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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第三章:忽闻子规啼月夜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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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呜呜……”荒郊野外的,难免多了一些不大和谐的生物,司尘安静的躺在冰凉的草地上,渐渐感受到藤条木板带来的刺骨的疼痛。对于一个十岁的小孩子,那些没良心的家丁下手着实重了些。有的时候司尘就会安慰自己的想,平时说了这么多谎话,骗了那么多人,挨打总比鼻子变长要来得好看的多。
幸好司尘天性乐观,天大的事情她都看的开,就比如说那林奻儿(奻 nuan二声)祖孙顺水推舟的离去,在丁家府上无缘无故挨的这一顿板子。再想着林奻儿那羸弱的小身子,倒不如是自己这条贱命来得实惠,皮糙肉厚,打不怕的。
皮糙肉厚,打不怕打不怕。
有些话,也就只能说给自己个儿听。
“呜呜……”看来那不大和谐的生物还是没有离去,司尘倏地睁开了假寐的眼睛。
“若是你饿了,尽管过来吃我,不过要记得,把剩下的骨头埋到土里头,我爷爷说过,入土为安入土为安,看在我给你当夜宵的份上,你记得帮我入土为安。”司尘对着空气说道,因为她感觉的到,这东西,就在自己的身边。
“呜呜……”那不和谐的生物果然进了一步,声音更加的清晰了,貌似,还隐约的带着吞咽口水的声音。
罢了罢了,只求这个野兽长得微微那么漂亮点,自己临死前好歹也见识一下皮相好的兽族。
“呜呜……”不和谐生物终于出现在司尘的视线里。
啥……啥米?之前那个,纠结了很久的,在她的身边想靠近没有靠近的,走来走去的,发出低沉声音的不和谐生物。
难道就是眼前这只通体雪白的小雪狐么?
有爱有爱,对着这个皮相,司尘满意的眨了眨眼睛,奈何身上被打的动不了了。
“呜呜……”那雪狐貌似并没有吃她的意思,而是围在她身边好久,转而看到她浑身是血的伤痕,终于像是做了决定一般,用它可爱的小舌头开始舔起司尘身上的伤口。
难道说,这雪狐嫌弃了她的样貌不成,非要□□干净了食用?
不过司尘很快就否定了自己这个荒谬的想法,因为被那雪白狐狸幼崽□□过的地方,伤痛开始慢慢缓解,她还似乎感受到了破烂的肌肤重新愈合的迹象。
果然是,化腐朽为神奇的力量。
心中突然暖暖的,在这个无依无靠,浑身是伤的情形下,在这个荒凉凄苦,冰冷难耐的野地中,居然唯一的温暖,是来自这个开始被认为成敌人的小兽。
流觞雪狐,民间中盛传的圣兽一族,具有这样神奇的力量的雪白色小狐狸,难不成就是传说中的圣兽?想到这里,司尘心中一惊,毕竟,自己长了这十年的光景,从未见过真正的神仙妖怪,一切不过是儿时爷爷和众人口中的传说罢了。
“流觞……”司尘微微咧开干裂的嘴唇,轻轻的发出这两个字的声音。雪狐幼崽却仿佛听懂了一般,将自己的小脑袋靠了过来,温柔的贴在了司尘的脸上。
痒痒的,也暖洋洋的。
“咕咕……”貌似呜呜的声音过去之后,又传来了奇怪的声音,司尘可没有那么大条的认为自己幸运的碰到了一直流觞雪狐还能有幸碰到第二只流觞。
不知道这位不速之客,是否来者不善啊。
“谁。”司尘故作镇定的说了一句,流觞雪狐早就察觉到了不对,一颗可爱的小脑袋转来转去,回望着四周。
“咕咕,咕咕……”声音仍旧没有散去。
这一次声音来的长久,才叫司尘听出,原来,这就是夜啼的子规,只是一只小小的鸣禽,大可放下心来。
殊不知,有些看似最没有害的东西,才偏偏害人不浅。
司尘刚松一口气,吃力的撑起沉重的身子,因为流觞雪狐的恩赐,身上还隐隐流血的伤口都止住,只有一些疤痕的残留,看起来狼狈的很。
还不等她喘匀这口气,突然,一股阴风扑面,风驰电掣一般的速度,一双白骨一般的手抓上了她的咽喉。
妖……妖怪,这是司尘在看到对面那张青面獠牙的脸的时候,冒出的唯一想法。
流觞雪狐看到司尘受到侵犯,两只莹白如玉的小爪子狠命的抓挠着地面,奈何他还是幼年期无可奈何,只能立起尾巴,发出低沉敌意的声音。
那妖怪才懒得理这只不成威胁的狐狸,只顾着手中马上就可以入口的食物,兴奋不已,却又是什么,让他微微迟疑,迟迟不肯动手。
流觞急了,飞跃起单薄的小身子,一口咬在了妖怪的手背上。
这一咬不要紧,生生咬断了妖怪这白骨一样的手,露出了若削葱根的芊芊玉手。
司尘努力的呼吸,感觉到了极度缺氧带了的窒息,开始不由自主的挣扎起来。
“我……我……”那妖怪居然开口说话了,虽然仍旧面无表情,但是能够听得出来那话中带着几抹尴尬。
“我……我着实是饿的要命,不是故意想要吃你的。”啥米?她没有听错吧,司尘渐渐放弃了挣扎,掐在她脖子上的白骨手也有略微的松散。
就是这个机会,流觞飞速的冲向了妖怪抓着司尘的那只手。
“嘎嘣!”骨头碎裂的声音响起。却没想到,这小狐狸带着蛮力的撞击,竟然生生裂了抓在司尘脖子上的那只白骨。
一双莹白如玉,瘦削的胳膊暴露在司尘的视线中。
看来,这妖怪并非同看到那般,长了一张青面獠牙的面,还有那绑了一身的白骨,也不过是精心打造的伪装。
单单看着只胳膊,就是稀罕货色。
但是他那句,我不是故意要吃你的,委实听的司尘不大舒服。
司尘抚慰了一下被掐痛的脖子,给了那妖孽一记你很无良的白眼,摸了摸流觞的头,视作奖励,根本不再帅那只饥饿的妖怪,拍拍屁股爬起来准备走人。
后面果然安静的至极,司尘心想,我应该快些逃走,免得那只妖孽突然想通,再抓了我回去。
那妖孽着实老实,就这样闷声不响的放任了司尘和那只小雪狐,可是司尘还来不及偷笑,只见前方黑漆漆的停了一个影子。
“我说子归,你仍旧是这样孺子不可教,难不成当个饿死鬼倒比当个孤魂野鬼来的爽快。”清脆的女音,听的司尘心惊肉跳。
完了完了,这帮手来了,来者不善善者不来呐。
“鸣莺姐姐,子归没用,终究还是不愿意害人。”那妖怪仿佛是下了什么决心,全然不见了刚才抓着司尘脖子那副色厉内荏的摸样。
“哼,枉费姑奶奶费心交了你这么久,她不过就是一个凡人,你怕她作甚。”司尘和流觞心里都在想,大姐姐,你这里教训小弟弟,我们先闪人成不。司尘这丫头,果然是毫无自己作为谈话主角的自觉性。
“鸣莺姐姐,子归不是不会,是不愿。”那妖怪的声音嗫嚅起来,听起来委屈的紧。
“我说你这个榆木脑袋,我要说几次你才听得懂,这世界弱肉强食,你弱不强,如何逃得过那鬼君的追杀。”鸣莺显然急了,说话都带着些火药的味道。
弱肉强食弱肉强食,看来如今,自己就是那块弱肉。司尘心理面一的瑟一的瑟的,也不知道这被唤作子归的怪物,会不会突然想开了,决定拿自己开胃。
流觞敌意的很,他紧紧的盯着鸣莺,若是看到她有丝毫的动静就准备飞快的拽着司尘跑掉。咳咳,么办法,奈何自己还太小,全无灵兽的攻击能力,能自保就已经是最好的。
噼里啪啦,后面突然传来了东西落地的声音,司尘回头,正瞧见那怪物卸了满身的白骨,露出自己的真实面目。
灰色斗篷遮住了半张脸,就露出来稚气未脱的下巴,分明不过是和自己年纪相仿的小少年一枚,难为他开始还那般故作凶神恶煞的掐住她的脖子。
要知道,她觉得自己的脖子长短适中,不需要人为拉长的。
“鸣莺姐姐,放过他们吧,像你说的,不过是可怜的凡人。”子归怪物的说着,偶尔冒两句高深,悲天悯人的话来。
鸣莺只好无奈的叹了口气,恩狠狠恩狠狠的说:“我家少爷今天放过你们,你们还不快滚。”
司尘和流觞毫不犹豫扭头就走,这滚的速度丝毫不逊色给马中赤兔,不过心中还那么多管闲事的替那被唤作子归的怪物委屈了一把,碰到了这么个犀利的下人,以后有好日子过了。
只可惜,他们转身准备逃离的一瞬,没有注意到鸣莺眼中闪过的精光,还有那一片偷偷擦过司尘衣角的树叶。
寂寞的黑夜总是度过的特别快慢,司尘的伤口早就被流觞抚慰过,好的七七八八,他们两个人歇脚在一个隐秘的山洞里。
“流觞雪狐么?”司尘带着暖暖的笑容望着流觞,心中喜爱的紧,小小的手抚摸上它的额头。
“我叫你,逢缘可好?我们本就是,缘分相逢。”
那流觞果然是灵兽,竟然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
“逢缘,逢缘,我叫司尘,是你主人,你可记好了?”流觞雪狐就这样紧紧的盯着她,目光中流露出司尘看不懂的神色,嘟起小嘴巴,温柔的叫唤出声。
如果是在很久之后,在她学会仙法的时候,她便能够明白,当时逢缘的那弱弱的一声,是一句温柔的:永远都好。
永远都好,至死方休。
“好冷。”司尘瑟缩在山洞的角落里面,逢缘在她身边急得团团转,恨自己不能迅速长大,好歹能当一床活的狐皮被子不是。
司尘看着它焦急的样子,心中寒冷去了大半,一种暖心的感觉,她伸手抚慰着焦躁的逢缘,告诉它自己没有什么关系的。
看来这样下去不是办法,这山洞的夜无比的寒冷,自己需要一些烤火的东西。司尘边想着,便起身,活动了一下冻得僵硬的四肢,准备瞄到洞口看看能否拾些柴火来。
却是她刚走到洞口,一个黑压压的影子就吓得她缩了回来。
“小姑娘,我们又见面了哦。”这个犀利的声音,是那个被唤作鸣莺的女人。
司尘条件反射的后退了一步,心不禁咯噔的一沉,这个女人,果然不是真心放过她们。
一片叶子突然从司尘的衣服上飘了下来,飞到了鸣莺的手里。
“你……追踪我?”虽然说司尘这十年没见过任何仙人也没见过什么妖人,但是俗话说的好,没吃过猪肉总还见过猪跑,她虽未见,却有过耳闻,看来那些修真灵术并非是大家的无端揣测。
“呵呵,没想到你个凡人的小丫头还知道追踪术。”这就冤枉了她不是,虽然她知道那片叶子不简单,却也识不得什么追踪术的。
不过……兴许能够借着这个逃过一劫,司尘脑袋飞快的转了一圈。
“我家少爷放过了你,不代表我就要放过你,”鸣莺走进司尘,涂着丹蔻的手指扶上她的脸,仔细打量着。
“若是长大应该是个美人胚子,不过可惜了,我家少爷需要太多精魂来补补元气。”鸣莺啧啧的叹着气,却还是伸出了另一只手,放在了司尘的天灵盖上。
“呼呼……呼呼……”逢缘敌意的叫着,然后一个飞扑一口咬上了鸣莺的手,鸣莺吃痛,松开了司尘。
“打哪儿来的野兽,看我不降了你先。”
“住手!”司尘大吼一声,吓了鸣莺一跳。
“就凭你?”反应过来之后,鸣莺冷冷一笑,手中微动,口中念起咒诀、
“你可知道我是谁。”司尘壮着胆子,说出这样的一句话来,却是让鸣莺愣了一下。
“你不过是一个小小的凡人,还能是谁,就算你在这凡界是皇亲国戚,我都照杀不误。”鸣莺盯着司尘,仿佛想要用目光在她身上烧穿一个洞。
“我确实是凡人,不过……”司尘微微一笑,淡定的说:“你可识得这流觞雪狐?”
“流觞雪狐?!”鸣莺自言自语了一句,再看向逢缘,眼睛渐渐眯成了一条缝。
这年幼流觞雪狐却是和普通的白狐在外表上无异,只有成年才能凸显出它的风姿,却是因为司尘一开始受了这雪狐的恩惠,养好了她的伤口,才知道它是难得一见的圣兽,并且同传闻中一摸一样,唾液可以愈合普通兵器所挫的伤口,鲜血可以养命。
“不用疑惑,”司尘突然拿起地上一个小石子,狠狠地对着自己的手臂划了一下,血霎时流了出来,她再将手臂伸到逢缘的面前,逢缘舔过伤口的瞬间伤口便奇迹般的愈合了。
“果然……”鸣莺暗道,心中惊奇,当年她同主子娘一起走南闯北的时候,什么奇珍异兽都见过,却独独未见过圣兽族的麒麟和流觞。
“它是圣兽,你断不可杀它。要知道,让它活着的价值,远比杀掉来的多。”司尘盯着鸣莺,不紧不慢的说着。
“哼,我不杀它,便取了你的魂魄喂养我家少爷。”
“呵呵,”司尘嘴角启动,一丝冷笑划过。
“你笑什么?”鸣莺不安的望着她。
“我笑你当真天真的很,你说,这流觞雪狐与我形影不离,相依相伴,你真当做我就是一个普通的凡人?”司尘又开始了她的说谎不打草稿。
“那依你所言,你是何人。”鸣莺心中打鼓,不可能,自己明明用那枚树叶探过她的脉息,与凡人无异。
“我告诉你,我是仙帝的小女儿,此番下凡历劫,却不想碰到这么一番状况,若是你仍旧喜爱我的魂魄,拿去便是,但是,若是日后有人找你复仇,就不是我能管得了的了。”司尘仍旧不急不缓的说着,就像是真的一样。
“胡说,你若历劫,早将前尘往事忘得一干二净,如何记得……”鸣莺嘴上虽然不信,但是看她身边相伴的流觞,却又犹豫万分。
这流觞雪狐,只给两个人当过门下圣宠,一个便是那千年前圆寂的司法天神司焱,另一个,就是当今仙界的帝王,仙帝玉皇天。
想到这里,鸣莺竟下意识的退了一步,若是真如这女孩儿所言,怕是自己和少爷躲着鬼君不说,还要被天界追杀。她却不知,司尘并不知晓其中利害,不过是信口胡诌罢了。
手中的树叶蓄势待发,瞄准的就是司尘白净如瓷的脖颈,雪白的肌肤下,血管分外分明。
一招,致死,便可以得到她的魂魄,鸣莺紧紧的盯着司尘,眼中满是纠结挣扎的申请。
信或不信有时就在一念间,司尘便是赌这一年间。
只这一瞬,生死天下便瞬间决定。
“罢了罢了,”鸣莺正做欲收起树叶的动作,却又在转瞬之间,飞了出去。
少爷再也不能支撑多久了,这里人烟稀少,根本没有办法寻得足够精壮的魂魄,若是杀了这女孩儿会被仙界追杀,就让他们来抓自己也认了。
逢缘察觉到了鸣莺的不对,却还不等他飞身上去阻止,那树叶便已经直挺挺的飞向了司尘的咽喉。
“呼呼!”不要!逢缘用它自己的语言说着,却没有人能够听懂,眼见那根树叶离司尘越来越近,带着阴狠的风冲着她的血管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