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四游射雕》姬濯阳

95、第九十三章

　　胤禛走过去站在了楚风廉身后，没有开口询问，只是默默等待着。
　　过了好长一会儿，楚风廉忽然淡淡笑道“康儿，你说这云雾如何？”
　　胤禛没想到楚风廉会突然问这个问题，愣一下才开口道“浮云聚散，没有什麽如不如何，只是看正在望着它的那个人心中作何想法。”
　　“呵呵，康儿你还是没有变过啊，心境这麽淡漠，我以为你遇到喜欢的人之后会改变些。”楚风廉也不以为意，只是继续道。
　　“我从来没变过。”胤禛淡淡回了一句，这一世，只是懂了。
　　楚风廉呵呵一笑，转过了身“康儿，有些东西，时也命也，我不知道你信不信命，不过，这一次也只能信了。”
　　胤禛轻轻点了点头，没有出声，信不信命？自己不信命，却知道上天会有奇迹，不然自己如何会在这里遇到胤禩。
　　胤禩一直站在一旁，将两个人的对话听的清清楚楚，在嘴角边轻轻挑起一抹笑，爱新觉罗家的人从不信命，只信自己和爱人。
　　胤禛随着楚风廉却是转身走下了台阶，并没有去浮云阁，胤禛不习惯质问长辈，只是默默跟着，剩下的人相互望了望，也只好跟了上去。
　　虽然清一道长去世，可楚风廉看着倒是神情轻松，让影卫们都有些不解，现在不应该是风雨欲来的时候吗。
　　“先和我去看望下师父，完了风烈有话会交代给你的。”楚风廉慢悠悠的边走边道。
　　“到底发生什麽事了？”胤禛微微皱眉，冷声道。
　　“嘿嘿，到了让风烈解释吧，太麻烦了，总觉得是自己不会遇到的事，现在遇到了也没办法了呀。”楚风廉嘿嘿一笑，不过说出来的都是些没什麽意义的话。
　　胤禛太熟悉楚风廉的性格，脚步放慢等了等胤禩，这段时间的日子突然有种扑朔迷离的感觉，让胤禛从心底变得有些不安起来。
　　胤禩也感觉到了胤禛的不安，伸手过去握住了胤禛的手掌，力气有些重，却让胤禛变得安心起来，在这个时候，有这样的温暖支撑着自己，就什麽都可以坚持下去。
　　楚风廉不知为何，忽然在前面呵呵的笑了起来，胤禛望着突然变的和从前一点都不一样的楚风廉，下意识的紧紧回握住了胤禩的手，自己真的变软弱了，什麽时候那麽铁血冷漠的自己，变成了现在这样患得患失，犹豫不决的，也许，正如楚风廉说的，自己其实是变了吧。
　　一边的胤禩忽然转过头朝着胤禛淡淡笑了笑“四哥，你从来没变过，只是心里有了牵挂，才会这样，四哥，你忘了吗，有一个词，叫生死与共。”
　　胤禛终于低声笑了出来，似乎心里一直压着的一块石头终于不见了。
　　清一道长的遗体保存在净室里，胤禛见过不少死去的人，或安详或平静，或恐惧，可唯独清一道长，让胤禛有些疑惑了，会有人在死前还在担忧别人吗？这种忧虑的表情胤禛见的太多了，清一道长就好像那些真正一心为民的官员一样，心怀的是天下黎民百姓，有一颗仁善的心，可这样的长辈，又为什麽会出事？
　　怀着恭敬之意，胤禛和胤禩将三柱清香点燃在清一道长的遗体前，跪地行礼后才站了起来。
　　楚风廉在一边看着两人行完礼，才道“风烈在舍身崖等着你们，你们去那里找他，我就不去了。”
　　胤禛答应了一声，转身和胤禩去了天山舍身崖。路上，第一次来天山的胤禩有些好奇的问起了舍身崖的来历。
　　胤禛沉默了下，当年自己也曾问过的，不过清一道长只是淡淡说了一句，只是一个可怜人的伤心地罢了，没什麽大不了的。
　　“清一道长曾告诉过我，这里是一个可怜人的伤心地。”
　　胤禩愣了愣，只是一句话反而让人觉得无限的悲凉。
　　第一次看到舍身崖的胤禩愣了愣，本来觉得舍身崖应该是个很凄凉的地方，没想到，居然是自己一路走来天山上最美的风景，一个人的伤心地居然是一个仿若人间仙境的地方，那这个人的伤心又该是多麽的让他绝望？
　　姬风烈几乎是和楚风廉同样的姿势站在崖边望着山中薄雾，静静的一言不发。
　　“师伯。”胤禛叫了一声，这一天所有人都很奇怪，似乎心中压着数不尽的事，沉重的让他们都有些背负不起。
　　姬风烈的身体微微动了动，却没有转过身，只是低声道“康儿来了。”
　　“我见过师父了，他说让我来找你。”
　　难得的，姬风烈低低笑了几声“他一定是嫌麻烦 ，就将事情都推给我了是吧。”
　　胤禛没说话，他觉得这是姬风烈的自言自语，自己根本不用去应答。
　　果然，姬风烈转过了身朝着胤禛和胤禩走了过去“这里风大，我们回去说吧。”
　　胤禛和胤禩对望了一眼，默默跟在了姬风烈后面，这件事似乎真的很不简单啊，为什麽他们从姬风烈的脸上看不出那种想要急切复仇的神情。
　　回到屋子里，姬风烈坐下来，慢慢讲了起来，将一卷说不出是血雨腥风，还是凄切悲伤的画卷展现在了两个人面前。
　　这是一场延续了很长时间的正邪之战，天山作为中原武林的领袖，将邪教死死挡在了天山的另一侧，百年都不曾踏进中原一步，直到几十年前。
　　那一代的邪教教主是一个很漂亮的女子，可每一个见到她的人，第一眼看到的都不是她的美貌，而是被她的眼睛所吸引，从那双眼里，他们读出来的，只有清纯和善良，而且还有一个很好听的名字，叫清霖。
　　胤禩和胤禛默默对望了一眼，又是个悲欢离合的爱情故事。
　　姬风烈看到他们的神情，嘴角微微挑起个笑容，说不出的苦涩。
　　就是一个很简单的故事，和所谓的妖女一起坠入情网的，是清一道长最钟爱的弟子，也是天山未来的掌门，小时候的姬风烈和楚风廉最喜欢的大师兄，风行。
　　两个人也明白自己的处境，悄无声息的选择了携手归隐，可总是有人不肯放过他们，不是邪教的人，而是所谓的正派人士，一直在穷追不舍。
　　最后的最后，也很简单，两个人终于在舍身崖被逼到无路可走，本来清一道长可以救下他们，可天山派里有人心怀怨怼，就是要借这一次机会让大师兄身败名裂。
　　胤禛忽然发现，姬风烈对那个人的称呼，一直是大师兄。
　　那一次，天山派一分为二，在最该需要团结的时候，内讧了。清一道长无力扭转局面，只能眼睁睁看着悲剧发生。那一次，正派人士说大师兄只要杀了清霖，就可以重回天山，以后也还是掌门，如若不然，就是众人杀了他们二人，无论怎样，清霖注定无法活下去。清霖身为邪教教主，可其实几乎没什麽武功，清霖为了大师兄，在众人围困威逼之下，终于选择从崖上跳了下去，大师兄伸手去拉时，只抓到了半幅衣袖，大师兄是亲眼看着自己最爱的妻子跳下悬崖的，清霖跳下去后，师父心痛的同时其实也有些庆幸，这样风行说不定还能再回天山，可大师兄只是望了眼众人，转身也跳了下去。曾经只羡鸳鸯不羡仙的逍遥情侣，就这麽双双殒命，那时还小的姬风烈和楚风廉牢牢记住了那一幕，他们的心底其实一直存着深深的恨意，对那些所谓的武林正派。
　　“后来发生了什麽？”胤禩问道，如果只是两个人的殒命，又怎麽会让事情发展到现在这样。
　　“后来？”姬风烈眼中忽然闪现出来的神色，被称为无奈。
　　所有人都以为风行和清霖已经死了，可一年后，清一道长在舍身崖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是风行，从悬崖上跳下去的风行，活着回来了。那一天，风行只对清一道长说了一句话“师父，这里，是清霖为我舍命的地方，就叫这里舍身崖吧。”再次出现的风行，也不再是当年天山上那个意气飞扬，洒脱不羁的大师兄了，他，是来复仇的，那句师父，也是他和天山最后的情义。
　　那一次的天山内讧，因为风行的跳崖而被清一道长压制，这一次风行的回归，将那团火重新燃烧了起来！再后来，就是一场同门相残的惨剧。那个心怀鬼胎的同门，被风行从舍身崖上一把扔了下去。可那个时候，天山派已经死伤过半，活下来的人有一部分留在了天山，剩下的一部分随着风行入了邪教。
　　后来，清一道长才知道风行和清霖跳下悬崖后并没有死，可崖底的环境恶劣，最终，清霖挣扎着生下了他们两人的孩子，生命却也终于走到了尽头，救了风行和孩子的人，是邪教。在清霖跳崖后，为了寻回清霖遗骨，邪教花费了无数心力，终于下到了崖底，正好救了风行和孩子。风行也在那时，选择加入了邪教。新任邪教之主是清霖的弟弟，虽然恨风行，可为了自己姐姐的孩子，还是接受了风行，可风行因为在崖底身体被毒雾侵蚀，天山之战后没多久，风行将孩子托付给了清霖的弟弟，便离世了。再后来，邪教教主之位更迭，清一道长，风烈和风廉，便知道，这一代新任邪教教主，就是风行和清霖的孩子。
　　胤禛和胤禩忽然明白了清一道长死前悲悯而安详的表情“师祖就是因为故人之子，所以不愿还手，是吗？”
　　“只是想解开那孩子的心结罢了。”姬风烈淡然道。
　　“所以你们根本没打算报仇是吗？那你们想要我做什麽？”想起自己师父，再看看姬风烈淡然的表情，胤禛忽然明白了，在他们心里，依旧还牢牢记着那个他们一直叫着的大师兄的人，所以，不忍，也不愿伤害他的孩子，胤禛忽然升起一种无力感，长辈如此，又该要自己去做什麽？
　　“只希望有机会你能帮那个孩子解开心结，还有，天山还是不能容许邪教踏进中原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