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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5、访天平(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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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胡无比烦躁,伸臂搡去:“不见不见!”
“阿胡!”只听一声暴喝,阿胡抖个激灵,彻底醒了过来。面前站着封寒和胡枝子。
封寒和胡枝子都对阿胡表示着忧虑,封寒道:“幸好吼这一声,你就醒了,若不然,还要再入你的梦境。”胡枝子蹲下身去,说道:“我看你也没比我强哪里去,差点陷在里面。”
阿胡擦擦额头的汗,只觉恍然如梦。她再三打量四处,才确定自己是回到了天平观的大殿。那女子果然是在骗她,说什么封寒他们都死了,实在可恶。却不知骗她又有何目的。她蓦地发现大殿巨大的太极图中央一个身影正襟危坐,玄色流金的宽袍罩住他挺直的脊背。
“法师醒来了?”
胡枝子抢着说道:“一定是的。我们入梦之后找到你,你却倒在冰面上,毫无声息,本想带你回来,却无端地来了股大风,把我们吹昏了,醒来就见法师已经移位。想必是他送我们出来。”
阿胡却想:“莫不是那女子襄助?”起身来探望扶光法师。只见他衣袍如黑云闪电,衬托出瘦削矍烁的面容,虽合目缄唇,然威严之气丝丝凌人。忽地,庞眉一蹙,二目陡然射出寒光,正对上阿胡的,一瞬间,竟逼出阿胡一身冷汗。阿胡强作镇静,心中却打起鼓来。莫非他尚未完全苏醒?边想,边不顾仍虚弱的体力,玉掌一展,欲将一颗丹丸逼入扶光体内。然扶光眼神更加凌厉,大手袭去,生生攫住丹丸,另出一掌掀起寒风,虎啸般将阿胡击退数步。封寒大惊,忙去扶住阿胡,胡枝子则瞪大眼睛,露出一丝喜色。“法师,你醒了!”
阿胡觉喉间腥甜上涌,强忍再三,还是泄出几分血色。封寒心如刀割,连忙将她护到身后。“师父,阿胡刚救了你!”
扶光眯起双眼,荡开衣袍,威严起身。
胡枝子这时也道:“法师不要动怒。”
扶光神色复杂地盯着封寒,以及他身后脸色苍白、说不出话的阿胡。突然,轻笑一声,如春风消冰般,现出慈祥之色。封寒见了,不解之余更为戒备,阿胡则打消了一点惊吓,断断续续说道:“你……你不是要……要我自己出来吗……我……”话未说尽,只见眼前一黑,她便落坐在法师对面,而封寒则被掌风推出大殿之外,趔趄倒地。
扶光二指按在阿胡脉上,沉吟道:“能从我的梦境里脱身,你的修为比我的徒儿强多了。”
阿胡道:“他们比我更担心你。”
扶光大笑着分开二掌,两点圆光流星般楔入封寒、胡枝子的身体。胡枝子惊骇地试图阻挡,封寒则淡定地坐下运功,不久便起来道:“没想到师父的功力更上一层。”胡枝子也渐渐发觉全身血脉贯通,之前手臂上青紫的脉络褪至微青,他强压着狂喜拜谢扶光。听封寒那么说,便附和道:“想必法师功力已臻化境,才能无拘束地传功于你我。”
扶光不理会他们,又朝阿胡腕上一按,一点奇光登时隐没其间。阿胡忙抽去一瞧,已无丝毫痕迹,而心中郁堵澌澌泯却。扶光笑道:“可惜,你是仙家徒弟,若不然,我一定倾我所有教与你。”
封寒虽对扶光所为感到陌生,又想他们之间有什么渊源是己所未知的,也许他们冰释前嫌了也不一定。这样一想,多日来对扶光的芥蒂消解了大半,一种从未有过的爽快奔腾于胸,他瞧着阿胡道:“你这小狐狸想必有天生魔力,竟让师父待你如此。”
阿胡有些不好意思,“我懒惰得很,比不上胡枝子勤加修炼。法师要是多指点指点,他很快就超过我了。”说着,还冲胡枝子使了个调皮的眼色。
扶光回头看了一眼恭恭敬敬的胡枝子,却又对阿胡道:“方才你拼尽全力也要救老夫脱困,心地如此良善,叫人感念。老夫向来不喜异类,但你是个例外。随我来——”说着他大步迈出大殿,又稍住脚步,道了一句:“从今日起,胡枝子便是老夫座下第二弟子。”
三人惊而后喜。封寒百感交集,一时长吁短叹。胡枝子前行两步就抑制不住激动伏地大拜。阿胡却打趣他:“以后你再随便欺负人,我就告你师父教训你!”胡枝子也禁不住抬头做个鬼脸给她。
“阿胡姑娘,请来。”
阿胡这才收起顽皮,跃出高槛,几步来到。
扶光道:“老夫当与你谢礼。莫要推辞。天底下,无人不惧人情债,老夫也超脱不得。何况,你既非人,更无需客套,百无禁忌便是。”
阿胡也颇为爽气:“那我就却之不恭了!”
扶光挥了一下拂尘。阿胡觉得自脚下旋起一缕清风,无形似有形,如藤蔓攀附上来。忽然视野空了,不,确切地说,阿胡看不见自己了。一阵惊慌。继而,一双透明的手显现出来,直至全身。阿胡这才想起有隐形术一说,顿时高兴起来。
胡枝子瞪直了眼睛,在阿胡身边寻了几遭。哪知阿胡故意忍住,不出声也不动。封寒则道:“想必是隐身术。”扶光再挥拂尘,只见一领薄光收叠在他掌心,几难发现。阿胡现身出来,惊喜言道:“仙君也教过我粗浅的隐形术,以便躲避不必要的麻烦。”
扶光微微颔首,“那老夫就锦上添花,将这领云晶冪篱赠你。”
封寒在扶光身边多时,从未听说师父藏有这般宝物,一面猜测是何时所得,一面打消惴惴之念,只当师父终于打开心结,实在可喜可贺。这厢阿胡刚依依不舍拜别,他便追上扶光,恭敬有加:“师父。”
扶光令胡枝子先回去打坐,再回头来,目光如炬。“不必说什么。”
封寒一愣。
“阿胡,叫人喜欢。但她是个例外,终归只是个例外。”
封寒无奈,沉默间望向雪中的草丛,有异类潜藏其间,因有一线微弱的紫雾浮现其间。封寒又见扶光也朝那看去,目光尤寒。于是心中打鼓。那知扶光竟径直走开去,似乎不耐烦理会。封寒松了口气,不由笑出几声。不过,他当去看看那些封门符了。
尽管陵川四季缤纷,然昨夜高木萧萧,一夜落尽青黄,想必是到了十季一蜕之时。碧虚一大早便舒展闲散的骨头,支使一支扫花帚四下搂合。可是一阵风来,又哄得满地。连门也吹得大开,毫不留情。碧虚叹着气去闩门,冷不防肩膀被拍了一下,怒道:“谁和我捣乱?”无人应。“叫我抓住——”下句话却说不出。原是两片枯叶诡异地封住他的嘴,牢牢地。碧虚连忙扯开,疑窦丛生:他虽道行不高,好歹也是昙尘仙君座下仙童,不管妖、鬼,都会给几分薄面,怎么今日却有如此大胆之辈?莫非,是陵川镇出了什么异数,使得妖、鬼骚动起来?边想,他掷出一张“牵风摄雨符”,钉于门楣之上,若遇灵异之气,便会扇动不止。
碧虚仔细盯紧,只觉无聊,索性靠在台柱旁,又变出一壶酒来打发时间。不知这样过了多久,他才意识道:那符竟似铁板一块,直挺挺垂着。他心中大骇,拔腿奔至后院。后院除了阿胡打坐的荷池,还有一处隐秘的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