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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1、第121章 ...

  •   待鲸鱼游动起来,萤蜚方才解惑。
      “世人只知道鲛人之族居处南海,眼泣而能出珠,织绡犹若霜雪,却不知统御鲸鲨鱼蟹亦为鲛人族中秘术。鲛人性情平和,与世无争,很喜欢与天地间的仙凡交往。家师歧殷成仙得道,受封伐骜山,之后广收徒弟,不分族类。不过这御鲸之术,师父只传过两个人,一是师兄犀燃,一是我。”
      “看来真仙很是器重你。”
      萤蜚得意地说道:“不管是在仙界还是凡间,我都不肯落于人后。只可惜,仙君的眼睛始终落不到我的身上。”
      “也许这就是上天的用意,仙子眼界高远,下凡来正可一展抱负,岂不是比雕镂朽木更好。”
      “仙君竟然自比心内空空的朽木?也太敷衍我了。”萤蜚哂然,“仙君有没有想过,你为什么会从一个万事不关心的人,变成现在这样。”
      昙尘思忖良久,“也许和凡间的经历有关,但又……无法说得那么清楚。”
      “凡人有句话说:‘关心则乱’。”
      昙尘忽地想起阿胡和碧虚,神色黯然,“心乱,也许是因为发现自己无能为力,现在阿胡下落不明,碧虚又被胡枝子辖制……”
      “有我在。不要小看我这个凡人,凡人的心是热的,血是烫的,情义,坚如金石。”
      昙尘点头:“我相信。可笑我从没有真正去做过凡人,只想着如何从中脱身。”
      “你想为谁去做一次凡人?”
      昙尘愣住。
      萤蜚笑盈盈地安慰他:“你会想到的。”
      就在两人相谈之时,半坐着的戚悬镜手指动了一下。
      昙尘机敏地捕捉到这个动静,“胡枝子为什么会把戚悬镜藏在这里?”
      萤蜚摇头:“他的心机无法以常理判断,也许他是看中了明月珠所蕴蓄的法力。不过,他何不自己来吸纳和炼化这些法力呢?”
      “他只有区区两三百年的修为,真身承受不了,而逐月仙真可以。”
      身后,戚悬镜微微抬起头,眼眸被注入水光,亮起,然后如傀儡般站起身。
      两人感到惊讶。昙尘去探戚悬镜的额头,大惊失色:“摄灵符被他吞噬了?”话音刚落,戚悬镜的双脚离开鲸背,双臂拨动浪流,向海面游去。
      萤蜚一直对戚悬镜怀着警惕,见他发生异动,左手一抖,沉渊渺剑立时飞出,直指戚悬镜的后背,“休想逃跑!”剑却扑空,回转萤蜚手中,令人诧异。
      昙尘心头熬煎:“戚悬镜,不可妄动!月重轮!”戚悬镜和月重轮原是一体,一旦分离,将两相俱灭。昙尘从腕上摘下鲸唾珠,默念咒语,月重轮徐徐出窍,此时,它薄如蝉翼,暗似灰烬,而戚悬镜愈接近月光照耀下的海面,身影愈加淡漠。“不好,月重轮快要消失了!”
      萤蜚道:“或许,这就是他的宿命。”
      昙尘摇头:“我把他从轮回中带出来,就不能让他轻易死去。”说罢,合起双掌,双唇微张,不久,齿间闪耀着一团亮而柔和的光芒,吸引着弥漫于海水中的月光,星星点点,竟然聚而为银河,悠游于周身。银河复又散出千万点星光,追逐月重轮而去。他感到疲惫,忽见月光勾勒出一缕细丝,穿过戚悬镜的身躯。原来,戚悬镜并非逃走,而是……当机立断,他放出蝉冰剑,迅疾斩断细丝,然后趔趄两步,萤蜚立刻搀扶住他。
      萤蜚感到惊异,但眼下更担忧昙尘的身体。昙尘为了救下逐月仙真,居然不惜耗损真元,而在她看来,逐月仙真犯下滔天大罪,死不足惜,何须一再为他逆转天命,只叹世间事,关乎情者,似乎并无道理可讲。她摘下螺贝璎珞末端缀着的一片木叶,噙于唇间,木叶微微颤动。
      巨鲸忽然发出短促的鸣叫,一声一声,越加绵长,周身更是现出数股奇特的水流,水流逆势而上,覆过银河,一并涌进月重轮之中。月重轮倏然丰盈无比,照彻海面上下,戚悬镜那即将永远消失的身影终被月重轮托起,浮于浩瀚渺茫之间。
      天水之间,两轮圆月,难辨白昼黑夜。
      戚悬镜半卧于月重轮中,恰似初生的婴儿,在静寂中安眠。
      巨鲸浮出海面,昙尘安坐,如入龟息之境,萤蜚执剑而立,待看到月重轮时,她问道:“现在我们该怎么办?”
      昙尘努力凝神聚力,缓缓地回应:“以缩地之法,带他回庄院。”
      “那你呢?”
      “不用担心,我体内有九天转魂丹。”
      萤蜚分明看到,昙尘放于膝盖上的手几度滑下,已乏力支撑。萤蜚摸了摸螺贝璎珞,没有迟疑,便将明月珠取出来,悬于他的头顶。“我本想献给师父的,师父要是知道,也不会怪我……”
      然而,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一根素丝竟穿透明月珠,勾去了它!
      萤蜚循着望去,见月重轮的背后,关山的暗影里,模糊地立着两个人影。
      冰纨回转,萦绕于其中一人周身。明月珠落在掌心,清辉恰好照出一副熟悉的眉眼,带着懵懂得意的可爱神情。
      萤蜚失语,再看她身旁的人,果然是胡枝子。
      胡枝子亦望向萤蜚和昙尘,丝毫不掩阴鸷的笑意。两人的脚下分别蹑着一根绿藤,绿藤生长极速,转眼铺满海面,攀上月重轮,将它包围起来。
      萤蜚知道,胡枝子在挑衅,但以她个人的法力,恐怕还胜不过胡枝子,她轻声对昙尘说道:“我说与你听,你继续疗伤,不要乱动。”
      “嗯。”昙尘轻声回应。
      “阿胡,是阿胡。”
      昙尘心绪骤乱,萤蜚用力按住他的肩膀,“是她的模样,但她站在胡枝子的身边,也许是障眼法,故意迷惑我们。”
      “她在做什么?”
      “她很奇怪,似乎是个陌生人。”
      那边,阿胡一脸欣然看向胡枝子,“我好像见过这种珠子,是不是明月珠?”
      胡枝子答道:“是的。我本来打算带你去看明月珠藏,月重轮和逐月仙真也在那里,不想被他们抢了先。”
      阿胡将明月珠送到唇边,轻吹一口,明月珠如酥雪般开始消解。
      胡枝子惊骇,忙去阻拦:“你做什么?”阻拦不及,明月珠已化为虚无。“你做了什么?!”
      阿胡戏谑地看他:“你只知道这是明月珠,却不知道怎么用它,是不是?”
      “难道你会?”
      阿胡将胡枝子的手覆在自己的手上,胡枝子立刻感受到一股奇妙的力量在掌心间厮磨,渗透,进入血脉之中,如同溯流而上的鲤鱼,充满着生机。阿胡忽地抽离纤手,跃至月重轮之畔,独留胡枝子陷于怔忡。
      胡枝子忍耐着满心不快,亦趋至月重轮前。
      萤蜚不知他们意欲何为,当即驱使巨鲸游过去,在一丈之外停驻。她自嘲地想:尽管势单力孤,但有巨鲸傍身,逃命倒也来得及。“阿胡!”她尝试着喊了一声。
      昙尘纹丝未动。原来萤蜚担心他心志不定,走火入魔,方才已在他耳畔施下禁咒,助他凝神专注。
      阿胡对月重轮的好奇,因这声呼唤而转向萤蜚,在她看来,那是一位飒爽又亲切的女子。“你是谁?”
      胡枝子打断她们,“萤蜚姑娘,是不是仙家的门徒都这么爱管闲事?”
      萤蜚冷笑:“那是因为天下间的庸人庸物总喜欢无事生非,就像你这样,你把阿胡怎么了,她为什么不记得我们?”
      胡枝子看向一旁正坐的昙尘:“我们四个人中,最能周知万事的是仙君,还是让仙君来回答你吧。”说着,一根极细的绿藤刺向昙尘的面门。
      萤蜚手起剑落,砍下一截,谁知绿藤骤然自断处分出叉节,继续袭向昙尘。萤蜚再挑剑尖,海水扬起,砌为水幕,暂时阻住绿藤。
      胡枝子“哼”了一声,对在旁观望的阿胡说道:“阿胡,你不是要帮我吗?”
      阿胡觑他一眼,反问:“他就是仙君?”
      “是,他是昙尘仙君,你真的一丝一毫都不记得了吗?”胡枝子说话时,毫不掩饰试探的神情。
      “好,我问一问他。”阿胡扬起手,冰纨飘动。
      萤蜚想起方才那根冰纨,禁不住心头打鼓。重生后的阿胡与之前判若两人,或者说这个皮囊更像是一个假相,内中的灵魂也许同胡枝子一样邪恶。“阿胡,你不要……”
      冰纨轻易穿过水幕,水幕倏然落尽。
      萤蜚来不及多想,挡在昙尘身前,合掌,默念咒语。云中,横生惊雷闪电。
      阿胡微微一笑,冰纨绕过萤蜚的脖颈,刺入昙尘眉间。
      急疾之风席卷海潮,一时间四周如同沸锅一般,澎湃喷薄,腾上重霄。少时,云行雷至,如鼙鼓迸狂,万弩齐发,削去玉山,踢翻雪岭。胡枝子早已撤身远处,阿胡却不进不退,正身立于月重轮旁边,唇边甚至浮现一抹轻俏的笑意。三根冰纨是被春风吹拂的柳枝,轻巧地扬在半空。
      萤蜚的眼瞳中映出生生承受着雷光电火之击的阿胡。她本想以风雷符引来雷电吓退对方,不想阿胡居然不躲,心急之下,剑指彤云, “散!”瞬时,云收雷寂,露出澄澈的青天,海浪亦渐渐平缓,如猫儿眠伏在巨鲸身下。“阿胡,快到我身边来!”
      “你是谁?”阿胡不悦地问。
      “你曾经叫我师姐,你全都不记得了吗?”
      胡枝子转回来,向阿胡说道:“我听山里的小妖说,这位萤蜚姑娘原是凝真仙子,更是仙君的……”口吻明显是别有用心,亦怀着试探。阿胡究竟是真的失忆还是在欺骗自己,他很想知道。
      萤蜚打断胡枝子,“我自己说,阿胡,如果你是阿胡的话,你该记得起,我和昙尘的确是七世怨侣,只因为你的意外降世,使这份姻缘无法接续。如今,昙尘重归仙位,我也投生凡胎,成为仙家门徒,所谓的怨缘就此了结,你不用听他人从中挑拨。”
      胡枝子惊讶地笑道:“我也只是听了些闲言碎语,不想竟然如此曲折有趣。阿胡,萤蜚姑娘真是心胸宽广,不怨恨你。”
      阿胡冷冷地听完,问道:“凝真仙子?没听说过。”视线越过萤蜚,“你就是仙君?”
      萤蜚讶异地回头,见昙尘徐徐起身,“你的伤好了?”
      昙尘不明就里,直到看到阿胡以及萦绕于身畔的冰纨时,眼睛骤然点亮:“是阿胡救了我?”
      萤蜚半信半疑,面前的这个阿胡实在令人难以捉摸。
      昙尘的醒来,竟是阿胡所为,不由得,胡枝子心生恐惧,一是他曾在昙尘手下吃过亏,二来阿胡目不转睛地看向昙尘,眼神已由冰冷转为温情的探问。“阿胡,”他喊她,试图扰乱于她。
      昙尘瞪退胡枝子,对阿胡道:“阿胡,到我身边来,你想问什么,我都告诉你。”
      阿胡不为所动:“你就是昙尘仙君?昙……是云极多的地方……你为什么会在这儿,我又为什么会在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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