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89、第二十二回 ...
-
当史上第一个跳崖跳死的女主即将诞生之际,一道黑影凌空而来,一把抱住她,脚上在崖壁借力,拚着一口气减缓下落——水往低处走,有崖必有谷,有谷必有河。他脚下一蹬,抱着丝丝两人落入河中。
一时间耳中只剩下水声,巨大的水压仿佛要将她压扁,全身都在痛。感觉自己被带出水面,熟悉的声音唤道:“新月!”
她抬起头,看到寒水月担心的脸,努力扯开一个笑容,“我还好……”说完,晕了。
晕倒,真是一件很幸福的事情。
她可以不用担心会被水冲多远,不用担心怎么上岸,等她晃晃悠悠醒来的时候,寒水自然会做好这一切。
微微的颠簸感让丝丝缓缓醒来,唯一能够感受到的就是一个温暖的后背,虽非宽厚,却很结实,令人安心。
嗅嗅……是寒水的味道,这才懒懒的睁开眼。
身上的衣服还是半湿的,此刻寒水月正背着她,深一脚浅一脚的沿着河边走。丝丝觉得有什么地方还不太对劲,但是脑袋晕乎乎的,靠在寒水背上一颠一颠,想不出来。
“……我们要去哪里?”
寒水月听到她的声音,侧头给了她一个[你可算醒了]的浅淡笑容,应道:“先去湖边小筑落脚,修养一下再回水榭。”
……唔,休养?谁受伤了么?
她模模糊糊的想到哪里不对劲,寒水自小练功武艺超凡,就算在乱石间行走也是如履平地,怎么会深一脚浅一脚?他受伤了?
想到这里她突然间便清醒过来,想到从崖上落下的时候寒水一直把她保护在怀里,自己却多次撞到石壁,就连落水的时候也是他先落下……她抬起头,急忙道:“你放我下来,我自己走……”
“……不用,我背你。”寒水未停下,也未丝毫未打算将丝丝放下。丝丝推着他的背想要从他身上下来,刚一动,一阵剧烈的疼痛钻心般的从腿上流窜开来——啊啊啊啊!!痛!!
“我我我的腿!!我的腿是不是断了!?它是不是断了!??”丝丝尖叫,两手乱挥把着寒水一通乱摇。寒水背着丝丝腾不出手来阻止又躲不开,“没有!只是折了!”
“你骗人!骗人!!疼得快死了!我的腿断了!我要瘸了!!”好痛好痛好痛!!她从来都没有这么痛过,这辈子没有上辈子更没有!!
“我说过只是折了,能医好的,不会瘸。”
“可是好痛好痛好痛!!痛死人了!!”
“……”寒水默默忍着她在背上肆虐——跳的时候就跳那么勇,现在又怕疼了?
丝丝直折腾得没力气了,才趴回他背上哼哼唧唧,“这个死白莲,我跟他没完……”
……白莲?
寒水虽然听得懂她在说谁,但是不知道公子什么时候多了这么个名号?
“公子没打算让你跳。”
“什么!?”
“他计划让你服毒假死混过去,没人想到你会跳下来……幸好公子为防万一让我守在崖下……”不然……这结果还真让人想想就发寒。
丝丝显然对这个说法不满意,蹭地又抬起头来,“什么啊!我不跳成吗?万一我服毒假死君御清那个混蛋不算完再补我两刀子来个鞭尸,我不死也死了!”
默……难道公子明知她没死还会让人鞭她的尸不成?
寒水将丝丝安置在小筑养伤,左腿上夹了厚厚的夹板,除了在床上孵蛋,无论去哪里都只能由寒水背着。她想念电视,想念电脑,想念姿姿……呜……丫个死白莲怎么还不来看她!?
她在床上呆了两天,笑无情才姗姗露面,在门外跟寒水没说得上两句话,便有一根拐杖横飞而来,丝丝愣是一条腿蹦跶着连丢带骂把他赶了出去。
这世上笑无情不怕惹女子,也不怕惹小人,就只不想跟泼妇打交道。新月要撒泼……就让她撒够他再来好了。
丝丝觉得自己一定已经被笑无情气疯了,人不来的时候,一天三遍的咒念念到他来,来了,又把人赶走了。这人也着实干脆得招人恨,还真就不来了!
丝丝在床上沉寂了三个月,除了继续咒念笑无情,唯一的牵挂,就只有风无忌。
三个月之期,她没有忘。
风无忌不知道怎么样了……他……不会真的以为她死了吧?
心中一阵抽紧,丝丝不敢想,倘若风无忌真的以为她死了,会怎么样?不会……他们如此默契,他不会看不懂她的暗示,他定然会相信她,相信三月之期。
她犹豫着不知道该不该去,去了,又能说什么?相见不如不见,是不是就是这种情况?
关着房门把自己闷了两天,也许就这么从此不再相见也是好的,可是她终于放心不下。她只想看看他,确定他没有事。
“寒水……”
端了饭进来的寒水抬起头,等着她说下去。
“我……想去个地方……”她偷偷的看向寒水,见他略一思索,“知道了,我带你去。”
丝丝的脸上立刻绽放一个大大的笑容,她就知道,寒水最通情达理的了!如今没有寒水,她这个小瘸子可是哪里都去不了的呢。
第二十三回
三月之期,丝丝从来都没有如此痛恨自己的大意。
她干吗不定下日子,只能在这里一等几天。无染寺这么大,错过了怎么办?人来人往的大白天寒水也不好总被着她引人注目,只能租了马车她坐在车里,守在四外的路上盯着来往之人搜寻。
她等了三天,没有见到风无忌。也许,他正在路上。也许,他已经来了,也因为不知该到哪里见她而寻找,错身而过,她只要守住进寺的唯一道路,一定能等到他。然而三天又三天,早已远远超过了“三个月”,她依然没有等到。
眼见今日的太阳也要落山,寒水在车外问:“要回客栈吗?”
丝丝闷闷的轻轻点头,想起车外的寒水看不见,又轻轻“嗯”了一声。马车缓缓的动起来,寒水依然没有多说什么,没有催促过她应该回去,每天默默的陪着她等。她心里知道,寒水是应该回去的,他不若水谢里的其他人,他是贴身跟随笑无情的,虽然坠崖时受了些震伤可以休息一段时日,但伤早已痊愈,他早该回去的。可是他什么都不说,默默陪着她等。
已经过了这么些天,风无忌依然没有出现,他应该是不回来了吧……
也许,他已经吃了[忘情],不会再想见她。
“寒水……”她隔着帘子对他说,“明天……再等一天,最后一天。我们,就回去吧。”
“嗯。”车外的寒水淡淡应了,没有多说什么。
回到镇上,寒水扶了丝丝下车。为了不引人注目丝丝只做了寻常人家小姐的打扮,寒水则似一个保镖,但是这般亲近的扶着丝丝依然让人侧目。
已经决定明日就走,丝丝变得越发沉默,闷闷的不曾吭声,进了房间便把自己关在里面,一夜辗转无眠。清晨时才缓缓睡去,这一睡便日上三竿。
“寒水!寒水!”她喊了两声用力敲敲墙壁,寒水就在隔壁,听到声音立刻过来。
“糟了,我怎么睡到这个时候!快带我出门!”
寒水帮着她一通忙乎,彼此相识多年也没什么避讳,整理妥当便匆忙出了门。
寒水吩咐小二备好马车,自己扶着丝丝走出客栈,方要上车,他突然发现什么,拉过丝丝躲在马车后面。
“寒水?出什么事?”
寒水做了个‘噤声’的手势,示意她看向对面的酒馆。
丝丝看过去,只见酒馆门口正有一个灰衣长身的削瘦男子正背对他们走进酒馆,那身形赫然就是风无忌!丝丝刚要开口喊他,被寒水一个眼神阻止,他摇摇头,丝丝便按乃住,跟随他返回客栈。
丝丝相信寒水,他的细心和敏锐自来不是自己可以比的。
寒水带着她返回楼上房间,从窗户观察着在对面酒馆落座的风无忌。
“你在这儿等着,我去看看。”
丝丝点点头看着寒水离开,不知道究竟是发生了什么。她只能看着对面的风无忌,他看起来还不错,只是有些冷冷的,周身的气息冰冷而尖锐,有些像在冷家庄时遇到的他,却又有哪里不同……
不多时,有几个地霸也走进酒馆,丝丝听不到他们在说什么,但见一言不合,那几个地霸竟然想找风无忌的麻烦。风无忌一反常态,竟然当真与几个小人物杠上,寒着一张脸不多一句话,抽出长剑便扫了过去,没三两下几个地霸屁滚尿流的跑出了酒馆。
丝丝略略蹙眉,的确有些反常,这不是风无忌的作风。他怎会这般招摇?而他的眼睛……当他提着长剑站在酒馆门口,看着那几个人落荒而逃,他的眼睛冷冷的一片死寂。回身时他的视线扫向对面的窗户,与丝丝瞬间对视,那种冰冷,让丝丝如堕冰窟。他若无其事的回到酒馆内重新坐下,端起酒杯慢慢喝了起来,如同未曾看到丝丝。
丝丝感到自己手指冰凉,一瞬间有些窒闷。那双眼睛,既不同于过去的锋利如刃,也不同于在清尊楼重逢时的清冷寂静。如今的冰冷,是从心底所散发的死寂——只一眼丝丝便明白,他已经服下[忘情]。
没事的……她安慰着自己,她本来就希望他肯吃下[忘情]的,这样,对两个人都好……
她只是,突然间面对这个事实,有些不适应罢了。
寒水已经推门进来,丝丝抬头问:“有什么问题吗?”
寒水一点头,从窗户看着风无忌的身影回道:“我在附近问过,风无忌来这里已经几天了,每天都在镇上高调出现,招惹了不少人。”
丝丝一怔,第一个念头是他来了这么久,却从未去无染寺找她?他不想见她么?既然不想见,为何还要在镇上逗留?这个念头转瞬既逝,她重新对于风无忌的举动疑惑起来。他这般做法,好像在故意引人注目?
寒水看出丝丝的疑惑,继续道:“我在附近观察了一下,发现有人在跟踪风无忌。他显然也是知道的。”
“是什么人?”
“虽然都作了伪装,但看轻功心法,应是清尊楼的人。看来君御清也不相信你真的死了,还没有放弃搜捕你。”
“你是说他派人跟踪风无忌想要来抓我?”
寒水向窗外探了探,“看来是的。君御清应该已经看出跳崖那天你和风无忌之间有所交流……风无忌不上无染寺却留在这里这样大肆招摇,恐怕一来是若去见你必然让探子知道你的行踪,二来他也想确定你的平安,而他这般显眼,就是想引起你的注意,也让你注意到跟踪的人,警告你尽快离开。”
丝丝默然,为何到了今天,他还是如此为自己着想……
她静静看着风无忌,见他忽然起身准备离去,蓦然惊觉——他要走了!
他方才是看到了自己的,既然他这么多天逗留在这里只是为了看到她,确定她还活着,那么此时心愿已了,他定然会离开的!
“寒水!”丝丝抓住寒水的衣袖,“带我去追他,好不好……”
“你还要再见他么?”
“……我,只想远远再看他一眼……我想送送他……”
寒水看看她,略一点头,蹲下身来。丝丝伏在他背上,如今已经不便使用马车,他背着丝丝暗中追出了门,抄近路出了小镇。
寒水在镇外的山坡上放下丝丝,从这里能够看到官道上一匹马正在慢跑而来。马上的人,灰色的长衫被风吹得猎猎而起。
丝丝远远的看,忽见他的前方冲出几匹马来,拦住了道路。
丝丝见得其中两人是在酒馆那时见过的,竟是风无忌在镇上惹了的人咽不下这口气,召集了人手前来拦截。
风无忌却是一个惊讶,一点表情也欠奉,冷冷的抽出剑,跨下的马丝毫未停,直冲而去。一时间风里血腥浓重,剑过之处几声哀号,其余的人便落荒而逃。
他一勒马缰,马声嘶鸣,转身时如同灵犀一点,抬头向远处的山坡看去——丝丝纤细的身形在风里衣袂翩然,四目相接。他勒住马,静静对视片刻,丝丝从他的眼中依然看不到丝毫波动。
她勉强的扯出一个笑容,在风里模糊而又脆弱,仿佛随时都会被风吹散了。
风无忌略略分神,注意一下身后。
丝丝知道他的意思,是要她注意跟踪的人。
他依然会去注意她的安全么……他的眼睛,明明是服过了[忘情]的眼,无波无澜,无欲无情。
他要离开,从此相忘于江湖,不再相见。
——你要去哪儿?
——孤云野鹤,何天不可飞?此去,别过。
一样的话语,同一个人,却有了不同的境意。无痛,无伤。
风无忌收回视线一甩马鞭,向着远方行去。
丝丝静静望着他远去的方向,直到再也看不见他的身影。她记得,清尊楼重逢那一夜,她的眼泪落在他的指尖,那是他们之间唯一一分情孽。是情,便成孽。风吹得发丝飘动乱了视线,寒水站在她身后,不曾催促,只默默陪着她,直到她淡淡开口:“我们走吧。”
寒水伏下身重新背起她,脚步平稳却缓慢,一步步缓缓而行。背上的人似乎吸了鼻子,带着浓浓的鼻音,直过了许久,才恢复原有的声音,肯开口说话。
一步步,脚步缓缓,他们渐行渐远。
“寒水……你说,缺月什么时候会回来?”
“不知道。”
“她不会真的就这么当君御清的小老婆吧?”
“……不会。”
“那等她回来,我们三个一起聚一聚喝个酒……我们还从来没有一起喝酒过呢……”
“……”
“哎,谁都不许叫风残月来。”
“……”
“……寒水,有没有人说你这人很闷啊?”
“……”
“你倒是跟我说说话,你这性子,以后怎么讨老婆啊……哎,寒水你别不理我,我不说你了还不行么,你别学臭白莲小心眼儿么,哎,寒水,寒水……”
“……”
“你再不跟我说话我可要哭了……真要哭了……”
“……”
“呜……死寒水连你也欺负我……”
“……”
背上的声音越哭越响,终于伏在他身上放声痛哭,眼泪渐渐濡湿了后背的衣服。他依然一步步缓缓地走,背上的人为什么而哭,似乎已经没有深究的必要……
又有什么关系……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