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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第六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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瀛湮谷内。
左荒弈下了马车,跟着前来迎接的杀手走入了瀛湮谷深处。
“喂喂,弈弈!”左未舞提着裙裾准备赶来,却被瀛湮谷的杀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挡住。
为首的一人礼貌地说道:“对不起,小姐。谷主只邀请了左少爷一人,请您在此等候。”
“什么什么!谷主!你们谷主是谁?”左未舞焦急地询问了起来。
杀手们对望了一眼,依然礼貌地说道,“对不起,小姐,谷主的名字是不可以外传的。”
“是不是王公子?”左未舞一把抓住她面前的杀手,“你快说啊,是不是他?”
“小姐请自重,不要逼属下向您动手。”空气之中顿时出现了一阵杀气,跟着左未舞前来的侍从连忙护在主人身边。
“凭你们几个就像打过我们么?”瀛湮谷杀手往后退了两步,已经准备发起进攻。
“闹够了没有?”忽然,有个熟悉的声音响起。
“谷主。”杀手们纷纷低下头去行礼,左未舞回头望去——是他!
北辰澈站在左家姐弟的中间位置,望着准备进行厮杀的双方护卫,皱了皱眉头,低声呵道。
他走到左未舞面前,态度来了个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变,竟然笑容满面,“让左小姐受惊了,真是对不起。”
“不……没什么……”
“既然北辰兄已经找到了聊天的对象,那么本少爷就不奉陪了。”左荒弈说着就要离开。
“左少爷还真是孩子气呢。”北辰澈并没有想要拦住盟友的意思,只是站在原地满不在乎地笑笑。
“不过即使是孩子,也可以在这里就轻而易举地杀了你。”左荒弈眯起了眼睛,望着北辰澈,似笑非笑地说道。
“大胆!就算你是谷主请来的客人,也不能如此放肆!”瀛湮谷的杀手的冷刃转向了左荒弈,语气之中带上了威胁。
“哈……你们应该叫他殿下才是。”少年毫不畏惧,轻笑着说道,“‘谷主’这两个字未免显得太过轻盈了,就像忘身于这世俗之外一样。你们的殿下,可不是这样一个隐者。”
“不许放肆。”北辰澈偏头对手下说道,然后转过头来,“请往这边走,左少爷。”
两人并肩向着银轩湖走去,身后的左未舞刚想追上去却被拦住。
“你们到哪儿去?”
北辰澈转过身来,温和微笑:“请左小姐先去断心亭一坐,等会儿我会与左少爷一块过来。”随即转向仆从,“伺候好小姐。”
“王……”左未舞停住了话语,她不知道该如何称呼今日的瀛湮谷主。
“我叫北辰澈。”男子静静说道。
——北辰,澈……
北辰一族!莫非他是……
“看来你是天下间唯一能驯服我三姐的人。”当两人坐在冷月中庭、支退所有侍卫之后,左荒弈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轻笑着开口道,略带了点讥讽的意味。
“用‘驯服’二字好像略显粗俗吧?”北辰澈放下了茶杯,微微笑道。
“我不喜欢你的笑,很假,令我看不透。”瞬间,少年卸去了伪装,露出一副冷漠的容颜。
“假么?那你又如何呢?于我而言,早就不会笑了呢……”北辰澈的脸上有些迷离的神色,只是除了母亲临死前的挣扎还有那一行滚烫的泪外,他已经记不起北辰皇宫中的锦衣玉食岁月了。
“我们来这不是为了讨论笑的吧?”
“当然,那么……依左少爷之见,该怎样进行计划?”
“此事急不得,北辰兄现在只有一帮杀手而已,最重要的军队还未成立。如今,建国的大将依然存在,个个骁勇善战,还未老去。而各地区也才刚刚从战乱之中稳定起来,人心不稳定,这时候发生战乱很容易造成百姓的恐慌,误以为你是叛贼,反而会倒向今朝。即使你当了皇帝,又有谁肯臣服一个背着‘起兵作乱’的君主呢?”
“左少爷的意思是……”
“复国不可意气用事,需要时日。不如以静制动,在表面上不作任何措施,暗地里先铲除武将,集结前朝军民。北辰兄,你以为如何?”
“按照左少爷的想法来办。我这就让手下去各地寻找躲藏一起来的伙伴。”
瀛湮谷杀手接到主人的命令,连忙组织了几十人离开了京师奔赴各地。
“今日的午膳就在寒舍享用吧,请左少爷不要嫌弃。”北辰澈站了起来,带着左荒弈走出了冷月中庭,漫步在银轩湖畔。
“你认为左未舞如何?”少年突然提起自己的姐姐,这让北辰澈有些措手不及。
“嗯……左小姐不同于一般的贵族千金,全身上下就连灵魂都透着干净和白色的光芒,是少有的女子。很真很纯……”
“去掉你的那些浮夸的赞美词,给我在最简单的答复。”左荒弈毫不客气地打断了北辰澈的话语。
“那么……就用是个好人得了。”北辰澈的嘴角又挂上了淡淡的笑意。
“好人?”左荒弈停住了脚步,细细品味着这个词。
忽然,他纵声大笑了起来——没错,好人。
“要成为好人,就必需先舍弃自己的利益。”他轻蔑地说道,“我希望北辰兄记住——好人这个词对于左家而言,与愚蠢并无差别。”
用膳时,左氏姐弟作为贵客坐在了谷主的两手边。
“我说你们……刚才去干什么了?”左未舞好奇地询问道。
“喝茶。”左荒弈不动声色地掩饰道。
“喝茶?别开玩笑了,既然喝茶那干嘛不带我去?”左未舞有些不满地说道。
气氛陷入了僵局,那两人不知带该如何回答才好。
“北辰兄,你觉得我三姐如何?”
——又是这个问题!
北辰澈实在无法理解为什么自己的盟友总是问这么一个问题,但也只能硬着头皮重新说一遍。
“左三小姐,是个好人,是少有的奇女子,与那些世家名媛完全不同,很真很纯。”
左未舞一听竟立刻闭起了嘴巴不再询问,脸上洋溢着快乐与幸福。北辰澈望了望自己盟友,而那个少年也正在望着他,精致的面容上露出一丝狡黠的坏笑。
——看来你掌握了这种办法。
——有办法不用是蠢材之举。
两人对视了一下,又迅速收回目光,开始享用面前的精致的膳食。
“那个……王……不……北辰公子……”
“嗯?”
“您……娶妻了么?”
这句话令在场的所有人都怔住了,一旁守卫的杀手愣了一下——尽管一直被告诫要严肃,但仍旧不可抑止地窃笑起来。
左荒弈的眼角不停抽搐着,万万没想到这句话,任凭再好的礼仪教育也无法令他定下心来。北辰澈的脸上布满了尴尬——刚才他差点将喝进去的酒吐出来。
男子轻声咳嗽了一下,周围的杀手立刻闭上了嘴,但脸上依然有着显而易见的笑意。
“这个……”
“北辰兄说过,不会在复国之前娶妻。”左荒弈定了定神,为盟友解了困窘之围。
“哦……”左未舞舒了口气,忽然想起了什么,“等等……你说什么,复国?!”
周围的气氛忽然间变得异常凝重起来,除了左荒弈外,在场所有的人都换上了一副严肃的面孔。杀手们已经准备好拔剑相向。
“是,复国。”左荒弈坦然相告。
“你……你是前朝余孽!”听到这话,包围他们的杀手早已有了灭口的准备,纷纷亮出了自己的佩剑。
“切,不就是复国么,说吧,要多久?”
这突如其来的一番话又令瀛湮谷众人原地愣住,这是他们第二次被这左家小姐弄得哑口无言了。
“三姐,原来你早知道?”
“问天下谁都知道前王朝姓北辰,这样一联想不就知道了?”
“那么……左小姐……你会不会,去告发我们?”北辰澈没有什么底气,他的语气极其小心。
“不会不会。”左未舞连连摆手,“我才不会告发你们呢……不然的话……”
“不然什么?”
“我才不告诉你呢!”左未舞吐了吐舌头,继续吃自己的饭。
当左家姐弟回程的时候,左未舞在路上突然颤抖着声音对弟弟问道:“弈弈,你们真的要……谋反?”
既然当初做好打算告诉姐姐一切,那么就已经没有什么好隐瞒的了。左荒弈点了点头,淡漠地答道:“是。”
“可是,你们……你们会死的!”左未舞的语气带上了哭腔,“弈弈,左家现在的荣华富贵难道还不够么?你为什么……还要帮助前朝余孽复国!”
左荒弈沉默了片刻,轻笑道:“三姐,你想做皇后么?”
“嗯?”左未舞一惊。
“我的生命将终止在弱冠之年,我不想在这之前依然过着花天酒地的少爷日子,没有任何作为。
“博弈的棋手,不该是倦怠休息,而是应该将棋子一枚一枚地放到棋盘上。
“现在的我,将以天下为棋盘,所有人为子。下着我人生中最重要的一盘棋,而作为赌注——
“便是我的命。
“还有左家的兴衰荣辱。
“只要我赢了,我们左家便能够比现在更加辉煌。而我,左荒弈,也能够成为史上最年轻的王者独傲这滚滚长河,史官会将这个名字载入史册,达成我最后的愿望。”
他转过头来,望了望三姐,“姐,你难道不希望我大限后被后人景仰、千秋万代么?”
左未舞有些震惊地望着他,然后喃喃:“不……我当然愿意。”她将手搭在了弟弟的手背上——一种暖意袭上银发少年的心头。
马车之外风云大作,天空突然下起雨来。倾盆大雨在天地之间凝结了一团雾气,将所有的景物一起吞没。
尘世的命运即将被改变,而谁又能料到是这样一个病弱的少年?
翻手为云覆手为雨,棋手,只要有一枚棋子存在便不会消亡。
——要么,是他自己放弃;要么,便是别人斩断他继续博弈的双手。
——否则,这一切的一切,就不会停止。他苦苦扭转的命运之轮也会因为他的停下而重新恢复原位,再也不会顺着他的意思继续转动下去。
这盘棋——一旦赢了,便是名垂青史;一旦输了,便是万劫不复。
他在下着一盘绝对不能输的棋。
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