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水一方》雨烟

14、在水一方

　　“骚货！赔钱货.....”耳朵里仍充斥着母亲振耳欲聋的谩骂。这是第几次因为弟弟而挨揍了？雨烟揉着手臂上疼痛的地方，心想明天又会出现深深浅浅的瘀青，她叹了口气。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好像已没有一天不听到母亲的恶骂。母亲骂人像上了瘾似的，变着花样骂她。她已没有了名字，“赔钱货 ”、“骚货 ”、“嫁人货 ”是她的代名 。扑天盖地的谩骂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对此，她不知是麻木了，还是习惯了。只有在母亲当着同学或亦斌哥如此骂她的时候，她才会感到无比的羞愧难当。
　　自从上次母亲一怒之下，不加思索地将剪刀朝她扔来，却不偏不倚地砸中她的脚面，刨出一个小坑之后，她对母亲的幻想就彻底地破灭了。“唉哟！ ”她忍不住痛得叫出声来。她皱了下眉头，比起心灵的创伤，这点痛又算得了什么？
　　对于这个家庭来说，她的存在是个多余。沉默寡言、任劳任怨或许是最好的选择。可是，她在学校所受的教育却偏又是男女平等，不能溺爱孩子之类。对于母亲的偏宠行为，她却常管不住自已的嘴。为什么要说？难道母亲会因为你的说说而改变现有的状况？相反地，她看到了自已的越来越不受欢迎。
　　看了看镜中那个女孩：瘦削的瓜子脸，尖下，雨烟又叹了口气。她是正如大家所说的女大十八变，越来越好看了。可是，她的眉眼间却带着挥之不去的阴郁，双唇永远是倔强地紧抿着。有人说她是自命清高，有人说她在扮酷，也有人说她经常锁紧了的眉头，带雾似的双眼像极了林黛玉。只有她心里最明白。她是越来越不招女同学的喜欢了。初中三年，除了少时的好友，她几乎没有什么深交的朋友。倩儿笑说是因为她太惹眼了，跟她走在一起是需要有绿叶衬红花的勇气的。
　　她却从不认为自已是所谓的美女，她只是个渴望幸福的小女孩。男生对她的关注，带来一丝的感动，却带来更多的惊慌与失措。没有人能比得上亦斌哥对她的好。亦斌哥的深情，她不是不明白。可是，她会与他谈恋爱吗？她多么想远离这个对她来说没有温度的家庭，离开这个城市。与亦斌哥谈恋爱的话，势必一辈子离不开母亲带给她的阴影。
　　她轻轻地哼唱着潘美辰的《我想有个家》：
　　“我想有个家，
　　一个不需要华丽的地方
　　在我疲倦的时候
　　我会想到它
　　我想有个家
　　一个不需要多大的地方
　　在我受惊吓的时候
　　我才不会害怕

　　谁不会想要家
　　可是就有人没有它
　　脸上流著眼泪
　　只能自己轻轻擦
　　我好羡慕他
　　受伤后可以回家
　　而我只能孤单的
　　孤单的寻找我的家

　　虽然我不曾有温暖的家
　　但是我一样渐渐的长大
　　只要心中充满爱
　　就会被关怀
　　无法理怨谁
　　一切只能靠自己
　　虽然你有家什么也不缺
　　为何看不见你露出笑脸
　　永远都说没有爱
　　整天不回家
　　相同的年纪
　　不同的心灵
　　让我拥有一个家 ”
　　唱着，唱着，她泪流满面。她要走的，离开这个家，离开这个城市，去追求自已的幸福。
　　“蒹葭苍苍，白露为霜，所谓伊人，在水一方。 ”她仿佛看到幸福正在河流的彼岸向她招手。只要她能搭上一只小船，胜利到达彼岸。

　　“扑！”刚与晓走出教室的雨烟被迎面走来的女生猛地推了一把，一个趔趄，差点摔倒。定神一看，眼前哗地站了一排同班女生。中间站着的是余娜，一个高个、大眼、大爆炸头的女生。天生的卷发像个鸡窝似的顶在她那个漂亮的脑袋上。每次看见她，雨烟总会因想到鸵鸟而不自觉地轻笑出来。
　　“说，你为什么要抢人家的男朋友？”她的根根头发似乎带了电，要喷射出来。
　　“什么？ ”己被推得糊里糊涂的雨烟更糊涂了。
　　“装什么蒜？你！为什么抢人家男朋友？还同时抢两个？！ ”有人说过，天生卷发的人性格也如卷发般，是泼辣的;说话也是不顾场合，不顾后果的。这话也许是对的。余娜的大嗓门立刻吸引了走廊上所有人的注意。所有的学生，也许还有老师。都停下了脚步，观望着她们。他们或戏谑，或嘲讽，或同情地看着雨烟。看着事态的发展。雨烟如坐针灸，一时竟不知说什么：“你，你在说什么？ ”
　　余娜又推了雨烟一下，使她往后踉跄了一步。一伙女生哗地往前紧逼了一步，包围圈更小了。晓往后闪了闪，又闪了闪，终于溜出了包围圈。在那一刻，雨烟的心像被鞭子抽着了似的痉挛了一下，疼痛从心脏蔓延到了四肢......从来没有，从来没有一个朋友如此地待过她。如果是其他人，她会一点儿也不在乎，更不会觉得伤痛。可是，可是，晓却是她上初中以来一直认为可以交心的朋友，尽管她有这样那样的缺点，她还是乐意与她一道说说话，聊聊天。相处那么久了，她难道不懂得自已的心思，不懂得她不曾抢人家的男朋友吗Z？唯一的解释是：她怕了。面对眼前的这些上课捣乱，下课谈恋爱的小太妹们，她怕了。其实，雨烟要求的也并不多，只要一句“她没有 ”就够了，哪怕是不说一句话，与她呆在一起。可是......
　　雨烟强压下心中的那份悲伤与恐惧，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怕什么呢？她倔强地咬了下唇，挺直了胸膛。这么滑稽可笑的事，只有在小说电视电影中才能出现的情节，怎么就落到了她的头上呢？雨烟第一次相信小说中那些荒诞可笑的事情，在现实生活中都是存在着的，只是遇没遇着罢了。她直视着余娜的那双大眼，力图用一种平和的口吻说道：“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能不能解释一下？ ”她边说边警告着自已，平和，一定要平和！万一把这伙人惹为了，谁知道会发生什么事情？给人打了也只能给人白打了！
　　也许是雨烟坦荡无瑕的眼神令余娜不敢与她对视，她的眼躲避了一下，故意转去看了看她的那些朋友，说道：“我...并不是我要和你过不去，只是我这人比较仗义，为朋友两肋插刀，在所不辞啦！ ”她终于抬头看着雨烟：“你为什么和＊＊＊与＊＊＊说那么多的话？是不是想和他们谈朋友？ ”雨烟闻言微愣，快速地想着：这两个男生上周调位置后坐到她附近，课间是有说说话什么的，但谈到抢朋友，谈恋爱，那简直就是天方夜谭！据说他们是＊＊＊和＊＊＊的男朋友。想到这，她的眼立刻扫了一眼人群中的那两个女生。没想到的是那两个女生立刻扭过头去看着远方，似乎想掩饰着什么......
　　雨烟轻笑了，“我想你们是误会了，我现在不会谈恋爱，更不会去抢任何人的男朋友！再说了，就我有那能耐么？如果你们不喜欢我和他们说话，我以后会注意的。 ”
　　余娜也笑了，笑的颇不自然：“没有抢别人男朋友就好，你也不要怪我！ ”说罢像大姐大似的拍了拍雨烟的肩，转身带头走了。
　　人，看笑话的人渐渐地散了。晓走了上来：“雨烟，你，你没事吧？你脸色好白！没事吧？这些人，吓死我了，太坏了！这么欺负人！ ”
　　雨烟这才发觉自已的手攥得死紧，指甲已深深地嵌入肉中。还好！毕竟是名校，再怎么荒唐还有个度，没对她怎么着。她虚弱地摇了摇头：“没，没事！ ”像一头受了伤的小鹿，雨烟步履蹒跚地走回位置。晓永远刀不会知道，伤她的不是这些同学，而是晓的逃避。
　　也许是家庭关爱的缺失，她对每一份友情都深深地投入。也许正应了那句老话，越在乎的人，就越不能容忍他（她）的小过错，越不能容忍，自己就越受伤害。雨烟开始了她忧郁而敏感的青春期。

　　“哥，为什么晓这样待我？你会不会也认为我抢人家男朋友呢？ ”雨烟像一只困兽，抬起她红肿的双眼看着亦斌，长长的睫毛扑闪了一下，两颗汪泪顺颊面下......
　　“小烟， ”亦斌伸出手来，拨了拨她额前散乱的一缕头发，“你...你收到很多情书，是吗？ ”
　　“嗯！ ”雨烟羞红了脸。
　　“你会谈恋爱吗？现在？ ”亦斌怔怔地望着她。
　　“不会！！！ ”她回答得斩钉截铁。
　　“你知道吗？你现在变得很漂亮。 ”
　　“哪里，你知道我很丑的。 ”雨烟别扭地笑了一下。
　　“真的，无论你是笑，还是哭，都好看！但是，我还是比较喜欢你笑的样子！ 我...”他停顿了一下，“人大了，话倒不好说了！这儿有封信，不是情书。回去再看吧！”他将一封信塞入她的书中......

　　“小烟：
　　第一次给你写信，都不知从什么说起。
　　你长大了，变漂亮了。爱哭的本性却一直没有改变。唯一不同的是从原来的嚎啕大哭变成了现在的梨花带泪般的黯然泪下。不知为什么，我见不得你哭，你一哭，我就不知要做什么，要说什么了。因此，即使你哭起来也不难看，但是，我还是喜欢你笑的样子。生活是五彩的，笑一笑，十年少！！！你笑起来真漂亮，倾倒众生，真的！ 虽然没有锦衣玉石来装扮你，但寒衣布裙却越发衬出你的那份自然美。有些女孩子是善妒忌的，不要跟她们计较。
　　我要说的不是赞美你的美丽，而是要告诫你。芳容易逝，气质长存。而气质是靠培养的，腹有诗书气自华！做为新时代的女性，更要从学识上来提升自己的内在气质。两个月后我们就要高考或中考了，我希望你能考个好学校！ 如果你要读高中，就更要做好长期吃苦的心理准备。要留在市一中才更有考大学的希望！！！等你的好消息！
　　再说一句:笑一笑，十年少！！！把那些令你不愉快的人和事抛之脑后吧！
　　关心你的亦斌哥
　　即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