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年》公子如墨

1、第一章

　　“老子让你倔。”
　　“打他，给我往死里打。”
　　“。。。。。”
　　“嘿，喊声爷爷，哥们就放了你怎么样，你喊不喊。”
　　“喊啊”，“喊啊。”
　　“哈哈哈。”
　　“。。。。。”

　　寒风凛冽的街头，三五个小脸冻得通红的半大孩子兴冲冲的围作一团，挨个的对着中间拳打脚踢，偶尔还传出来三两声兴奋的喊叫。
　　韩二狗从街角冲出来，一把掀开离自己最近的那个人，气哼哼的骂道：“去你爷爷的王麻子，敢在小爷的地盘上欺负人，你他奶奶的活的不耐烦呐。”
　　被掀开的王麻子是韩二狗的死对头，两人是青石巷出了名的不对盘，天天为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上演一场头破血流。
　　不过说起来也奇怪，两人打起来时不死不休，王麻子打韩二狗一拳，韩二狗就一定要还王麻子一脚，打完过后，却拍拍屁股，照样一起掏鸟窝斗蛐蛐。
　　有老一辈的说，这是打成习惯了。
　　是啊，是啊，那两个小兔崽子是一天不挨打就觉着皮痒。隔壁家的大婶这样说，那表情说不出的咬牙切齿。
　　然而却没人说得出来这个习惯到底是从哪一年开始的，反正等老一辈的反应过来后，就再也纠正不过来了。
　　事实也是如此，老一辈的曾轮番着把两人叫到跟前来，循循善诱的告诉他们君子动口不动手的道理，尤其是大家都是同一条巷子里的人更要以和为贵，不能让别条巷子的人瞧了热闹去，末了，满意的摸着花白胡子笑呵呵的等着他们握手言和。
　　说到这，凡是青石巷的百姓都是咬牙切齿的模样：你说那两个小兔崽子啊，能不恨吗，前一秒还在握手言和，不过刚刚背过身去，就又打起来啦，你说气人不气人。
　　老一辈的则摇着头叹息道：“唉，可惜了，多好的两根苗子啊，就这样毁了。”
　　用韩二狗的话来讲则是，他们懂个屁，那叫寻欢作乐。

　　话说，韩二狗骂骂咧咧的掀开王麻子过后，扎堆的几人也都反应了过来。
　　王麻子被掀得一个趔趄，他觉得在这么多人面前自己很丢脸，于是他雄赳赳气昂昂的抬起下巴，打算上去把场子找回来。
　　谁知，韩二狗忽然嘿嘿一笑，粗着嗓子像模像样的学到：“他奶奶的，那个兔崽子又给老子摸出去鬼混了，让老子逮到了，非要饿他个三天，再打断他的狗腿不可。”
　　围过来的孩子哄的一声一同笑出声来，王麻子本就通红的脸更是涨得像是那打鸣的公鸡头上的红鸡冠，一掐就能滴出血来的样子。
　　“韩二狗，你他奶奶的有种就给老子在这等着，此仇不报老子不是君子。”王麻子恨不得将韩二狗活活拆了吃进肚子去里，恶狠狠的瞪他一眼，慌慌张张的就往自家屋里跑去。不用说，先前那番话，肯定是他老爹说的。
　　韩二狗不屑的啐了一口，洋洋得意的想，傻子才会在这等着不走，他可是聪明人。
　　见王麻子走了，其余的孩子也都意犹未尽的作鸟兽散，露出他们围在中间脏兮兮的小人。
　　韩二狗大大咧咧的走过去，拿脚踹了踹：“喂，说你呢，装什么死人。”
　　小人睁着一双水汪汪的大眼倔强的瞪着韩二狗，就是不开口说话。韩二狗想了想，把他从地上拽起来，皱着脸凶神恶煞的说道：“喂，是我救了你，你要知恩图报。”
　　小人冻得缩成一团，听见他的话轻轻点了点头，又往他身上挨了挨。
　　韩二狗突然觉得特有成就感，那感觉与跟王麻子打架打赢了不一样，倒像是，像是韩老爹教他识字，他却把满篇蝌蚪一样的文字一字不差的念出来了一个样。
　　于是韩二狗豪气冲天的拍拍他细小的肩，挺直腰板拍着胸脯保证：“你别怕，以后我罩着你，看他们谁还敢欺负你。”又皱着鼻子上下看了看，扬起下巴：“你怎么这么瘦，不过你放心，等小爷我哪天发达了，一定不忘赏你口饭吃。”小人亮晶晶的眸子闪了闪。
　　韩二狗想了想，忍痛脱下自己的大棉袄，裹在他瑟瑟发抖的小身体上，捞起他细瘦的双手搂在自己的脖子上，蹲下身背起他，往青石巷最深处的自家屋走去。

　　现在还是傍晚，却因为天冷，青石巷的人们大多捂在炕上不愿出门，因此一路走来，就只听见青石板上响起的细细碎碎的脚步声，以及风呼呼刮过的声音。
　　韩二狗吸了吸鼻子，双手用力，把背上的人再往上推了推，还没进门就开始嚷：“韩老爹，韩老爹，我回来啦，快出来。”
　　韩老爹颤颤巍巍的推开门出来，一眼看到他：“怎么啦，怎么啦，可是又挨打啦。”
　　韩二狗又吸了吸鼻子，把背上的人往韩老爹的身上一送：“我今天可没打架，我是做好事去了，韩老爹你看，他可是我从王麻子的魔爪下解救出来的。”
　　韩老爹哎哟一声，就着大棉袄将怀里的娃儿抱到里屋炕上，还不忘回头叮嘱韩二狗：“二狗，赶紧回屋添件衣裳去，莫要着凉了。”
　　韩二狗凉凉应了一声，伸长脖子往里面瞅，正好看到韩老爹扒下自己裹在小娃身上的大棉袄，看架势还有继续扒下去的打算。哟喂，不得了，韩老爹吃豆腐啦。
　　韩二狗把脖子伸得更长了些，还往前面走了两步，韩老爹听到动静，回过头来瞪他：“还不快去。”韩二狗掰着手指做了个鬼脸，吐着舌头喊了声羞，泱泱的去翻衣服穿。
　　韩二狗的衣服不多，韩老爹都帮他叠好规规矩矩的放在一个木箱子里。韩二狗抽了抽鼻子，咂巴着嘴，感觉自己都快哭出来了，他仅有的一件棉袄子已经给了那个连名字都还不晓得的哑巴娃，剩下的都是一些薄衫子。
　　韩二狗恶狠狠的想，背他回来这么久都没见他说过一句话，不是哑巴娃是什么，早晓得就不救他了，活该自己挨冻。
　　韩二狗心不甘情不愿的把箱子里的衣服一骨碌的倒出来比对，捡了几件贴身的小褂子穿在里面，再一件件的往身上套长衫，直到感觉不到冷了，才甩着酸痛的手臂坐下来喘气，心里直骂娘。
　　等韩二狗唧唧歪歪的添好衣服过来，娃儿已经被韩老爹洗得白白净净，裹在他那件暖洋洋的棉袄子里，露出颗小脑袋，弹珠一般的眸子眨也不眨的盯着他看。
　　韩二狗舔了舔唇，左右看了看，见韩老爹不在，放心大胆的走过去挨在小娃身边坐下，伸手捏了捏他白白嫩嫩的脸颊，真滑，忍不住捏了捏又捏了捏，直到娃儿纠结着两条黑黑的小眉毛把脸扭到一边，才恋恋不舍的收回手，问：“喂，你叫什么名字。”
　　韩二狗说：“我叫韩二狗，韩老爹的韩，一二的二，小狗的狗。韩老爹说他捡到我的时候正好是二更天，他又没养过娃，怕养不活，于是给我取名二狗，说是好养活。”说完，眨巴着眼看着他。
　　娃儿眨了眨眼，缓缓的把脸扭回来，歪着脑袋看着韩二狗，半晌，动了动红艳艳的小嘴，吐出来三个软软糯糯的音：许天涯。
　　娘哎！韩二狗惊呼一声，敢情这名字也是看人取的，许天涯三个字明显要比韩二狗有学问得多嘛。
　　“二狗，你又在这干甚。”韩老爹端着碗黑乎乎的姜汤进来，对着韩二狗吹了吹胡子。
　　韩二狗讨好的凑上去：“韩老爹，韩老爹，他叫许天涯，我问出来的。”
　　韩老爹一把掀开他，缓了缓脸色，舀了勺姜汤递到许天涯嘴边，问他：“那你可晓得许天涯三个字是哪三个？”
　　许天涯看了看韩二狗，又看了看嘴边的姜汤，皱着鼻子汲了一口。
　　韩二狗挠挠脑袋，眼珠转来转去，最后为难的落在许天涯的脸上，想了想，还是老实的焉下脑袋，闷闷的说了句：“不晓得。”
　　韩老爹满脸严肃：“平时叫你多学点你偏不听，现在可好，丢人不丢人。”
　　韩二狗嘿嘿傻笑两声，又凑上去问：“韩老爹，你说许天涯是男娃娃还是女娃娃啊，他生得这么好看，如果是个男娃娃就可惜了。”许天涯又眨了眨眼，没吭声。
　　韩老爹抬手就在韩二狗的额头上敲了记，“你个小兔崽子，老子平时教你的都学到哪里去啦，连个男娃娃女娃娃都分不出来。”
　　韩二狗委委屈屈的捂着被敲痛的地方：“他比我见过的所有男娃娃和女娃娃加起来都还要好看，总不能让我也扒开他的裤子看看吧。”说完又低下头小声嘟囔了一句：你自己看过了当然晓得了。他可没忘记韩老爹扒许天涯衣服的事。
　　韩老爹气得说不出话来，指着韩二狗你了半天，愣是说不出个下文来，索性别开脸不看他，小心的揩干净许天涯嘴角的姜汁，说：“你去把论语抄上一百遍。”
　　“啊？！”韩二狗惨叫一声，可怜兮兮的瞅着韩老爹：“老爹，咱不罚行不行，我晓得错了。”
　　韩老爹眼睛一瞪，胡子根根竖起，“不行，再磨蹭下去，两百遍。”
　　韩二狗磨着牙舞了舞双手，如果是王麻子他上去就给他一顿好打，看他还敢不敢罚自己，可偏偏这人是自己打不得的韩老爹。
　　韩二狗耷拉下脑袋，哭丧着脸往外走，没走几步却又折了回来，趁着韩老爹没反应过来，凑到许天涯耳边，说：“如果你是女娃娃，以后长大了就给我做媳妇，如果你是男娃娃，咱们就做拜把子兄弟，小爷我照样罩着你。”说完也不等韩老爹赶，哧溜一声就蹿了出去。
　　韩老爹瞪着眼，摇着头叹了一声：“不成器啊不成器。”回头见许天涯傻愣愣的望着自己，问：“什么是媳妇？”韩老爹摸了摸他的头，心想，这可是个金贵娃，可不能教坏了。
　　于是微微一笑，露出一口老黄牙：“媳妇就是用来打用来骂的，所以他以后要是再敢喊你给他做媳妇，你就狠狠的咬他。”

作者有话说

　　嘿嘿~~~新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