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城盛夏》寂书

2、chapter2 往事如梦

　　“往事”是一个很奇妙的词儿，它就是一个故事，或许迷惘或许芳香，当它正在进行的时候，是一副苍苍白白的面孔，比身边任何一个路人甲还要平凡和雷同。可是，一旦时间的洪流把它淹没，它就像一捧糙麦子变作了醇酒，愈久弥香。它现在不单纯是一个故事，而是一个往事，所以，它带有了偏褒义的性质。使你突然间拥有了足够的耐性，听着理查特曼，呷着咖啡，特做作地回忆起它，然后，矫情地心痛或流泪。
　　那天的课没什么特殊，更没什么前缘的再续。有的只是相当生活化的一场生疏了的熟人见面，象征性地寒暄，形式化地互留了电话。
　　容小夏以为自己不再在意，以为一切已经是过眼云烟，他们你是你他是他地各自生活了一年多，两条平行线强扭的交集，那纯粹是一场技术性失误。
　　可惜，现实总是残酷的。当恍恍惚惚、不知所以了一整天的容小夏终于安静地躺在寝室床上，周围寂静一片可以清晰地听见自己的心跳时，所有关于他的回忆还是接二连三地涌现出来…
　　夏天，长长的学校长廊，阳光透过宽敞明亮的窗照射进来，空气中漂浮的微小尘埃粒子仿佛都清晰可见。易和就是在那个时候第一次出现在容小夏的视线里，第一眼，就再也忘不掉了。
　　那天，他穿着干净的白色衬衫，身材修长就如一棵美好的白杨树，清爽的黑色短发，温暖明亮的五官。容小夏心里第一次觉得，原来男生穿校服竟然可以这样好看。他经过，空气里仿佛登时弥漫着一股栀子的清香。心里面忽然就漏跳了一拍，小夏忽然觉得，夏天来了。
　　后来，新生容小夏发现走廊里一见钟情的清新男生原来是自己的同班同学，他的名字一如他给人的感觉一样，温暖干净，易和。
　　彼时的易和是那样的耀眼，校篮球队长、广播站站长、校草，其中任何一个标签都让他毫无意外地成为吸收众人目光的磁石。
　　而容小夏呢，彼时的她背着沉重的背包，戴着眼镜，身材偏瘦得厉害，宽大的校服袖子里面露出一条细细的手臂，头发永远是毫无新意的马尾，脸上偶尔冒出几个痘痘，成绩中游。是千千万万高中生中再普通不过的一个。
　　可是那样普通的她也和所有少女一样，希望有一个男孩子可以从她的平凡中发现她的特别，就像寄居蟹在苍茫大海中发现属于自己的那颗独特海螺一样，我可以平凡，但是在你眼中我希望是光彩照人的。可惜，生活不是偶像剧，易和的眼睛从来就没有多留意过容小夏，包括她为了他多动的一些小心思，比如耳鬓一枚亮闪闪的发卡、比如校服里面露出的一个漂亮的领子、比如他在旁边时小夏格外灿烂的笑容。
　　后来……如果没有那个傍晚，也许，容小夏会渐渐从易和平淡的反应中清醒，对于几乎无望的努力感到必备，最后慢慢从幕前退回到背景，把渐渐出现的彩色调换掉，重新找回自己的早已习惯了的主色调——灰色。
　　可是，没有如果。那个下午，那么刚好，刚好容小夏忘记带了数学题册，刚好第二天数学老师要收题册，刚好容小夏放学后又回到教室，刚好那时教室里有一个，伤心的易和……
　　易和一个人坐在那里，那么安静，几缕碎发垂在眉毛那里，好看的脸安静地埋在宽大的掌心，阳光依旧投射在教室里，可是，他静静地坐在阴影中。
　　容小夏的心忽然就有一些哀伤，随着他肩膀偶尔的颤抖，小夏的眉头也缓缓地皱了起来，是的，易和的悲伤也传染给了容小夏。小夏轻轻走过去，犹豫再犹豫，还是轻唤了声：“易和？”伴着易和的沉默，小夏鼓起勇气走进了一点，她将手轻轻地放在他的肩膀上：“易和。”
　　易和这时慢慢抬起头，目光有瞬间的恍惚，当那双好看的眼睛终于找回它们的焦点时，易和的喉结微微动了动，勉强想挤出一个笑容，但是最终失败了：“你怎么在这里，我以为没有人了。”
　　天知道，容小夏当时想说的只是一句：“我来取数学题册，不打扰了，再见。”可是，当看到易和那双泛红的眼圈时，鬼使神差地，小夏真正说出来的却是这样一句：“我、我想陪着你。”
　　易和明显地愣了愣，然后，隔了很久，他说淡淡地说：“好。”再然后他轻轻用右手拿起小夏放在他肩上的那只手，用左手握住了。他们谁都没有说话，只是安静地坐着，仿佛谁也不愿打破那美好的宁静一样。那个下午，小夏陪在易和身边，直到夕阳西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