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3、铃铛声响突然惊醒四目相对 ...
-
一觉醒来，徐再思的整只有手臂都麻了，倒吸了一口气，想要动弹却没办法使唤，只好保持着姿势，过了十来分钟，才从贯云石身下慢慢把手臂抽了出来。
斜撑着手肘坐起来看，身旁那人还是保持着昨晚的样子，徐再思俯下身侧耳贴在胸前，听见心脏还在稳健的跳动，一下又一下，平稳而规律。没关系，慢慢来就好。
门外想起敲门声，“公子，你起床了没，早饭我是给你端到屋里来么？”
“恩，进来罢。”徐再思翻身穿衣起床，左右寻思了一圈，屋内没有铜镜，便估摸着草草把头发束了起来，蜀儿把洗漱的水端了进来，又回头去厨房弄早饭了。
一会时间便端了个托盘进来，徐再思一看，正是煮的元宵，碗里还漂浮着零碎的桂花，寻着香气竟觉有几分饿了，拿了勺匙，盛起来咬开，果真是混了桂花蜜在里面，满嘴散开甜腻的香气，不经意间就是好几个下肚了，最后索性是端起碗来，将汤也喝了个精光。
“唷，徐公子真是好气量，这床上还躺着病人，大清早也能吃得这样尽兴。”
徐再思抬头一看，进来之人正是昨天那医馆的大夫，听上去语气竟有些酸气在里面，再仔细想想，脑海中也不记得有这人，不知是有何地方开罪了他。只道：“原来是谢大夫来了，快请里面坐。”
“不是说了叫名字就可以了吗？药可是煎来给他吃了？”谢葵倒是毫不客气，进了屋往桌前搬了椅凳径直就坐下了。
“昨晚喝了，今早上的份还未来得及。”
“那自然是，徐公子自是先把自个那份享用了来。”
这下徐再思定下心来确定这大夫对自己是有不满的，这语气是字字带着刺，徐再思也是公子气短，好久没遇见这等和自己呛声的人了，心底不爽快，面上神色也阴了两分，却也没说什么，只是唤了蜀儿来，让他煎药去。
“咦，怕是徐公子亲手煎的药功效会好一些。”
谢葵说话语速很慢，听上去就像是故意而为之的感觉。徐再思心里窝火，但又怕他说的对，想想躺在床上那人，咬咬牙便朝后厨去了。留得谢葵嘴角噙了半分笑坐在屋里悠然自得。
徐再思拿着蒲扇，灶台上的火灰被他不得章法地煽得到处都是，身上刚换的月牙白长衫也是星星点点黑了一大片，蜀儿在旁边看着，却是不敢多嘴。
“这大夫说话阴阳怪气真是令人难受，治得好也罢了，若是治不好，岂不是白让他逞了口舌之快去。也不知哪里开罪他了。”徐再思低声抱怨道，手上的力度又是加了几分。
但终归是个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公子少爷，没过一会，力道便是散了下来，动作也有些慢了，看起来定是颇有些吃力。
“公子，换了我来吧。”蜀儿在一旁看着，哪有主子干活，下人监工的理。
“不用，那大夫说了，是我亲手熬的给那呆子喝，怕是要好得快些。”徐再思断然拒绝了蜀儿的请求，换上两只手一块来。
蜀儿在旁吞吞吐吐地道：“他....怕是作弄你的。”
“哦？我也觉得那大夫对我不痛快，但实在想不起来，我曾见过他了？”
蜀儿把头低了半分道：“呃，这倒没有。但大概原因我想可能我知道。”
“你晓得那你就快说，这么吞吞吐吐地做甚。”厨房内煎着药，满屋的火气熏得徐再思也有丝烦躁。
“呃，公子那天不是让我先行去医馆么，那大夫问了我情况，他说一定要说清楚，不然他不好判断，所以....所以我就把事情全部告诉他了。真的，是他先问的，不是蜀儿自己说的。”蜀儿话语间头是越埋越低，实在怕徐再思将就手中的蒲扇就像他挥舞来。
没想到徐再思倒是淡定，并未发大火，沉默着思忖了一下才开口：“那你和他全都说了？”
“恩，我知道的就都全交代了。”蜀儿这颗悬着的心就像等着审判一样忐忑不安。
意外的是徐再思没有再说其它的什么，只是专注地看着面前的火，等到药沸腾了，便熄火端药出去了。
徐再思一进屋就看见谢葵蹲在床前在拨弄什么，他好像没听见有人进屋的动静，仍埋头专注在那儿。徐再思把药放在桌上凑近了去看，才看他拿了根细线在往贯云石手上缠，奇怪的是线上居然还绑了几个小铃铛。
徐再思有些好奇，觉着这大夫行事古怪，不知道这弄的又是什么玩意，便问道：“谢公子这是在做什么？”
谢葵被他吓了一跳，手一抖，线上的铃铛就发出清脆的响声。“你怎么突然站到背后来了，不知
道进门打招呼么？”
“我进来好半天了，只是谢公子自己太过专注没发现罢了。”徐再思指了指一头帮在床头，一头绑在贯云石手上的细线问道，“这个是拿来做什么用的？”
谢葵脸上突然浮现出一丝不易察觉的自豪神色，“哦，这个，这是我自制的测脉搏跳动的工具，人的脉搏根据时辰不同身体状况不同，跳动的频率和速度也是不大一样的，这个铃铛可以更敏锐的察觉。”
徐再思打量了一番，心想这大夫虽说是古怪了些，但想的方法听起来倒还是不错的。
“你药煎好了？”谢葵瞥见桌上冒着热气的碗问道。
“恩，这就喂给他喝。”
谢葵帮忙把贯云石扶起来，铃铛又是稀里哗啦响成一片。在谢葵的协助下，这次喂药倒是轻松多了。等喝完把贯云石放下，谢葵又翻起眼皮来查看了一下。
“徐公子可有时间和我到外面走走？”
徐再思有点为难的看了床上一眼，“这.....”
“无妨，让他先躺着罢，估计一时半会也醒不来。”
徐再思想想也是，便跟着谢葵出去了。
谢葵好像对院前那片菜地有些感兴趣，还没等徐再思开口，便径直走了过去，蹲下来东瞧西瞧的。那片地是贯云石提议种上的，他一直向往陶潜那样的田园生活，对“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的情景有着别样的憧憬，看到院前空着块荒地，便种上些蔬菜，每次来的时候都会拨弄拨弄，其余时候则是请了人来帮忙打理。
这个季节正是种着萝卜，谢葵一直在那儿好奇地翻弄，也不理会旁边还有个人。徐再思等了一阵便有些沉不住气了，问道：“谢公子找我出来，可是有话和我说？”
过了半天，在徐再思都几乎认为得不到回答的时候，才听见谢葵悠悠地说：“我原先就认识他。”
徐再思愣了一下，好半天才反应过来他可能说的是贯云石。
只听谢葵又说道：“我还在太医院的时候就知道他，他那时在朝内虽说是个闲散文官，人缘可是一顶一的好，甭管几品的官员，凡是有点胆识有点见解的都爱和他来往。有次皇上偶感风寒，正好排了我值更，我进去便见有人跪在榻前，我还道是哪位大臣。听了半天才弄明白是翰林院的大学士，为了史书的修撰的事在那儿跟皇上僵持着。哪个天子不爱面子，皇上自然想用对前朝主儿的泼墨来给自己添点好彩，这本也没多大的事，哪朝哪代不这么做，别太过了，有个基本样子就行。谁知道他就是倔脾气，非得跟皇上跟前扣字眼儿，我都替他捏把汗。好在后来是有惊无险，但没过多久就听说他把官辞了。那天见着还真真是有些吃惊。又听你家小仆说了些事，想不到他还是这等惊世骇俗之人，不过后来想想，也对，说不定也才符合他的性子呢呵呵。说句实话，看着你的面相，我都觉着你俩一块儿他肯定得吃亏。”
徐再思一听，刚想反驳，但一想想照目前这情况来看，也没什么说服力。也罢，二人的事，何必与个外人计较呢。故而摸摸鼻子也就没有闹话。
“本来我听那小仆说你二人已经断了很久了，但我看你还是紧张他，呵，所以这也不好说。本来我作为一个大夫，哪有必要和你说这些，但看在是他的份上，想提醒你二人一句，若是真有那份情，千万别要错过，世上的事皆这样，必要咬牙舍弃一些东西才能得到更珍贵的，几十年后谁又晓得自己真正得到了什么呢。”
谢葵这番话说得很诚恳，倒不像是那个嘴上不饶人有些古怪苛刻的大夫了。“说来我也是受了些他的影响。那日在皇上那儿见着他的耿直，还是挺受触动的，而后又听说他辞官了，更觉得他是个有自己的原则之人。我本也不是爱趋炎附势之人，而太医院内整日斗争花样太多，同僚之间常为了给得宠的皇子嫔妃看病而争得头破血流，而天底下真正需要医治的百姓却不知在哪里，后来我想想，人也是需要点血性的，索性也就犯了个不打紧的小事，便顺势也辞官出来了。”
说完最后一句话，萝卜也是刨了一堆在旁了，谢葵站起来，拍拍身上的泥土，对着徐再思莞尔一笑道：“不好意思，与你说了这么多，你好好想想罢。我就先走了。”
徐再思脑内还是想着他方才说的那些，一时没大回过神来，听他这样说，便只道：“谢公子，你的萝卜。”
谢葵已经走到院门口了，侧过身来笑道：“拿来炖汤罢，喝了有好处的。”
徐再思思忖难怪这谢葵先前对自己有些不善，原来他是与贯云石认识的，这呆子倒是谁都愿与他交好。而谢葵对于自己的劝告，倒真是有些乱了，要说这些，其实自己也考虑过，也曾想过一走了之，但总是因为零零种种的原因错过了，归根到底，还是因为缺乏魄力，也许取舍真的很难，但若是真正放开了去尝试，那又会是怎样一番境况呢。
徐再思突然想起来自己很久以前的一个梦，梦里他和贯云石在那个路过的湖边定居下来，天色茫然，山水葱翠，若是没有后半段的梦魇，倒还真真是圆满了。
也罢，这会什么也不想去思索了，横竖都得等贯云石醒来再说。看了看堆在一旁的萝卜，还真唤了蜀儿上街去割一扇猪尾排来炖汤。
没两时辰，屋内香气四溢，铁锅里就咕咚咕咚地冒着热气，萝卜和排骨交替翻滚。蜀儿盛了两碗起来，撒了些葱末，可别说，这自家栽的果蔬尝起来味道竟是真有不一样的感觉，也不知道是心理作祟还是真有这道理。
蜀儿把碗吃得底朝天，舔了嘴角沾着的最后一粒葱花，说道： “公子，以后我也要这样找块空地种上四季蔬菜。播种耕耘，待到收获了再做各式花样来吃，这是何等幸福之事啊。”
“我看这个可行，等咱回了府，便让王伯看着办，也效仿这个弄上一个。”
“那可不是，徐府这么大一家子，这哪享受得到亲自动手的快乐了，我说就要和自己喜欢的人一块，有自己的小屋，菜地。每日日出而作日落而息。恩，对，就像你和贯公子这个小院一样。”
徐再思笑了笑倒没说话，蜀儿又小声地补上一句：“你俩要是一辈子就住在这儿该多好。”徐再思还是假装没有听见，站起来便假装去看看床上那人的情况了，留下蜀儿一副惋惜哀叹的神色。
每日时间交替飞快，等到熬完第三碗药，也是夜里了。徐再思简单收拾了一番，便跟昨日一样爬上床，这两天，不知为何，却是觉得很乏，动着时候倒没感觉，但一旦这样躺在床上，不到一会便完全进入梦里了。
徐再思梦见来到一片深不可测的森林，四周雾气缭绕，看不清四周的样子，只能听到鸟鸣声清脆，不知从哪面深处传来一阵叮零的响声，并且许久不停，等到徐再思突然从梦中醒来，便看见面前那排铃铛在不停摇摆，身旁人正睁着眼睛目不转睛地看着自己。
作者有话说
第43章 铃铛声响突然惊醒四目相对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