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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甜斋公子嗜甜如命半路逢酸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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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1300年
时下正值天下富足之日,四周太平安宁,内无政务烦忧,外无异族叨扰。虽说这元起家便是关外来的,如今几十载悠悠,仇恨也是顶层的事,老百姓过起来东家长西家短的倒也和谐融洽。
自古江浙则是富庶之地,柴米油盐自不用说,丝织布匹也是应接不暇,要是时下兴起什么新潮玩意儿,那也准是这地儿的俊公子哥儿俏小姐刮起的风。这太平宁日里,谁最有玩的花样谁懂的学识最多,那才是受追捧的人。
这嘉兴位于江浙腹地,自是风物之地。京城来的戏班,天山下的玛瑙葡萄,吐蕃供的稀奇玩意儿,集市上熙熙攘攘,不愁见不着买不到,更是这夜半来临,那勾栏深处也是琉球婆姨的娇嗲混着公子哥儿的风流笑。
要说这嘉兴徐家,路边逮着谁稍微一打听,保管闲事八卦能装一大箩筐。这徐家自南北朝来便世居这儿,算是嘉兴城内数一数二的士族大家,钱财不用说,地位更是稳稳妥当的,便是这县官老爷也有本他家的“关系帐”,碰着沾边的事也是要先反复夺量的。
传到这辈儿,夫人刚产下一子便难产去世了,这徐家老爷也有续弦,但不知怎的偏生生就一脉单传了。这样来罢,这独苗苗的份量更是加了几分。
且说徐家这位单传的公子哥,名徐再思,号德可。今来正即弱冠之年,翩翩俊人,如这江浙男子也是唇红齿白,肤质更是集天地气而水嫩,眉宇间英气与柔和并蓄,剑目星眉,纵是眼角点颗细小泪痣也是丝毫不显女气。穿戴是上等丝织,路上走来倒是脚底生风,衣袖也自然摆动。
这徐再思出生名门,打小便是有夫子相教,这士族公子该有的琴雅音律一样不差,信手拈来便是词句,随手弹奏则是琴曲,俏皮风流话,历代闲情轶事说起来是头头是道,众人皆为之笑得前俯后仰,他也依旧端坐如初,偶尔摇摇头无奈一笑,正是身临其境而又置之度外。即使这样,你也感受不到他有何敷衍怠慢,无论是大家闺秀或是风尘女子,是绿林好汉还是世交公子,他都恰到好处,说得夸张点,便是让你如沐春风。正因如此,无论是在勾栏内也好,大家场合也罢,那都是绝对的中心人物,多少人向往同他往一处游,听听那插科打诨话也是好的。
但就是这般好格性之人,却是也有摸不得的逆鳞的。不触碰是好的,要是这点上让他不满意了,大罗神仙在此他也是要翻脸的。话说这徐再思字甜斋,初听觉着怪异,配他却是再好不过了,不知是生来便带着还是如何,他是嗜甘饴之物如狂,平生无甜食不入桌,非甜食而不食。早起要有莲羹银耳一碗,午时必须桂蜜酿藕,就是这夜宵也是定要准备点精巧糕点的。甚至是听不得丁点说甜食坏处的人,且这徐再思也是有点公子哥脾气的,要是巧合听着了,当下就是要闹不愉快的。好在这点对徐家来说根本算不上不是什么难事,也因着名气实在太大,众人皆知这喜好,只道是处处顺着点就是,从来也没有出过什么岔子。
徐再思纵然是世家子弟,倒是出奇的淡泊名利,功名不愿考取,官也不大想做,被家里人催的急了,顺了个嘉兴路吏来做,官不算大,他本人闲散惯了的人,平时最爱约几好友游山玩水,曲水流殇,吟诗作乐,衙门自是坐不住的,一年到头也不见几次人影,公务也多是助手打理,好在本就是个闲差。
现时年关将至,衙内也比平日事务繁琐了些许,再加上天气转冷这徐再思也是稍微安稳了点,成日待在府内,也帮着处理点事。这便免不了偶尔被拉着一块出席宴席什么的。他本是闲散之人,平日也不爱与官家人打交道,嫌着拘谨不自在,这实在没法了,硬着头皮也还是得上,这不,今日这侯县令又搬出了一堆理由软磨硬泡的送来张帖子。
小童送来之时已快接近傍晚了,外面零星飘着点雪花,徐再思早已吩咐下人炖好了枣蓉核桃糊,寻思着晚饭后煨上一碗,这下计划被打了个空,夺量了许久,还是披上大猩红斗篷跟着小童一道上了轿前往县令府。
到了府内听闻嬉笑声一片,其中侯县令那特立独行的公鸡嗓尤为突出,徐再思不禁皱了下眉,进入堂中,发现宴席正要开始,稍微环视了一圈,都是些熟面孔,平日与自己素为相谋的几位世交好友也到场了,想想也对,这侯县令扮尾牙自是要把城内的几大家齐请到的,长辈们叫不来,这小辈还是要给他几分面子的。当下心情放松了些许,再往边一看,靠着侯县令边上一席的竟有位生人,正寻思着这是哪家人物,坐的那般靠前。
只听侯威扯着嗓子道:“唔,是再思到了,快坐快坐,哥几个等你多时了,总算是到了,今日不是公务,大家皆兄弟,切莫拘谨了才是。再思你到了,咱就准备开场了,为兄还为你布了点小秘密,一会揭晓。”说完还挤眉弄眼了几分。原来这侯威自知突然请了徐再思也有几分不好意思,知他平日喜好,特地吩咐下人弄了点难得的血蛤炖着红莲椰汁备着。
突然又跟想起什么似的,侯威又道:”你看看我,先前已经介绍过了,刚才许是忘记跟再思讲了,这位是圣上跟前的红人这翰林院的大学士呢,国史都要靠着他把关修订才是。”侯威还想继续讲,这男子打断了道:“侯县令高抬在下了,在下现也区区草民,辞官隐退在这钱塘边上,承蒙侯县令看得起,还想寻几分安宁呢,侯县令如此岂不令在下折寿了。”说完又转身对着徐再思再言:“在下姓贯名云石,畏吾儿人,得圣上赏识,在京城呆了些许,这心想来还是拴不住,如今辞了官,今个刚搬来城内,打算在这养老了,刚已听闻再思兄大名,日后还望多多指教了。”
这下徐再思有得清楚打量了一番,这贯云石是畏吾儿人,难怪长得甚是英挺,浓眉大眼看起来颇是俊朗,而这年纪轻轻,想必与我大不了几岁,怎谈养老之事,难道也是我等好闲之人,当下多出几分好感。便道:“云石兄见笑了,我再思江浙小儿,成日会的都是闲事,还望云石兄海涵,若是日后有着想游乐之处,尽管来找再思,其它本事没大有,这嘉兴城内外的好吃好喝还是略晓一二的。”众人开始揶揄道:“你这甜斋公子还真够谦虚的,这嘉兴城多少姑娘眼巴巴望着你啊,云石兄切莫小瞧了他。”
谈笑间宴席已开,大家调笑着好不惬意。席毕,侯威唤上了歌舞女助兴,一时间莺莺燕燕,丝竹之声不绝于耳。侯威知时候差不多已到,便命下人盛上了红莲椰汁炖血蛤,又道:“再思,喏,这血蛤乃前阵我当年科举之时的同窗今上京述职路过此处特地给我送来的闽南特产,为兄寻思着你爱着甜物,特地吩咐了厨子好生处理留着今日邀你一尝,怎样,还行吧,与你平日吃惯那雪蛤可有不同?”大家都品尝着,不知真假也罢,齐声称赞美味,弄得侯威是好一个得意。
突然却听一声道:“这甜腻之物有何好的,怕是糟蹋了侯大人的血蛤了,要我说,弄点酸梅腌制再炖,岂不更好?”众人一惊,想着谁在这节骨眼上杵逆鳞,扭头一看,正是那贯云石,如今那人是喝得双颊通红,眼色迷茫,想来便是不胜酒力,正顺着台阶道:“云石兄喝过头了,这血蛤炖甜品乃人间美味才是。”本想着就这样便罢,看徐再思那黑了一半的脸也别去在这儿上面多争执。谁料这贯云石仍大着舌头往外仍重磅炸弹:“喔?听起来难道是再思兄喜爱这甜物,哈哈哈,堂堂七尺男儿怎能嗜甘饴之物,莫不是被这甜妖精腻得迷了心志,让为兄赶快解救你才是,再思兄不知吧,在下正好嗜酸,这酸解你的甜,岂不正好?” 这贯云石还自顾自的笑,全然不见徐再思已满布黑云的脸,众人急得不知如何收场才好,生怕徐再思做出什么出格之事,谁知贯云石又开始起兴吟诗,仔细一听,连最后点挽救之意都没有了,这贯云石喝得是云里雾里,但作诗的力气倒是一点不退,
“畅幽哉,春风无处不楼台,一时怀抱俱无奈,总对天开。就渊明归去来,怕鹤怨山禽怪,问甚功名在?酸斋是我,我是酸斋。”
这边徐再思是气得差点咬碎了一口牙,这吟诗是半点没听进去,就听着最后那句,横竖都觉得是贯云石在嘲笑自己,满目都想着酸字,自个平生哪受过这种气,在家是一脉单传的徐家少爷,在外是风流潇洒的甜斋公子,众人知他听不得说甜物不好,也从来都是附和赞成,这被当面浇盆冷水还是头一次,那人耻笑他男儿不该嗜甜,还道他是被甜妖精迷了心志,这口气在心中跟根鱼刺梗着一般,直想甩下好脾性冲到对方面前好好辨个所以然,甚至是恨不得揍上一顿方才解气,刚才那点好感早不知抛到九霄云外去了。徐再思杵在那儿寻思自我安慰,也不顾旁人一个劲两边圆合,好一阵才理顺了点心情,冲着侯威一摆手拂袖,套上斗篷便是要回家,也不顾侯威在后一个劲嚷着要派轿子送。
这贯云石醉得辨不清东西南北,全然不知周围闹成何样,只顾着自己一个劲在那儿感伤,想着过往,崇渊明而仿之,弃庙堂而往江湖。其间挣扎彷徨忆起来自是不知周遭,且殊不知自个一句话可结了个大梁子。这侯县令好好的饕餮尾牙也被打了个措手不及,众人寒暄些许也就道了别各自打道回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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