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使徒秘史》凤鸣朝

6、喀西里·初遇

　　星辉历2778年寒月。南大陆森麦，自由港都——喀西里。
　　寒冷的冬季并不能阻挡佣兵与冒险者的脚步，自从三个月前喀西里南边的茉莉小镇传出科索山脉有黑龙离开的消息后，无数的寻宝者蜂拥而至。
　　龙族，对闪光的金属物体的喜爱超越了地上界所有的种族。成年后获准离开漂浮之岛的龙类贪婪地搜集着一切闪光的钱币、珍珠以及各色的水晶和金属制艺术品。有前人估算过，一头古龙一生攒下的财宝能买下人类的十个中等国家。
　　虽不知这头栖息科索山脉数千年的黑龙为何离开，但毫无疑问，她的洞穴里必定有数目超出人类想象的金银财宝。
　　怀揣着一夜暴富的侥幸心理，寻宝者从各个大陆长途跋涉来到此行的最后一个大型城市喀西里。

　　凯文酒馆作为城中一个老牌酒店，总是为它的客人敞开大门，无论白昼还是夜晚，这里永远都是喀西里最热闹的地方。
　　酒馆分三层，本来最上面一层是为城中的一些贵胄专门留出的空间，但最近因为客人太多，从不向冒险者开放的三层也为某些出手阔绰的寻宝者打开了门扉。
　　比起下面两层，三楼的客人明显要安静的多。
　　他们沉默地饮着杯中的酒，静等着这场突如其来的暴风雪停下，好继续往南行，早日抵达科索山脉脚下的茉莉小镇。
　　人们最嫌多的是麻烦，而最嫌少的就是钱。
　　三个月来，为黑龙宝藏断命的寻宝者何止百人。可无数的死讯依然无法阻挡寻宝者的脚步。这些人像是着魔一样，总要在科索山脉某个不知名的洞穴丧了命，才肯停下他们为钱财追逐的脚步。

　　女招待玛丽安是凯文酒馆的特色招牌。
　　因为身上有四分之一白精灵的血统，玛丽安也遗传了精灵一族的高挑身材和美丽容颜。为了迎合客人，老板特意为她制作了一套服装，完美地展现出身玛丽安的动人曲线。这位半精灵在吸引人眼球的同时，也确实为酒馆吸引来不少男性客人。
　　标示三层的铃响起，玛丽安急急忙忙跑向三层。
　　若不是一层人实在太多了一点，固守三层的酒馆招牌也不会离开那里。
　　担心三层尊贵的客人因为等不及而责骂自己，玛丽安甚至用上了白精灵一族的天赋——迅移。一道亮眼的白色身影在人群穿梭，消失于楼梯拐角，不少看见白影的客人争相吹起口哨，喊着玛丽安的名字。
　　玛丽安冒冒失失这个缺点一点儿也不像以温和、稳重著名的白精灵。

　　“您好，请问您需要什么？”
　　站在敲铃的客人面前，玛丽安脸不红气不喘地问道，任谁也看不出她刚刚爬过狭窄陡直的三层楼梯。
　　将脸部隐藏在黑色兜帽下的黑袍客人看不出年龄和性别，唯有几缕散在外面的黑色头发说明了客人的身份是一名黑暗一族。
　　听到玛丽安的询问，客人稍稍抬起了头，轮廓还是隐藏在一片阴影里，展露在昏黄灯光下的挺直鼻梁和苍白的唇也没有直接表明出性别。
　　玛丽安忐忑不安地等着客人的回答，她不确定这位神秘的黑暗一族客人是否生气了，白精灵对魔法元素的感应能力使她感觉出客人身上拥有着强大的黑暗魔力。若是对方真的生气了，难保她会有什么不测。
　　然而在客人开口的一瞬间，玛丽安打消了所有的不安。
　　令玛丽安吃惊的是，这名黑暗一族竟然有着很柔和的女性嗓音。
　　“请问去往中大陆的航船什么时候出行？”
　　诶？
　　竟然不是去茉莉小镇的。
　　察觉到玛丽安的沉默，客人伸出右手掀开了兜帽，向玛丽安投去了疑惑的目光。
　　她可真漂亮。
　　这是玛丽安的第一反应。
　　能让凯文老板引以为傲的招牌半精灵玛丽安也衷心地赞美漂亮的，从来只有纯精灵。
　　可是这位双黑的亚沙克人却颠覆了玛丽安对黑暗一族的认知。
　　丑陋，邪恶，这是人类对黑暗一族的传统印象。
　　然而眼前这位少女的容颜，即使在玛丽安见过的精灵中，也鲜少有可与她媲美的。
　　漂亮却苍白得过分，像是生着什么大病一样。
　　“嗯？”
　　面对玛丽安无故的走神，客人显得有些不耐烦。
　　看到漆黑如夜的眼眸散发出的负面情绪，玛丽安总算停止了发呆。
　　“客人您要是想坐船去中大陆的话，大概还要等上一个月。”玛丽安紧接着解释道，“这几天暴风雪太厉害，洋面封冻，根本没有船可以进出港口。”
　　“没有船可以进出港口的话，那下面那些人又是怎么来的。”双黑亚沙克人指了指脚下，面露不解。
　　玛丽安在心里暗自嘲笑了一番果然越漂亮的人越没大脑，以此安慰自己被客人打击到的心灵，但是表面上还是恭恭敬敬地回答道：“他们可以在铃兰岛下船，换乘雪橇来喀西里呀。如果风力不大又有钱的话，也可以选择乘飞空艇直接过来。”
　　“飞空艇？”双黑客人面上的疑惑再次加深。
　　连飞空艇也不知道么？玛丽安深深地怀疑这位客人是不是刚刚离开家门的贵族之女，怎么可以连飞空艇这种两年前奇迹般出现并迅速风行齐鲁维亚的交通工具都不知道。
　　“让我来为你解释吧，美丽的姑娘。”正在玛丽安犹豫着怎么解释的时候，一个粗犷的声音突然出现在身后。
　　回头一看，说话的原来是酒馆新聘请的招待——老矮人因克。
　　想到因克那跟矮人一族挂不上边的伶牙俐齿，玛丽安自觉地让开一条道，心想由这位能说会道的矮人解释，双黑客人大概会更清楚一些吧。
　　出乎她的意料，双黑客人一见到矮人，整个人突然散发出一股浓重的敌意。
　　“滚开，矮鬼。”黑袍女子毫不掩饰自己的反感，粗鲁的用词也让玛丽安推翻了她是一名贵族少女的想法。
　　向来都能凭借和善的外表和三寸不烂之舌为自己赢来好感的矮人因克一点儿都没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他依然微笑着走到了双黑女子的身边：“我可是移动的百科全书，有什么不解……”一句话还没说完，只听呲啦一声，老矮人的身躯凭空飞出去好远，“嘭”的一声重重摔在地上。
　　“我说了，滚开！”冷冷地吐出几个字，双黑客人丢下了几枚金币，急匆匆地离开了三层。
　　看着客人走下楼梯，玛丽安的余光瞄到了对方软塌塌贴在身上的衣袖。
　　没有左臂的双黑亚沙克女子。
　　一种莫名的预感出现在玛丽安的脑海，这个双黑一定会给所经之处带来麻烦的。
　　老矮人“唉哟、唉哟”的低声痛呼唤回了玛丽安的神智，半精灵急忙跑到因克身边扶起他，却发现老矮人已经两眼上翻，离死不远了。
　　就在三层陷入一片混乱的时候，谁也没有注意到，一位铂金长发的精灵悄悄地离开座位，尾随那名双黑亚沙克人而去了。

　　在暴风雪的夜晚疾行了许久，双黑的亚沙克女子才发现自己浑身都在颤抖。
　　该死的矮人！
　　谁也不知道那些矮人和善的外表下究竟藏着怎样险恶的歹心。拒绝他们进一步实施恶毒计划的最好方法就是杀死他们。
　　【唯有死人才是忠实无害的。善良和容忍只会让他们认为你软弱可欺。】
　　脑海里又一次响起了熟悉的阴沉声音。伊欧文甩头赶走了导师无处不在的意念。
　　松开紧握的右拳，掌心几处被指甲划破的伤口正渗着血。
　　疼痛感让被愤怒占据内心的伊欧文总算清醒了一些。
　　不应该就这样轻易被愤怒击垮，在那种场合出手很容易招来城中的卫兵。
　　没想到刚刚回到地上界，就犯下了伤人重罪。
　　后方突然出现的几个快速接近的不友好气息让伊欧文忍不住低叹一声，有些埋怨导师的偏激。如果每次看到不顺眼的矮人就杀掉的话，只怕完成不了自己的计划就会再一次与死神面对面交流。
　　【别忘了你是为什么被流放到魔域的，伊欧文。善良是你致命的缺点。】

　　看到暴风雪中不甚清晰的黑影突然停下脚步，艾维斯也打出手势让自己的随从暂时停下。
　　黑衣女子出手的过程艾维斯全然看在眼里。
　　只不过一个普通的秘法飞弹就让一个皮糙肉厚的老矮人只有喘气的份儿，那名邪恶亚沙克人所拥有的力量，让她不用所谓的“精锐部下”的性命冒险也能估算出一两分。
　　要知道矮人一族虽然不精于魔法，却拥有其他种族羡慕的抗魔天赋。
　　理一遍脑海里所知晓的人类上位法师，艾维斯惊讶的发现，就她所知的，还没有谁可以将黑魔法运用得如此纯熟。将法术力量转化为物理攻击，是需要操法者强大的控制力和元素力量作为基础的。
　　这个突然出现的邪恶亚沙克人，究竟是什么来历，为什么在今天之前她都没有听说过南大陆还有这样一位黑法师的存在？
　　而且她看起来又是如此年轻。
　　同为长生一族，亚沙克人会在成年礼之后长达千年的时光里保持着人类二十三四岁的模样，可那位黑袍法师满脸的青涩与稚嫩，显然还未成年。虽然伤了人，可她的眼神也太纯净了一些，完全不像所见过的黑暗一族那样将邪恶张狂于世。
　　还有她临走前那一丝挣扎与不忍，以及伤疤被人揭开的痛楚，艾维斯也全然看在眼里。
　　空空的袖管随风飘起，黑色长发也在风中飘扬。
　　艾维斯犹豫着，不知现在是该追上去还是装作没看见，让这些随从回去休息。
　　毕竟她来喀西里不是为了处理这些偶发事件，换句话说，这事与她无关。
　　“阁下，她看见我们了。”身后的人类管家扎安紧张地提醒道，“您打算怎么办啊？”
　　扶着腰间的长剑，艾维斯稍一思索，做出了自己的决定：“你们在这里等着，我过去看一下。”
　　扎安立刻变了脸：“大人，您别拿我们开玩笑啊。万一您有什么闪失，我们这帮人死也赔不起的。”
　　微微别过头，艾维斯的脸上出现了扎安从未见过的严肃：“你在质疑我的决定，人类？”
　　几天相处下来的平和让扎安完全忽略了这名还未成年的精灵，其实是一位人类只能仰视的高阶上位者。前所未有的低气压让扎安不得不跪倒在地，连声说着“不敢”。
　　卑微的物种。
　　艾维斯暗自嘲弄。
　　“摆正你的身份，扎安。”
　　丢下这句话，艾维斯迈出了脚步。
　　跪在地上，扎安平视着那双青色皮靴缓缓离开视野，没有任何法力波动，但精灵少女所经之处，没有一个脚印。
　　几日来的暴雪让地上堆积了及膝的雪，扎安深知，自己身后这帮所谓的精锐之兵，如果不用法术，无人能像他们的主人一样，踏过柔软的积雪而不留下一点痕迹。
　　这是人类与高阶精灵无法逾越的种族差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