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步之遥》紫言霖语

6、决定和约定

　　周清原一觉睡到了第二天的傍晚，醒过来时觉得头脑已经没那么发胀，清醒了许多，她伸展开双臂和双腿，似乎要找回属于自己的身体，的确，身体轻松了很多，肚子里发出咕噜咕噜的声音，有肚子饿的感觉，太好了，她决定出去吃点东西。

　　似乎走了很久，停下脚步的时候周清原发现自己已经站在了“原香面馆”的门口，可能是因为周末的关系，门口的帘子今天拉了起来，帘子上的银色铃铛正随风发出好听的叮当声。

　　周清原先点了碗面，还是她喜欢的鲜虾面，很快就把面消灭殆尽，甚至连汤也喝得只剩碗底一点，真是饿了，除了昨天晚上赵俊时给她买的那碗白粥，她已经整整一天没有进食，宋千喻有一句话常常挂在嘴边：人是铁，饭是钢，一顿不吃饿得慌。今天才真的体会到这种“慌”的感觉，是饿得“慌”，还是心发“慌”，只有周清原自己分得清楚，医生说是低血糖，那就是低血糖吧！周清原懒得跟医生解释，但她必须自己先搞清楚状况，买过单站起身，她决定去图书馆查一查资料。

　　“小姐，您稍等。”服务生叫住她，“这是送给您的。”

　　服务生端上来一个碟子，碟子上是两只白色的小兔，“有人要我们送给小姐您的。”

　　“等一下，我可不可以问一下是谁送的？”周清原原本已经站起身，现在又只好坐下。

　　“对不起，小姐，我也不知道，昨天经理交待的，今天每一位光临本店的女士都要送。”

　　周清原无语了，既然每个女士都送，那肯定送的人不确定他想送的人今天会不会来，或许来了，也无法让服务员去一一找顾客确认，是谁会去做这样傻傻的事情呢？不过碟子上的两只小兔子实在可爱，胖胖的身体，长耳朵红眼睛一个特征都不少，周清原拿到手心里仔细观察，应该是用白萝卜雕刻出来的，白萝卜很新鲜，水分十足，让小兔子看起来水灵可爱，雕这两只小兔的厨师手艺不错，不过更不错的是这份心意。

　　周清原拿出手绢把两只小兔放上去，手绢的对角两边打个结，另两个对角再打个结，做成小时候常做的手绢小包裹，一根食指把包裹挑起来。她决定带走小兔，因为她属兔。

　　周清原拎着小兔散步回图书馆，这才想起来现在这个时间借阅室早就关门了，明天是周日，白天也不开，要查资料必须等到星期一，她决定去二楼的阅览室坐坐。

　　阅览室很大，但每天晚上都是爆满，大学生活从这里开始，也在这里结束，初恋在这里邂逅，也在这里终结，或是在这里走向未来，这里寄托了每一个H大学生对大学生活的想象，当然也包括当年的她。

　　她选了个比较偏的靠窗位子坐下，身边是一对依偎着看书的年轻恋人，窗外明月皎皎，背景音乐是许美静的“城里的月光”。
　　每颗心上某一个地方
　　总有个记忆挥不散
　　每个深夜某一个地方
　　总有着最深的思量
　　世间万千的变幻
　　爱把有情的人分两端
　　心若知道灵犀的方向
　　那怕不能够朝夕相伴
　　城里的月光把梦照亮
　　请温暖他心房
　　看透了人间聚散
　　能不能多点快乐片段
　　城里的月光把梦照亮
　　请守护它身旁
　　若有一天能重逢
　　让幸福撒满整个夜晚

　　有一种记忆叫做思念，不管你人在何处，他总会如影随形般地环绕你左右，他是个超级隐身侠，你唱，你跳，你大叫，他暂时隐身，看你如何用忘我来忘记他，但是只要你恢复安静，他又会盘旋在你脑海，深深扎根下来。

　　周清原觉得，应该就是个隐身侠，才会让人不在乎是否能够朝夕相处，心中有爱，总有一天能够相逢。谁和谁的故事，不在多年前的今天，也不在多年后的那天，但它确实存在过，思念可以作证。

　　“清原，你真的在这儿！”

　　听见有人叫自己的名字，周清原转过身去，是赵俊时。

　　“你总是能找到我。”周清原朝他笑笑。

　　“我不放心你，加完班就去宿舍找你，传达室阿姨说看见你出去了，我就在学校里到处找找，没想到真的在这里找到你了。”

　　“俊时，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我们出去。”

　　两人走出图书馆大楼，在莫言河边的木椅上坐下。

　　“你运气真好，周六居然还能找到空位。”周清原说。

　　“是吗？我不觉得自己运气好，至少在你这里，我运气一直不好。”赵俊时笑说。

　　“俊时，你有没有想过十年之后？十年之后我们会是怎样，在哪里？做什么？”
　　“我不会去想十年后的事情，十年太遥远，看三年就好。如果我是你，大概现在想的是要不要和星月珠宝设计公司签约，如果签约的话如何发展。”

　　“我是想听听你的意见呢！”

　　“你自己怎么想？”

　　“你倒好，我问你的意见，你回过头来问我自己的想法。”

　　“周清原，你知不知道你是一个十足的逃避女王？”

　　“我怎么逃避啦？”周清原不服气，执拗地看着赵俊时。

　　“好吧！我说了你别生气。”

　　“你说！”

　　“两年前的寒假，你把我接到学校然后把我仍给夏元然后自己逃跑了，刚才我跟你说我在你这里运气一直不好你也逃避了，转移话题是你的强项。好吧！你自己的前途，你打算继续逃避，还是听别人的意见来作决定？”

　　“前两项我承认，第三项不承认。”

　　“好，那你怎么想？”

　　“图书馆的工作其实挺好的，时间充裕，让我有很多时间可以阅读和绘画，要不然，我也不会有时间和心思去投设计稿。”

　　“有道理。”

　　“而且如果完全与星月签约，我不确定自己有这个实力可以担当，你也知道，珠宝设计师的竞争十分激烈的。”

　　“嗯！继续。”

　　“所以我想和星月商量，他们既然答应我不购买‘心锁’的版权，应该就是看中我的能力，那么，我就和他们签设计合约，有一个算一个。”

　　“你是说自由设计师？”

　　“是，我想我还会去找一下星月的邵小姐，详细谈一下合约的事。”

　　“清原，我很高兴你能迈出这关键的一步，看来今天一天没白考虑。”

　　“我没考虑那么久，今天一天我都在蒙头大睡，这个决定，是我刚才在阅览室下的，有些事情，以前你不曾拥有，以后也许已经失去，那就只有抓住现在了，对不对？”

　　“看来我的逃避女王终于决定面对现实了。”赵俊时掳一掳周清原的披肩长发。

　　“你还没吃晚饭吧？我带你去东大门的小吃店。”周清原说着站起身来，同时把头偏过去，避开了赵俊时的手。

　　“又来了，转移话题永远是你的绝招！”

　　两人去了东大门的汤包馆，周清原又跟着赵俊时美餐了一顿，把一天的量都补了出来，才满意地收工。

　　把赵俊时送上东大门的公交车站，周清原才慢慢往学校走，烦恼解决了一个，另一个还在，自己到底得了什么怪病？今天身体似乎已经没有任何问题，能睡能吃，精神应该也没什么问题，下了个这么重要的决定，那究竟是什么呢？周清原决定不想太多，拢起风衣的领子，加快脚步。

　　快到教工宿舍时，周清原看见了倚在自行车旁的林原楷，每次看见这个人他都得靠着什么，第一次应该是撑着伞倚在宋教授家的门框上，听见有人开门才收的伞，第二次是长腿跨在图书馆的阶梯上，现在是倚着自行车的坐椅，两条长腿与地面形成６０度角，优雅而稳固。

　　看见缩着脖子往回走的周清原，林原楷直起身，起得太快，身后的自行车摇晃了两下，林原楷忙转身去扶它，身体没站稳，一个趔趄快要倒下去，却被跑过来扶她的周清原架住。

　　林原楷个子太大，周清原哪里吃得起这个份量，眼看摇晃两下也要倒将下去，林原楷慌忙之中腾出一只手赶忙扶住她的腰，这一下太用力，把周清原揽到了自己的胸前，周清原脑子还是清醒的，尽量保持着身体的平衡，特别是头部位置不能离他太近，可惜一抬头，她还是发现自己的眼睛距离林原楷的嘴唇只有十公分不到的距离，慌忙中低下头去，这才发现自己的一只脚已然踩在林原楷的左脚上。

　　周清原赶快挪开自己的脚，跳离对方的怀抱，“对不起！”

　　“没关系，没知觉，应该是我说对不起。”林原楷耸耸肩。

　　“这么晚了，你怎么会在这里？”周清原感觉自己的脸有点红，幸好是晚上。

　　“这么晚了，我在等一个晚归的女孩子，昨天图书馆的老师告诉我她刚下班就出去了，今天传达室阿姨告诉我她傍晚又出去了。”

　　“你昨天也找过我？”

　　“昨天和今天，昨天没找到你，今天一定要守到你。”

　　“你等了我很久？”

　　“不是很久，我到的时候阿姨说你刚走不久。”

　　“你等了四个小时？外面很凉的，你怎么不去传达室等？”

　　“我在传达室等了三个小时又五十分钟，李阿姨已经把她家女儿的工作单位地址电话都告诉我了，还有你的作息规律。”

　　周清原为自己的自作多情感到懊恼，头低得快要到胸口去了，只好用脚踢一踢地上的落叶，小声地说：“你找我什么事？”

　　“下周院里的万圣节化妆舞会，邀请你做我的女伴。”

　　“ 化妆舞会？跳舞我不会的。”

　　“不会我教你，化妆舞会，重在化妆，舞不重要。”

　　“你吃饭了没有？”周清原再次使出转移话题的本领。

　　“没有，不过李阿姨给我吃了薯片。”

　　“我请你吃面。”

　　“去哪里？”

　　“西大门的‘原香面馆’，你喜欢吃面吗？”

　　“你喜欢的我也喜欢。”

　　“林原楷，我有个问题。”

　　“你说。”

　　“你说话都这么直接的吗？”

　　“如果你这个问题背后的问题是：林原楷，你喜欢我吗？我更乐意回答。”

　　周清原无语，她觉得和这个人在一起自己的语言能力变得很差。

　　“你不回答我，我就自问自答，我喜欢你，从第一次在宋教授家见到你，你捂着额头敢怒不敢言的样子实在太可爱了。”

　　林原楷示意让周清原坐到自行车的后座，然后继续说，“还有就是你现在这个样子，明明是你自己提议去面馆的，我让你坐上来你又犹豫了。”

　　激将法很有用，周清原乖乖坐到后座上，林原楷一启动，她整个人差点掉到地上。

　　林原楷把手伸到背后，找到周清原的手，把它放到自己的腰上。

　　“你很害羞，经常犹豫，但是有时候却很勇敢。”

　　“所以让你觉得很特别？人往往会被跟自己完全不同的人吸引。”

　　“拥有时刻保持战斗状态的清醒头脑，这也是你的优点，比如现在。”
　　周清原不再说话，右手轻轻扶住林原楷的腰，一路迎着冷风。到原香面馆后，林原楷一定要周清原帮她点，周清原只好点了一份自己平时经常吃的蛤蜊鲜虾面，坐在林原楷的对面，看他吃。林原楷吃得很快，估计是饿坏了，不时抬起头来看看对面的周清原。周清原摆弄这桌上花瓶里的波斯菊，喃喃道：
　　“如果这瓶里插的是铃兰多好。”

　　“铃兰？你喜欢？”

　　“嗯！铃兰美丽坚韧，但是看上去孤傲了点，不适合这里的环境。”

　　“这里不合适，那里怎样？”林原楷指指书吧。

　　“可以吧！不过铃兰太贵了，不适合餐厅。”

　　“服务员，服务员！”林原楷忽然大叫服务员。

　　服务员应声而来，林原楷指指书吧，“跟你们老板说，书吧那里的花换成铃兰，”说着看一眼服务员，笑嘻嘻地说：“建议，只是是建议哦！”

　　“好的，先生，我一定转告。”服务员毕恭毕敬。

　　周清原看看林原楷，忍不住笑出声来，这样率性直接的人，她还是第一次遇到。

　　吃完面，林原楷又骑车把周清原送回教工宿舍，临别不忘提醒一句：“周末的万圣节舞会，别忘了。”

　　“知道了，我们教工宿舍要搬家，最近，搬到新建的教师公寓去。”说完转身跑进宿舍楼，手里还提着那个装着小兔子的手帕包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