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罪责》字字空谈

13、沉默

　　“为什么……为什么……黄有婷做了什么？”赵宇伸出手，拽住文清的袖子，“如果只是因为她说的那些……关于文雅死的……那些话……又是何必……”

　　“她不止说过那些话。”文清缓缓扯回衣袖，“你知道我最恨谁吗？”

　　“……我，我不知道。”

　　“你觉得我恨所有人。”文清咳嗽了一阵，然后抬起苍白的脸，“但，不是这样的。我恨他们，可把我最恨的，是推我入地狱的，卸掉了车上螺丝钉，让我成了真正杀人凶手的人。”

　　“文雅还是她的女朋友？”

　　“我不想再告诉你什么了。我不想再要你的同情心了，我也不想再和你有什么接触了……”

　　“我对你没有同情心……”

　　“你有！”文清提高了声音，却又瞬间将语气落了下去，“算了，医院不能大声喧哗，虽然这是单人病房，但……我走了，我们……”

　　“文清。”

　　“……”

　　“我……”

　　“你会杀了我。”文清苦笑了一下，“我不想再和你有什么接触了。这样下去，你会杀了我。”

　　“怎么可能……”

　　“你会的。即使，也许你不是故意的。”

　　“我不可能做那种事。”

　　“你不会，可你的心会。”文清握紧了拳头，“我们不要再见面了。黄有婷的事和你没有关系，不要再插手了。”

　　“我不想再让你家里莫名其妙的被打碎玻璃，我也不想再看到你身边的那些‘人’多任何一个了！”

　　“别再说这种话了。”文清的脸色变得更为苍白了，他强行吞下涌上喉头的铁锈般的液体，然后扶住墙走了出去，“赵宇，再见。”

　　病房的门关上了。

　　赵宇盯着那扇门，闭了闭眼。

　　***

　　肖铭看了眼病房里不断扑打着任何靠近她的人的女人，然后将拳头狠狠砸在了墙上：“你说有人在现场看到黄有婷用刀去刺文清，却被另一个人挡开了？”

　　“嗯。那个替他挡了刀的人叫赵宇，现在在市中心第一医院。”

　　“我马上去找赵宇，你看好黄有婷，别再让她和文清有什么接触了。”

　　“好。”

　　肖铭骑着自行车用最快的速度赶到了市中心医院，然后在问到赵宇病房的位置之后立即赶到了他面前。

　　躺在床上的男人盯着天花板，不知道在想什么。

　　“赵先生。”

　　赵宇没有理他。

　　“黄有婷似乎疯了。”

　　“哦。”

　　“昨天有人到警局报案，说黄有婷似乎……”

　　“别说了。”赵宇垂下眼，“我什么也不想说。”

　　“赵先生，我不希望……”

　　“出去，我什么也不想说，我不想有任何人出现在我面前。”

　　“赵……”

　　“出去！！”赵宇转过头，抬起手指着门，“我不想再在这个时候听你那些所谓的什么警察的大义什么不能放过凶手什么要查清真相，我什么也不想听！”

　　“赵先生，请你……”

　　“出去！出去！文清什么也没有做过！凶手不是他！是那些人！”赵宇用尽全身力量吼了出来，“你要做的事会伤害到他的！他是无辜的！”

　　肖铭看着缠绕在他身上的迅速被鲜血染红的绷带愣了一下，然后急忙道：“赵先生，你的伤口……”

　　“出去！”

　　门被护士推开了，白衣的女人皱了皱眉：“吵什么呢？！哎，你的伤口怎么裂了？吼什么吼？不知道自己受伤了？！”

　　说着，护士过来看了眼那个绷带，然后走到了病房门口：“我去拿新的绷带回来，”然后转向肖铭，“别再刺激病人了！你这个人怎么搞的？探个病弄成这样？”

　　肖铭张了张嘴，一句话也说不出。

　　护士离开之后，肖铭再看向赵宇，却发现他的眼眶居然是红的。

　　“你……”

　　赵宇别过头，闭上了眼睛：“对不起，肖警官，我的情绪有点激动了。不过从今天开始不要再跟我说文清的事情了。我和他不会再见面了。”

　　那个护士再次推门进来，肖铭识相地退出了病房。离开医院之后他给助手打了一个电话。

　　“什么也不肯说。他和文清似乎决裂了……不不不，应该没有，他似乎还是关心文清的……但这个人似乎不适合作为切入点……他只不停地告诉我文清是无辜的，鬼才会相信他的话！”

　　“那，我们该怎么办？上头下了命令，让调查到此为止。”

　　“上头给的命令？”

　　“嗯。”

　　“这次这个案子，我不能放弃。太明显了……总有一天我会找到足够的证据，那些死者，我不会让他们白死！”

　　“但是所有人都说他们是自杀的……”

　　“赵宇的态度让我更觉得文清有问题。黄有婷前段时间和我们谈话的时候还是好好的，怎么会突然这样？”

　　“……警官，你还要继续调查？”

　　“嗯。”

　　“……我支持你。”

　　***

　　文清点了支烟，刚抽了一口就开始咳嗽。这一回似乎比任何时候来得都要猛烈。

　　他扶着墙，用手帕捂住嘴唇，尽量将声音压倒了最低。

　　“文清先生的身体看起来有些欠佳，”一个男声从巷子口传进来，“我送你去医院。”

　　说着，一阵脚步声传了过来，一个男人出现在了文清面前。

　　他挥开了男人伸过来扶他的手，跌跌撞撞地向巷子口走：“在你心里我肯定是个坏到了家的该死的卑鄙狡诈的小人，警官先生何必送我去医院，反而碍着你的眼。”

　　“你病了。”

　　“我要去医院难道不会自己去吗？”文清冷哼了声，然后将手上沾了血的手帕丢进了一旁的垃圾桶，“我该走了。”

　　“你为什么不去医院？”

　　“你今天是不是去见过赵宇了？”文清停住脚步，转过身。

　　“你们今天一样奇怪。”

　　“他说什么？”

　　“他还是说，你是无辜的。”

　　文清沉默了一瞬，然后轻笑：“那你怎么就不能这么认为？”

　　“我只觉得你对那些死者做了什么事，使得他们不得不自杀。”

　　“也许吧。”文清道，“你可以试着去查查看，只要你能找到足够的证据，我可以认罪的。”

　　“真的是你？”

　　“我没有杀他们。”文清耸了耸肩，“只是你所信奉的法律不是万能的吗？它不是可以制裁世界上的一切坏人吗？”

　　“我从来没有觉得它是万能的，世界上也没有什么绝对的坏人，我知道有些杀人犯，他甚至在转过头就能变成世界上最温柔的人，有些人，对有些人残忍，但对另一些人，却……”

　　“我知道，我知道。我身边尽是这样的人。”文清笑了，“你看我的父亲，他可以把我丢在深山任我自生自灭，却将文雅视为掌上明珠，将所有的宠溺给他，让他度过一个健健康康的人生，文雅也是，他可以帮助任何一个和他毫无血缘的人，却吝啬于给他的哥哥一点点亲人的关怀，还有……”

　　“还有你的母亲。她在医院跳楼之前留下遗嘱，把所有财产全部交给了你的父亲，要他给文雅最好的生活，却拒绝承认你的存在，也许还有张萱、白小月、王启天、黄有婷。也许还有更多的人。”

　　文清又咳嗽起来，良久，他擦了擦嘴角的血迹，然后道：“你怎么会知道我母亲的事？”

　　“我调查了关于你的一切，包括，你在上宁生活的那些年做过什么，我也一清二楚。”

　　“你不清楚。”

　　“加上你说的话，我大概推断了你的一生。被父亲丢在深山以后你遇到了那个养你的爷爷，可是后来不知怎么的，你却突然辍学离校混社会，打架赌博什么都做过，甚至还呆过拘留所，不过一切企图伤害你的人都没有真正伤害到过你，他们都在接触到你之前自杀了。”

　　“知道得真清楚。他们是没有伤害到过我的□□，可是他们伤害了我的这里。”文清指了指自己的胸口，又看了眼不断向自己走过来，似乎又想搀扶自己的肖铭后退了一步，“你知不知道，从我记事以来，除了赵宇和爷爷，我从来没有让别人靠近我太多。警察先生，你可以再靠近我一点试一试。”

　　“你身上究竟背了多少条人命？”

　　“去查好了。一切你怀疑的，在没有证据的时候都不是事实。你们不是最讲证据吗。”文清微笑。

　　“你究竟有什么异能？”

　　“异能？警察也会相信这个？”

　　“那天……那天我看到了王启天……”

　　“那又能代表什么？那也许不过是你的幻觉。”

　　“你的表情告诉我不是。”

　　文清侧着头看肖铭，良久，嗤笑了一声。

　　肖铭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他接起来，只听到对方一句高声呼喊：“我去上了个厕所回来，黄有婷竟然……割腕了！那么短的时间，怎么会流那么多血……”

　　肖铭瞪大眼。

　　对面的文清没有什么表情，肖铭甚至没有感觉到他的恶意。

　　肖铭握着手机的手，爆出了青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