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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皇宫惊雷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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昭明帝进来的时候,华后正在窗前吃着葱油饼看书。
她左手执卷,右手握着葱油饼,回头:“回来了。”
不在外人面前时,他们早已渐渐习惯了不行皇家礼。甚至昭明帝每日回乾清宫,也嘱咐太监不必大声喧哗,以享受平常夫妻的情趣。
“奴婢告退。”宫女们像往常一样欠身而退。
华后却在一个小宫女的嘴角看到了一丝幸灾乐祸的笑意;而在甜儿望过来的眼里,又有着深深的忧虑。
她的心一沉。
拿起桌边的湿巾,擦干净手,华后方回头,微笑:“陛下。”
山雨欲来。
他像是看陌生人一样盯着她的脸,似乎要把她脸上的每一个表情都研究透。而她,笑意如水地迎上他的目光,不闪不避。
良久,昭明帝背过身去,问:“关于陆子衿,你有什么要说的么?”
华后一震。
这一天,终于来了。
久久的沉默后,华后的声音平静如水:“臣妾不知陛下所言何意。”
“你还不肯认!”昭明帝一拂袖,桌上的玉瓶书卷掉了一地。
华后的泪瞬间涌出。莫名,心里一涩。
“臣妾确实不知陛下所指。”她看着他冷硬的背影,继续道。
她不能承认。因为这句话后,不止是自己一个人的前程,还有父亲的希望,甚至还有华府上下的性命。这一刻,她才懂得“天威难测”。这一刻,她才发现自己根本拿不准这个皇帝接下来会做什么。
昭明帝渐渐平复呼吸,声音却更冷:“你的宫女已经全部都告诉朕了。”
“宫中女子向来善妒。臣妾自进宫来,久蒙陛下专宠,想必早已被其他人恨之入骨,引来谗言也不奇怪。只是望陛下明察。”
“那飞羽呢?难道连他也嫉妒你?连他都说你跟陆子衿在一起有苟且之事!”
“我没有!”华后失声道。纵然她与陆子衿前情难断,但从未行过苟且之事啊。
“臣妾没有做过。请陛下勿信他人谗言。”她一字字道。
昭明帝回头,看着跪在眼前的妻子,心痛如绞:“你还要骗朕!飞羽的忠诚,不容置疑!若非朕今日亲自问他,他也不会说这些是非。他都说是了……”
“臣妾没有。”华后低头含泪,不肯改口,“臣妾对陛下的忠诚,也不容置疑。”
她知道,如今唯一能赌的,就是他们之间的感情。所以,她不能认,死都不能认。
“臣妾进宫一年多来,对陛下的心意,陛下难道感觉不到吗?耳鬓厮磨、床第之欢……这些,岂是可以伪装的?”她的泪越来越多。因为,那些真的不是可以伪装的。
昭明帝闭上眼睛。
他何尝不希望这是别人的谗言?如果能够选择,他宁可背叛自己的是守护自己生命的飞羽,也不愿是枕边的爱妻华月啊……正如她所说,一年多的朝夕相对、恩爱万千,岂是可以伪装?若……真的所有都是虚情假意,那他这个皇帝,便是最大的笑话吧。
他从袖中拿出一张素笺,掷到地上:“这个你又怎么解释?”
华后捡起,只见上面清晰写着两列字:绿水本无忧,因风皱面;青山原不老,为雪白头。
一黑一红,格外刺目。
昭明帝看着她,心提到嗓子眼。其实,他很希望很希望她能给出另一种解释。
你一定一定不要认啊……他在心里这样对她说。
华后抬起头,看着他。
“这……只是普通的联句。”终于,她一字字道,“陆大人惹臣妾和公主生气,臣妾罚他以血代墨,与臣妾对句。这事,公主也可为证。”她自然知道,吟香公主此时随军出征在外。而等到吟香公主回来,已是几个月之后了,届时,这件事早已风过无痕,不了了之。
她迎上昭明帝的眼神:“没想到此笺被有心之人拾得,拿去诬陷臣妾。”
昭明帝看着她的眼睛。
良久良久。
他扶起她。
她“哇”的一声扑进他怀中,泣不成声。
他的胸膛这一次有些冷、有些硬,她靠在他胸口,泪水滴滴滚落,一颗颗砸在他胸口,将他的胸膛砸热、砸软。
刚才,她是真的很害怕。害怕触手可及的幸福,就这样溜走。从来没有像此刻,她如此在乎他。
终于,他伸出手,圈住她的腰,将她紧紧搂入怀中。
他紧紧抱着她,将头埋在她的肩膀。
她感到肩部被渐渐打湿。
刚才,他也很怕。害怕她就这样离开自己的生命。
“只要你说,朕就相信……”滚烫的呼吸声里,他哽咽着喃喃道。
她的泪水更是决堤一般。她发誓:从今以后,要好好对这个男子,只爱他,一生一世。
那一夜,他们格外缠绵。
那一夜,他们没有再提那件事,而是将彼此搂得更紧。
次日。
华后睡得很熟,日上三竿了才揉眼转醒。
看着镜中自己脸上的吻痕,她微笑。这种空前轻松的幸福,真好。
洗漱后对镜插钗,她想起了什么:“对了,怎么这么晚了,陆大人还没来?”
甜儿手一抖,一根玉簪掉到地上,摔得粉碎。
“奴婢该死!”甜儿赶紧跪下。
“怎么了?”
“奴婢……奴婢不小心失了手。”
“我不是问这个。”华后板起她的肩膀,“我问你陆大人怎么了?”
“皇,皇后娘娘……”甜儿脸色苍白。
“说。”
“皇后娘娘……您别管了……”甜儿焦虑地看着主子。
华后的心提到嗓子眼。她知道这个丫头是在维护自己,但这件事她不能不管。
“告诉本宫。”她看着甜儿,眼里是不容置疑的威仪。
“娘娘……”
“说!”她一拍桌子。
“回娘娘,陛下去早朝前就下了旨……若陆大人来,就直接……押往午门,等他回来后……处斩……”
“什么!”华后倒抽一口凉气。果然……是皇帝啊。
“带本宫去午门!”她起身。
“娘娘……”
“快!”
“是……”
午门向来都是杀人之处,后宫之人极少到来。是以,华后带着宫女太监急急赶来的时候,午门军士还以为自己看错了,待看清真是皇后的凤驾,才赶紧“呼啦啦”跪了一地:“皇后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平身。”
“谢娘娘。”
“给陆大人松绑。”她一眼便看到了柱子上绑着的陆子衿,开门见山。
“这,娘娘……这是陛下下的旨……”
“陛下下的旨是旨,本宫下的旨就不是旨么?本宫现在让你们放人!”她打断,斥道。
众军士面面相觑。
“快快松绑!有什么事本宫负责!”她知道,不能再拖了。若昭明帝回来,陆子衿只怕是死路一条。她如今也再顾不得其他,只知道绝不能看着陆子衿死。绝不能。
午门的军士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时不知如何是好。他们自然知道圣旨不可违,但皇后的懿旨也不是儿戏,更何况,谁不知道这个皇后进宫后便独宠后宫,逾年不衰。她要的事,陛下也从没有不允的啊。
终于,为首的军士点头:“是,皇后娘娘。”
然后一挥手:“松绑!”
陆子衿此时惊魂未定,但已然从形势里大概猜到出了什么事。他惊恐地望着华后。
华后看着他,努力平静道:“陆大人,本宫送你出宫。你在前面带路,快。”
纵然努力装得平静,亦忍不住催促。如今,她已不放心把他交给任何人,只有亲自护着他出宫才放心,只希望能在昭明退朝前送他出去。
华后不识出宫之路,陆子衿虽早已熟稔,此时却脚如踩棉,哪里还走得动。待两人好不容易走至宫门,一人一骑已策马追至。
华后看去,见狂奔而来的马上,那人衣衫金黄,不是昭明帝是谁!
“站住!”随着一声扬蹄马嘶,昭明帝下马,又急又痛,眼中已能喷出火来。
这个女人,竟然要跟那个男人走么?
守宫门的侍卫们不知皇帝皇后这闹的是哪一出,面面相觑,继而齐齐下跪:“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皇后千岁千岁千千岁!”
陆子衿刚要跟着跪,华后却一把拉住他,推:“快走!”
陆子衿踌躇,站在那里颇为为难。
“快走啊!”华后低声急斥,“再不走你今天就死在这了!”
陆子衿这才会意,一咬牙,一跺足,无奈奔出。
守宫门的侍卫们又是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半晌,为首之人看形势不对,起身便要追。华后却大斥:“站在!”
侍卫们噤声,呆在原地,看看昭明帝,又看看华后,再看看已远去的陆子衿,不知如何是好。
昭明帝的脸色早已铁青。
华后走过去,握住他的手。
他的手冰凉。
“陛下……”她心一抖。又是愧疚又是心疼。
昭明帝张了张口,看了看旁边的侍卫,终于什么都没说。
他转身,上马,勒转马头,打马回程。
“陛下……”华后的泪滚落下来。她突然有一种预感:他们之间,这一次,也许真的回不了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