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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二章 海棠春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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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年府里的海棠时景有些不对,遥遥迟了近一个月才初露花苞,如今她看着那娇艳花儿开得越发的好了,树姿婆娑,花蕾嫣红,栽在了池子边上犹如佳人照碧池,花姿潇洒,花开似锦。似是沾染了水汽,那香气缠绵得让人不住心醉。
“只恐夜深花睡去,故烧高烛照红妆。”
那墨衣少年笑吟吟地道了一句,当夜性子起了,让管事去几家交情好的邀请,夜间一宴赏得好海棠。
她隐隐约约地听到,似乎还去宫中要邀请了圣上来,不由得摇头叹息他的胡闹。无法,只得吩咐了下去让人张罗一二,免得客来匆匆而失了礼数去。
正当月光如水明月高照的时候,连那一两丝薄云都散去,夜越发的清凉了,接到了邀请的几家,或是独身,或是携了自家福晋来,人并不是很多,少年也是不在意的。
圣上自然是不来的,倒是打发了身边的宫人学了一句笑骂,说是就会胡闹,明天还要早朝,可万万不能玩得太晚,也不得带坏了他的好臣子去。
少年闻言桃花眼就是一眯,却弯起了唇角。
“横竖不会迟了早朝的,皇帝哥哥他就别唠叨些什么了。”
自是有管事给了宫人打赏,那宫人笑眯眯地接了,又道了几句吉祥话才返身回宫。
少年府里原本就有一个会江南小戏的班子,这会子临河搭了个台子,着一身华丽衣饰,唱得一个塞一个的动听。
她不禁可怜了这府里的管事,经年容着少年胡闹,这办事倒是越来越利落了。
少年手执一掐金丝素盏,称了清酒慢慢饮着,经醉微醺,那眼角眉梢都带了几分春.色。
台上的姑娘笑意盎然,那一张口婉转缠绵的调子直直甜到人的心坎儿里去。这超绝的唱功,便是宫中的也是少有的。
他看着一片嫣红的花瓣落入酒盏,飘飘荡荡,挑起嘴角轻笑出声。
“去筱雨阁,请了斓姑娘来。”他侧头对着身边侍候着的管家道,想了想,又添了一句,“拿着我的名帖去。”
霎时众人一片哗然,她也省不得皱起了眉头去。
这谁都知道,筱雨阁是那青楼楚馆的去处,里面有好几位有才有艺的美貌女子仗着身价高做了个清倌儿,只是名声,终究不太好听。
也有人奇着,看来这小王爷竟是和那头牌林湘斓极为相熟。不由得有人偷着看了她,她眼帘微垂,抿了抿唇角。
斓姑娘不久便坐着轿子来了,苏琼微扬下颔,管事机灵地让台上的姑娘们下台。少年走到轿前,笑着递了手,然后在众人眼中一只女子的手搭上他的,缓缓下了轿。
那女子生得美艳大方,头戴珠翠钗环,一身明艳红衣却半分艳俗不显。她环视了全场,倒也不怯场,只是笑道,
“原来王爷您巴巴的让我来,竟是给您来唱曲儿的。”
苏琼只笑,桃花眼看着她,眨啊眨的。
女子转身上了台子,一张口就是极为纯正的京腔嗓子,悦耳大气的调子,一霎全场的花香酒香,缠绵之气尽退,兰花指一翘,凤眸一扫,那单手一压竟是徒生无尽的威势来。
“我真真是爱透了斓姑娘的嗓子。”
他笑着对她道。
“既是这样,王爷何不将她带进了府来?”反正胡闹不是一天两天,这又有何妨呢?
她垂眸淡笑。
“我的繁烟可是吃醋了?”苏琼却是蓦然眸子一亮,只道,“斓姑娘这好嗓子,我可不能为了一己之私而生生埋没了去。”
“王爷这辈子啊,还真是爱上了林家女子!”
席间酒过三巡,有一人突然冒出了这么一句。
她蓦然眸子一暗。
林繁烟虽说家里并非什么豪门望族,但是族中还是有好几人走过了科举那独木桥入朝为官,说声书香世家也并不过分的。这斓姑娘就是再好,与她一同比较,这不是生生的羞辱她么?
苏琼似是没有听到那人的话语,靠在躺椅上,半垂着眼眸听着斓姑娘的曲,似是几乎要睡过去。只是嘴角的弧度渐渐地淡了下去,眸色越发的与这寒夜融为一体,寒凉莫测。
次日,她便听身边的丫鬟说,在早朝的时候,那人正上了奏折报告工作的事物,苏琼却时不时插上了几句话,三言两语似是调笑,却极为不留情面地将其中不合理之处挑出来好好地讽刺了一番,在圣上和同僚面前丢了脸面不说,更是被一些趋炎附势的起子小人给落井下石了去。
这小气记仇的,报复得又狠又刻薄。
据说在听朝的几位皇子都忍不住笑了,连圣上都无奈地摇了摇头。
她抿唇一笑,心里的气倒也稍微散去了些。
只道,
“王爷还真是太过直接了一些,这可是得罪了人去。”
“反正王爷横竖也不爱参与什么朝政,只不过是祖宗家法摆在那里,凡是成年了的皇家宗室一定是要去早朝的。”
丫鬟笑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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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间有一位侧福晋并几位侍妾来请安,她皱了皱眉头,颇有些不耐。尤其是那位侧福晋,大抵是仗着家世比她好了很多,苏琼虽几乎不去了她那里,却在其他方面极为优待,看向她的眼神总是冷得让她心寒。
更是因为,苏琼待她越是温柔体贴,她竟是越发的容不下其他人了。若不是为了贤德的名声,早恨不得把侍妾们全部发卖出去,那侧福晋也独辟一个院子,让她住得远远的,也好不碍了她的眼去。
正想着,难免分了心,手中原本是拿着一只发簪慢慢地挑着新桃子的皮,不甚刺了进去,倒引得汁水四溅。
心情越加不好,摆摆手让她们都下去了。
苏琼回来的时候已经几近深夜,她已然睡去,他便轻手轻脚换了衣服搂着她。没想动静还是大了些,她迷迷糊糊地醒来,他轻轻吻了她的唇,笑着说了句什么。
她突然惊得完全醒了,看着他的眼神略微带了些慌乱,躲闪了眸光呐呐道她最近身子不适,王爷不妨今夜去侧福晋的屋里罢。
说完她是又恨又悔,只是说出去的话不好收回,但是若要看着他离去,她只觉得满心酸楚,更添上几分怅然悲苦。
苏琼一怔,桃花眼如墨似的,静静地看了她一会儿,才弯起了眉眼。
“繁烟,若是你不愿,我自是不会勉强你的。”
她突然想哭。
后来某日,她看那海棠将谢,竟然平白添了几许忧愁,在庭院的池子旁徘徊了许久,望着花枝零落,抿着唇不知想些什么。
这时身后一阵大力传来,她一惊,脚步却是一滑,登时直直落入了池子里。幸好因着她房里的大丫鬟久久不见她人影,带着一众嬷嬷丫鬟来寻,及时发现救了上来。
只是实在是在水里泡得太久,这春季的寒气颇重,她上来的时候已然是进气少出气多,更加令人慌乱的是,她这一落水,竟然小月,那件蜀绣碧色罗裙生生染成了血色。
苏琼大怒。
待到她迷迷糊糊地苏醒过来的时候,看到的是宫里太医几乎老泪纵横的老脸和倚在床旁已然睡过去的苏琼。
他的双眼紧闭着,眉头微蹙,那眼角眉梢尚且还带着几分怒气几分担忧,睡着也不显安稳。这少年即使略显憔悴的样子,那容貌还是不减妖异俊俏,直叫人爱到了心里去。她看着,默默叹了一声,看着自己的肚子。
这想必是前任的孩子吧。
一想到这个,她略略咬住了苍白的嘴唇,眸中神色也不知是悲是喜。
“繁烟你醒了?身子可还好?会不会还觉得疼痛?”
少年感受到了动静被惊醒了起来,忙抓住她的手问道,如墨眸子紧紧地盯着她,眉头皱了起来,反手搭在她的手腕上略探脉象,
“气血有亏,又受了寒气,实在是伤了根本。只能慢慢调养着了。”
他的神色不改温柔,只是眸间带了几抹愧疚。
丫鬟端了粥进来,他接过勺子,细细吹凉了一点一点喂着她用尽了,又像是哄着小孩一样让她用了药。
“可还要些蜜饯去去味儿?”他笑问。
她抿唇摇了摇头,笑着让他先回去休息,她略乏了。
“据说王爷在府里大发了一顿脾气,让总管掘地三尺也要找到那不长眼的贱种来。”她的陪嫁嬷嬷在少年走了后说道,“后来也不知从哪里还的消息,王爷便去了侧福晋的房里,当着侧福晋的面就那么掐死了她屋里的一位丫鬟。”
她没有说的是,当时苏琼笑得越发温柔,那眉眼间的妖异几乎要魅了人的心神去,手上也越发的用力,竟是直接让那丫鬟断了气。
“据说侧福晋当场就吓晕了过去。”
她躺在床上,微微垂下眼睫,嘴角的笑容却是越发的淡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