，细小的血珠慢慢渗出，“我不是开玩笑。”
　　“不！”
　　随着顾回的痛呼，人影翻飞，“叮”的一声，舒飞羽的剑被震开。

　　“清弄！”舒飞羽定睛一看，大惊。
　　清弄持剑挺立：“放了她。”
　　“你说什么？”舒飞羽几乎不相信自己的耳朵。
　　“放了她。”她扬剑，口气不容置疑。
　　原来，清弄最初只是不想杀飞羽，加之对飞羽早已情根深种，所以选择了跟他出走皇宫。但，她对无双太后的感情也早已不是三言两语可以说得清楚，从无双太后将她从死人堆里救起，待她如女，养育她长大，她早就发誓要以命相报。然而，如今她的选择注定与无双太后的利益相悖。虽然她不知道飞羽的身份，也不知道他到底要做什么，但她绝对清楚飞羽是在跟乌国作对，也就是跟无双太后作对……
　　这两天，她心里早已天人交战无数回，只是没有找到一个发作的契机。现在见楼心月如此为顾回，也起了兔死狐悲之怜，一方面佩服她的决绝潇洒，另一方面也颇有些惺惺相惜，如此，实在不忍她在飞羽剑底香消玉殒。
　　她的这些心思，飞羽也猜出了个大概，但他断然不能顺她的意。因为既然楼心月能找到这里，若放了她，下次寻来的，只怕会是整个乌国军队。

　　“放了她。”清弄依旧固执。
　　“我不能。”飞羽说。
　　清弄一愣，振了振手中的剑：“那就剑底见输赢。”
　　飞羽眼角跳了跳，无奈拔剑……

　　这一次不再是生死相搏，清弄自然也没使出她的绝杀，飞羽避起来简单得多。又仗着功力深厚，舒飞羽便渐渐占了上风。
　　只听“呛”的一声，两剑相撞，清弄的剑被生生震得飞了出去，直飞向顾回……
　　两人傻了眼。要知道，舒飞羽目前还想招降顾回，不到万不得已还不想出杀招。而清弄，更不想亲手杀了乌国的一品丞相。

　　“小心！”楼心月飞身而起，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扑向顾回。
　　人随声至。一句“小心”话音还未落，楼心月已扑进顾回怀里，挡在他前面……

　　“砰”的一声，那柄剑并没有刺上楼心月，而是被一柄飞来的宝剑削为两截。宝剑削断清弄的剑后余劲不减，钉入墙壁寸许，方振动着停住，发出九天龙吟。楼心月看到这柄钉在墙壁上仍振动不休的剑，眼睛一亮：光如日曜，声如龙吟，这柄正是龙吟剑。

　　一个落拓的人影慢条斯理走了进来：“我没来迟吧？”
　　此人正是江湖第一浪子——夏络殃。

　　原来，楼心月在相府见顾回彻夜未归，就料到是出了事。于是放出爱鸽来寻，她养的鸽子不同寻常，闻了一遍气味便能快速找到那个气味，当年她在心月岛就曾用这个鸽子追击去参加七夕大会的男子，方能将他们一一找到杀尽。这次，她让鸽子闻了闻顾回的衣服，便顺利找到了这里。而以她行走江湖这么多年的经验，已猜到敢扣留当朝丞相的地方必然不同寻常，所以留了个心眼，一面自己进来救顾回，一面撕下一片衣襟，咬破手指写了求救书信，央夏络殃来援。

　　夏络殃旁若无人地走到墙边，拔出龙吟剑，看看旁边被锁着虚弱无力的顾回，再看看顾回怀里一脸血和泪的楼心月，“啧啧”摇头：“楼儿你也太不中用了，自己男人被人折磨成这样，自己还被……啧啧这是毁容了么？”
　　楼心月瞪了他一眼：“你闭嘴。”
　　“好吧。在你男人面前，给你点面子。”夏络殃一边说着，一边挥剑去砍锁着顾回手腕的铁链。“呯”“呯”两声，如切豆腐般将两个手铐划开。楼心月轻轻将顾回的手拿出来。
　　“呃……”顾回饿了好几天，刚才又急怒攻心，如今早已虚脱无力。一旦失了铁链的绑缚，整个人就无力地倒了下来。楼心月赶紧一把抱住，扶到一边。

　　夏络殃提着剑，打量着舒飞羽和清弄：“你们是怎么回事？两个一起上？还是一个一个上？”
　　清弄和飞羽互望了一眼。他们虽是皇宫的影守，却懂得江湖事。而这把令江湖人顶礼膜拜的“龙吟剑”，他们更是识得。
　　乌国有三宝，一样是藏在深宫里的血灵芝，听说吃了可以起死回生；一样是《墨门秘技》，听说是墨子当年留下的造武器秘法，得之可攻城拔寨，战无不胜；还有一样，就是龙吟剑，不止削铁如泥，而且可将使用者的功力提高好几倍，为江湖人人向往的至宝。
　　清弄作为皇家影守，手中的兵器虽算不得神兵利器，却也绝不是凡品，刚才却被那柄龙吟剑瞬间削断。而舒飞羽用来锁顾回的手铐，也是由经过精心锻炼的上等钢铁所做，却被龙吟剑如切豆腐般不费吹灰之力划开。可见，龙吟剑的传说，只怕不假……
　　“喂，说你们呢。”夏络殃微笑看着飞羽和清弄，“要打就快点，我这还急着把这两个伤员送回相府请大夫呢。”
　　飞羽和清弄再度对望一眼。多少年在生死关走过的经验，早已让他们能自动判定彼此高下。
　　龙吟一出，万剑朝宗！
　　而普天之下，能执龙吟剑者，必为江湖雄首。

　　舒飞羽深吸一口气，拱手，笑了：“请——”
　　他伸出手臂，指向门口，一脸恭敬。

　　夏络殃淡淡一笑，没再说话，回身扶起顾回和楼心月，大踏步离开。

　　“楼姑娘！”舒飞羽嘴角漾出一丝笑意，大声道，“你家顾大人三更时分会变女人哦。你一定没看过吧？”
　　俯在楼心月肩头的顾回整个身子一抖。
　　楼心月一僵，她清楚感觉到了肩头人的震动。他在发抖……也就是说，舒飞羽说的是真的。
　　楼心月咬了咬唇，手一紧，扶着顾回，继续前行，不顾舒飞羽在身后的喊话与笑声。

　　三更。
　　夏络殃和楼心月扶着顾回，走在路上。
　　“呃……呃……”随着顾回痛苦的shenyin，他费力地睁开眼睛，“你们……走开！”
　　“什么？”楼心月此刻心中早已五味陈杂、惶惑不安。她知道，三更了。而舒飞羽说的莫名其妙的话，到底代表着什么？
　　顾回推楼心月：“走啊……呃……走……”
　　好几天水米不进的他哪里还有力气，虽然用力推着楼心月，却实在无半分力道。
　　“顾大人……”楼心月握着顾回的手，不知如何是好。
　　顾回的身子却渐渐发抖。
　　楼心月大惊：“你怎么了？”
　　顾回shenyin的声音越来越痛苦，只用力推着楼心月，嘴里含含糊糊地说着“你走……”
　　楼心月哪里放心走，扶着顾回坐下，用手探了探他的额头，触手滚烫。她心疼得不知如何是好，一边将他紧在怀里，一边焦急地问夏络殃：“怎么办啊？”
　　夏络殃皱眉：“我也不知道。按理说饿是饿不成这样的。”

　　他们说话的功夫，顾回已颤抖得越来越厉害。
　　“你走……”他看着楼心月，两行泪自眼中滑下来，似有万语千言。然后，便昏了过去。
　　“顾大人！”楼心月急喊。一把拉过他的手腕，把脉，却发现脉象正常，虽然有着久饿后的虚弱，却并无病症之象。她彻底茫然了。
　　“顾大人！顾大人！”楼心月摇着已经昏迷的顾回，心提到嗓子眼。
　　一声叹息，怀中的人随着她的呼唤，竟真的转醒。只是，他的眼神却变了……

　　顾回一声叹息，幽幽地，轻得如最娇嫩的花瓣上滚落一颗露珠的声音。
　　他睁开眼，还是那样澄净的眼睛，只是，眼波里却是另一种风情。只见他双目凝睇，眼波流转，竟活脱脱是个女子。
　　他嘴角一勾，微微一笑，媚态万千。
　　楼心月怔在当地，手脚冰凉。

　　顾回微笑，眉梢含媚：“小女子顾骊歌，不知这位姑娘是？”
　　她的声音轻柔如花蕊，带着三分清雅，七分风尘。
　　楼心月此时合不拢嘴，哪里还说得出话来。

　　顾回见楼心月不答，美目顾盼，发现了立在一旁的夏络殃，立刻露出欣喜之色：“呀，夏公子，你也在这？”
　　他又环顾四周：“咦，这是何处？”
　　夏络殃的嘴巴早已张到麻木。他扶正自己的下巴，轻咳一声，想了好久，道：“咳，呃，顾老板。”

　　作为江湖浪子，他自然是青楼的常客。而风尘之首顾骊歌，他自然是有过结交的。只是，打死他也想不到：名动京城的风尘女子顾骊歌，竟然就是权倾朝野的右丞相顾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