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完结]不知曲（剑三 / 五毒中心al毒all） ...
-
不知曲
苗疆依旧是熟悉的颜色，万年不变的雨林的绿，以及散发着潮湿气息的土地，深藏着异族动物的栖息。
五毒斜背着药框，漫无目的带着刚刚入门的孩子们，教他们辨认草药，回避毒虫。日复一日，陷入了不变的死循环。他驱散了孩子让他们自己找药，然后拿出笛子，跳上了树屋坐在露台上，开始吹奏前几天想好的曲子。
五毒除了招式之外从来没有给自己的曲子起过名字。从前是记不得，现在是不知道。听以前的长辈说，这演奏出的音乐若要有灵性，首先奏者需要有情，若是有情有那么一个人想让他听，这曲子才有了自己的意义。
也许曾经，也有过那样一个人，那样一些人。
那也只是存在于曾经了。
五毒放下笛子。
曲不知，不知曲。
可有故人听。
>>>藏剑。
那是五毒离开苗疆不久的事情。刚刚学会缝纫但是身上没几个钱的穷小子决定去藏剑山庄附近的村子弄几匹粗布。山庄很大，里面的弟子背着重剑，对来来往往不是本门的人已经习以为常。
五毒也是被忽略掉的一个，并且很快在山庄里迷了路，按照门口卖的三分钱一份的地图来看，其实可以很轻易的翻墙过去，五毒没有学过那些中原的礼教，所以立刻选择了轻功翻墙。翻过墙头的一瞬间五毒后悔了，看到落脚点是山庄的九曲池塘。
五毒呛了一肚子水从池子里爬出来，眼睛一片迷茫，想也没想就接过了眼前的布，擦干净脸之后看到了大七秀坊的绣样，还是金丝龙图软缎。五毒抬头看到了藏剑，藏剑半弯着腰看着他笑。
五毒之后就经常来找问水，藏剑带他看自己已经看到想吐的西湖十景。
“好看吗？”那天第十二次去湖心亭，藏剑终于忍不住提问。
“好看。”五毒把笛子别在腰带上，晃动的青玉坠子发出清脆的声响。
“看不出仁兄懂欣赏风景。”藏剑笑着拍了拍五毒的肩膀。
“我是说问水很好看。”五毒回过头，眯着眼睛笑。
“……这种话不能乱说的。”藏剑走到五毒身边，趴在红漆木的栏杆上，“我看了好多年了，这山这水从没变过，但我还是记不清这里的样子，只是觉得已经不想再看下去了。”
“那为什么不走？”
藏剑看着五毒，没有说话。五毒那个瞬间觉得自己是不是说错话了。
也许他要的并不是这样一个问题。
后来五毒再去找藏剑的时候，遇到了他们的二庄主，二庄主问起藏剑有关于马上和天策联姻的事情，藏剑的回答是天策家小姐能文能武，贤良淑德，对这等姻缘怎会有任何不满。虽然他们都知道，藏剑根本没有见过这位天策小姐。
二庄主沉默片刻，“你，可有心上人。”
藏剑笑了，淡然带着几分戏谑不恭。
在五毒的记忆中，藏剑大多数都是这个表情，无论开心还是不开心都是这个表情，也许自己从来没懂过这位藏剑少爷。
藏剑说可能是最后一次见面了，没什么好送的，就把那块软缎帕子送给了五毒。
五毒看着帕子，不知道说些什么，最后问，“藏剑，你的心法叫什么。”
“问水诀。”
问山问水莫问心。
那个少爷曾经无聊的时候让五毒教了自己一点缝纫，也许这些字，已经用光了大部分他一辈子所要用的线了。
【那天在湖边我是不是说错话了。他想要的是什么呢。】
【如果是我，我希望你说，带我走。】
【又关你什么事了。】
>>>少林。
到了一定的时候发现自己的阅读还停留在最初的阶段，现在手上已经没有可以看的书了，仓库里堆积着一堆厚厚的纸，为了清理仓库，必须要立刻提高自己的阅读水平。所以五毒选择了去少林化缘。所谓的化缘，也就是搞一些不用花钱就能看的书。
在爬藏经楼的时候遇到了扫尘的小师傅，小师傅拽着五毒脖子上挂着的粗银首饰把他拖出了经楼。但是小师傅是个意外的好人，自己抄了经书送给五毒看。花了一整晚抄好的经书，再被五毒拿到手之后就被吃下去了。
小师傅很少离开少林，多数的时间都是打扫经楼，或者帮五毒抄书。和外人没有什么过多的交集，也很少有别的少林弟子来找他。
小师傅抄经书的时候，五毒也会坐在一边，靠在小木桌旁边和他说一些有的没的。比如说苗疆的蛊毒，中原的医术，西湖的十景，偶尔也会说起一个漂亮的藏剑少爷，也许现在已经身为人父了。
“小师傅，当初为什么要来少林？没有酒没有肉不准思□□，不如给我个痛快。”五毒带着从洛阳弄来的梨花酿，拼命给自己灌着。中原的酒没有苗疆来的烈，却有一种别样的奇香。
“我觉得这样修修佛，念念经，就这样平平淡淡过一辈子，挺好。”少林抓抓头。头顶的戒疤黯淡的发痛。
“那是你不明白人生的乐趣。”五毒趴在桌上，把自己的酒递过去，眯着眼睛笑，“小师傅尝尝看？”
“施主自重。”少林闭着眼睛双手合起。
“就一杯。”
“施主莫要纠缠。”
“你这人，真一点都不知道变通，一口也成？”
少林抬头看着五毒，推开散着花香的白瓷杯子。
“这一开戒，就停不了了。无论什么戒都是如此。我还不想变成那个样子。”
少林的眼睛无比清亮。
“五毒，你可知我意？”
【你觉得那个时候他是什么意思。】
【色戒吧，是说你。】
【滚远点。】
>>>七秀。
这个大概只是算做五毒的江湖卷中一个最小不过的插曲了。
扬州画舫里经常有些七秀的女子拿着七秀坊的布卷首饰出来卖，虽然大多客人过来看的并不是摊子上的货物。那些带着金线宝石穿着轻笼纱衣的女子自然更加吸引人眼光。
五毒看上了一匝金线，六枚宝石，问了价。
细绢粉衣的七秀女子转着水灵灵的眼睛咬着嘴轻笑，“小哥，你要这些干什么，要讨小姑娘欢心，还是买我们做好的吧。”说完和身旁的姑娘一起笑的弯了腰。
“堂堂一个大七秀坊，连点原料都舍不得卖了？”五毒抱着双手，看着比自己矮小很多的女子。七秀鼓着腮觉得有些没趣，便把材料卖给五毒，乌亮的眼睛转着流光，似乎在想些新的内容挤兑这个异族汉子。
五毒拿起摊子上一枚金丝钩针花簪子，“这个给我留好了。三日后我拿东西来换。”
“你……你这汉子好不要脸！”七秀不禁跳脚，“这个是我做的，你凭什么觉得能用你的来换？”
“三日后便知。”五毒伸手拍了拍姑娘的头。
五毒花了三日时间，用金线和宝石做了一个蝴蝶佩。五毒的缝纫和精工也是在七秀坊学的，也曾经苦苦练习过很长时间，手艺自然不差。
七秀也真的没有把那枚花簪子卖出去，接过五毒的蝴蝶佩看了看，又看了看五毒，眨着乌亮的眼睛咬着嘴唇没说话。
“如何，觉得好的话，就把那个花簪子给我吧。”五毒叹了口气。
“……哼。”七秀把那枚簪子递了过来，“我说这位五毒小哥，你这蝴蝶配，怎么连个名儿也不留？”
“我第一次做首饰送人，你若看不上，我自然是扔了，也就不需要留名。”
七秀咬着嘴唇，润红的唇被咬出了一道浅浅的白痕，她想了想又把蝴蝶佩也还给了五毒。
“等你遇到想要送的人，再把这个蝴蝶佩送给他吧。至少我，觉得我不是那个人。”
萍水相逢。
几句不多。
【其实中原的姑娘长得挺漂亮。】
【那个七秀小娘子是不错。】
【你什么时候能改掉隐身跟踪我的习惯？】
>>>万花。
跟在五毒身边最长时间的人是万花。
自从他们在长安相遇之后就一直在一起，一般是五毒打万花治疗，因为万花对五毒的医术从骨子里有种抗拒，不到万不得已绝对不允许五毒开补天。
他们看过枫华谷的一身红叶，巴陵的桃花如染，龙门荒无人烟的万里长沙，昆仑终年不化的冰山路，黑龙沼的浮絮漫天。
“之后有没有想过要做什么。”万花坐在黑龙沼的梯田上，靠着五毒的背。
“以前基本上我都是跟着你走的，突然被这么问，还真的没有想好要去做什么。”五毒抬头看天，“我还能继续和你在一起吗。”
“那就在一起吧。”万花侧过脸贴着五毒，调整姿势。五毒顺势把万花拉到自己怀里，抱了满身的芍药香。万花低垂着眼睛没有看他，五毒觉得万花的睫毛太长太弄了，蹭的胸口很痒。
五毒的记忆力一向被清空的很快。
他记得，那一天黑龙沼的浮絮飞的格外平静，以及万花的唇带着柔软的药香。
没过多久五毒教和天一教开战。
万花作为花谷的一份也加入了战役，不过负责的部分和五毒完全不同。
五毒说，“等结束之后，我想和你去万花谷。”
万花说，“那你千万别死了，我家是中原最美的地方。”
五毒说，“你以后，也可以把这里当做你家。”
万花说，“好。”
当战役完全结束的时候，五毒受了很重的伤，他听到消息万花谷的人要走了，可是万花没有来找他说等他一起走。
来的人是裴元，有着及地长发的万花谷大弟子，他站在五毒的床边，眼神清冷的扔给他一剂方子，“我向来不医活人，这个是师弟拜托我给你的。”
“万花呢。”五毒从床上爬起来，断掉的骨头痛到失去知觉。
“已经回去了。他说想回家。”
五毒觉得自己想问的话有很多，万花到底出了什么事，为什么不愿意见自己，以前说的话还算不算数，在一起的约定还记不记得。说好这里也是他的家，已经全部被忘记了吗。这样的话，很多很多。
最后说出的只有一句。
“大师兄，拜托你把这个给他。对万花说，无论什么时候，那些话那些事，在我这里永远都有效，哪怕是单方面的也可以。”
“我一直在。”
万花从大师兄手里接过蝴蝶佩，放进锦囊。
因为天一的蛊毒半边身子的血液已经无法流通，经脉浮现，皮肤青紫，原本的芍药香也无法掩盖着溃烂坏疽散发的毒腐，手也已经肿胀变形，无法再提金针。
裴元摇摇头。他还记得这个师弟那天亲自以身试毒医治五毒弟子，他问了一句值得吗。
万花回答，值得，若我至此田地，想必师兄们也会义不容辞。因为我们是家人。
“他们，也是我的家人。”
但是感情什么的毕竟并不是一个人的事情，也许走了就没下次，更没有下辈子。
但对我来说，一生一次，也就够了。
花开落，一季残红。
【……】
【不说话吗。这次是动真情了？】
【是啊。也许搭上一辈子了。】
>>>纯阳。
在那之后很长一段时间五毒一直在外面晃荡。去了很多以前去过的没有去过的地方。他总觉得好像养成了一种习惯，无论到哪里，都觉得万花在自己身边。
戒不掉。改不掉。
五毒最后决定在枫华谷落脚，帮着山坡上那家小酒肆做做简单的菜，换二两酒去三叠瀑布那看红叶映夕阳。
那天也是一如既往的去了瀑布旁的亭子。然后捡到了受了伤的浩气盟小道长。纯阳盯着五毒看了好久，咬着薄薄的嘴唇不说话，用不知道哪里摸来的粗布胡乱的绑着伤口。五毒摇摇头，拆了他的包扎，扔给他一堆草药。
“你有吃的吗，我好饿。”灰头土脸的小道长说的第一句话。
五毒把纯阳捡回了小酒肆，做了点常做给客人吃的东西，等纯阳吃完之后打了盆水给他洗脸。
“去学点医术吧，伤口处理不好会死人的。”
“比起那个，我更想学烹饪。”
“……吃的东西随处都可以找到。”
“那我下次还能再过来吃吗？不用给钱吗？”
“要给钱。”
纯阳以后来吃东西，五毒和酒肆的老板娘都没有提过饭前的问题。酒肆老板娘挺喜欢这个眉清目秀的小道长，虽然他经常带着一身伤，灰头土脸。纯阳跟着五毒学了医术。但是去战场的时间越来越少了，更多的时候是留在酒肆帮忙。一身淡色细绣的道袍在枫华谷无比显眼。
老板娘问这个眉清目秀的小道长是不是五毒弟弟。五毒说不想承认有这么蠢的兄弟，但还是认了。小道长没说话，头冠上垂下的丝绦静如杨柳。
在枫华谷这段吵吵闹闹也平平淡淡的日子，是五毒一辈子最快乐的时间。没有大起大落，听着闲言闲语，看人来来往往。
所以五毒觉得自己是时候该走了。
“你照顾好自己。”
“就没有别的话说了？”
“不上战场也挺好的，想想看自己真的想做什么吧。”
“嗯。对了，我学会做了栗子羹，你尝尝看吧。”
五毒把那年七秀给自己的细花簪子留给了酒肆的老板娘算作这段时间的谢礼。走的那天纯阳没有来，听说去白龙口战场了。
他说，如果我做菜做的够好，你会不会留下来。
他说，很好吃，但是我喜欢的不是这样。
【相怜相念倍相亲，一生一代一双人。】
【哪儿听来的？看不出你还会读书。】
【你猜。】
>>>天策。
五毒最后选择了陪老朋友上战场。在军队里听他说各种各样的事情，回忆起当年天策还是个小兵的时候几个人一起搬军饷的时光。
天策问，“你家万花呢，不要你了？”
五毒问，“你家呆货呢，还没要你呢？”
呆货是天策在以前就经常提到的一个人，天策说他蠢，说他什么都不懂。但是自己喜欢他喜欢的要死，等哪天自己成了大将军，就一定第一个告诉他，骑着黑色的战马，带他去看自己手下的千军万马。
天策笑了，伸手弹了一下五毒的额头。用力精准无比。
五毒负责在军营里照顾受伤的士兵，天策总是坐在高台策划下一场战役，然后穿着深红戎装冲锋陷阵。
晚上偶尔会在一起，天策默默的听着五毒说者没有天策在自己身边的人和事，比如藏剑山庄西子湖畔的少爷，比如少林精壮的扫塔弟子，比如灵动如水的七秀小姑娘，比如贪嘴爱打架的漂亮小道长，还有比如自己一直深爱的万花。
天策笑着不说话。红染的篝火映的他的脸棱角分明。
“你呢，还没说？”
“说了。”
“回答呢？”
“他说恭喜你成大英雄了。”
“……你说了什么。”
“说我当将军了啊。”
“那算说个屁。”
“他应该懂的，可惜我忽略了他是个呆货。”
战乱再多总有平息下来的一日，那一日为了抚恤天策府，朝廷里特意给他们这些将军加了官，天策要回京了。
“这封封官信，我也是第一个拿给你看的。”
“就像那年我当上大将军一样。”
天策的戎装距离的越来越远，最后合并入夕阳。
【唐门，我觉得我越来越不懂中原人了。】
【那我们回苗疆吧。】
【好。】
>>>唐门。
谢谢你一直陪在我身边。
FIN+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完结]不知曲（剑三 / 五毒中心al毒all）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