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花源》颜惜颜

4、第 4 章

　　4）
　　翌日
　　唐禹哲和汪东城两人看着屋外被风吹得差不多快躺下的树不约而同开始感慨——先生真是一个天才，选了这么一个好日子……
　　这个日子并不是什么特别的日子，唯一算得上特别的大概就是这是一个台风天罢了。
　　罢了个毛线的罢！汪东城有些急躁，有常识的人都知道台风天就是乖乖待在家里罢工罢学和家人腻在一起，而不是在风中穿越！回身想对唐禹哲说些什么，发现他也在看自己，对视几秒，两人心照不宣地笑了。
　　“走吧”汪东城轻轻开口，唐禹哲点点头，两人拎起外套，关上门，消失在风中。
　　先生曾经说过要想离开桃源村就必须翻过四周包围着桃源村的群山，但是只有正东面那座山的后方是通向另一个村落的出口，其他的方位都没有人烟，假如你没事干去看看你就会发现一座又一座雄峰。
　　目标很明确，但是行走的过程很艰难，不仅要抵御风的袭击还要躲避那些飞沙走石。两人用外套把头蒙住，微微露出一张脸继续往前走。
　　越靠近目的地风越大，简直是寸步难行。
　　唐禹哲一个脚步不稳，被吹得向后倒退了好几步，在以为自己注定要摔倒而闭起眼睛的时候一双强健有力的手拉住了他。
　　“小心点。”汪东城的话语被风吹得有些破碎却依旧完完全全被唐禹哲收入耳中，微微扯了下嘴角，想要抽出被紧握的手，却发现手被握得更紧了。
　　睨了一眼在前方带路的人，默默也握紧了手。
　　白痴，学什么英雄在前方为我挡风，也不看看自己被风吹得东摇西摆样，真是，白痴啊……
　　颤颤巍巍地立在山脚，扶着石壁，两人才稍微松了口气。
　　注意到从刚才开始两人的手就没分开过，唐禹哲的脸有些微微发红。不同于自己的纤细，汪东城的手有些粗厚，指腹有着厚重的老茧，摸上去痒痒的。
　　还在东想西想中的唐禹哲却一把被汪东城压到了地面，身子上方传来阵阵暖意，脑子有点发晕，迷迷糊糊间看见一巨大的阴影向这边袭来，瞳孔，瞬间放大。
　　当巨石向他们砸来的时候汪东城毫不犹豫就把唐禹哲护在了身下，就像本能反应一样。
　　被巨石砸中的时候汪东城开始想着自己此生遗憾的事。
　　这次可能撑不过了……真是可惜，都没听过小禹的声音……咦……有人在喊我名字……幻觉吧……我根本就听不见啊……
　　“小禹……”
　　黑暗袭来，可是确实有人在他耳边一遍遍地叫着他的名字。
　　“汪东城！”
　　“汪东……城！”
　　“大……东……”
　　风起云涌，无论风有多大，云被吹得有多远，天空永远被乌云笼罩着，如此绝望，绝望的好像，世界把我们隔离了。

　　汪东城醒过来的时候看见周围围了一圈人连指挥员都一脸关心的凑到眼前问东问西的，但唯独那个被自己护在身下的人不见了，难道……
　　“先……先生……”一开口就发现嗓子干的像火烧似的，注意到自己全身都僵直动也不能动不禁开始苦笑，没想到自己还能活下来。
　　“臭小子，你终于醒了，醒了好，正好帮你把错位的骨头接回去。”原先想要询问唐禹哲下落的汪东城被吓得呆了。
　　“先生，你干嘛不在大东昏迷的时候帮他接回去？”指挥员脸色苍白坐在椅子上发问，他也刚醒没多久，身子虚的厉害。
　　“那我怎么知道他的骨头有没有全部装回去！当然是要边装边问啊！”说着脸上出现令人毛骨悚然的笑容，“小子～撑住哟～”
　　喂！先生我极度怀疑那是你的恶趣味啊先生！汪东城内心尖叫。
　　“小禹没事，只是现在不想见你罢了……”耳边突然传来先生的低语，汪东城脸色一凝，被先生收入眼底，看来这小子因祸得福，耳朵听的见了，手上一使劲，接着就是……
　　“啊！！！！！”的惨叫声，骨头接上了。
　　唐禹哲很心烦，当看见汪东城为了护着他当肉盾的时候他以为这个世界崩塌了，而在下一秒，先生笑眯眯地站在他们的身边，弯下身一把就推开了压在汪东城手脚上的巨石，很欠扁地说：“放心，死不了，先生我可是神医啊～”
　　从被先生救起来的时候唐禹哲就知道这位老人不平凡，但是他对于别人不想说的事情不感兴趣，所以只知道他是大夫和先生，偶尔找找先生的麻烦，日子过得还算有趣。
　　而唐禹哲，从来没有情绪失控过，永远都是一副冷冷淡淡的表情，所以如果旁边没有先生或是汪东城村名们一般是不太敢和他说话的。
　　但那时他却近乎崩溃般地扯着先生的袖子，“救他……求你……求你……救他……”破碎的文字从颤抖的嘴中流泻而出。
　　他一直会说话，但是当被先生救起来的时候发现咽喉部发炎到完全失声的时候，突然觉得也许不会说话也是一件好事，至少不会再伤害到别人了。可是在看见汪东城依然为了自己受伤的时候他觉得或许自己是不详人，也许离他远远的就不会伤害到他了。
　　所以虽然两人住在同一个屋檐底下，但是见面的机会却很少，但是汪东城的一举一动唐禹哲还是可以从先生那里知道，知道他听觉恢复了，知道他的伤好的差不多了，知道他……快要离开了……他知道现在已经没有任何借口可以把他留下，回战场是必然的。
　　在汪东城离开那天，唐禹哲坐在屋檐上望着他，看见他身着整齐的军装，迈着军人特有的步伐和指挥员一同离去的背影时，唐禹哲揉了揉眼睛：“怎么最近沙子越来越多了，是要闹沙尘暴么……”他才不会承认他哭了呢。
　　远处汪东城突然转过了身，吓得唐禹哲差点从屋檐上掉下来。
　　虽然离得很远，但是唐禹哲就是知道汪东城笑了，而且笑得很放肆，真讨厌。
　　汪东城向着屋檐上的人敬了一个军礼“等我回来……”依依不舍地转过了身，指导员已经在催了。
　　但是你忘了这么远他听不见啊••••••

　　两个月说长不长说短不短，却足以把一个人的耐心磨尽了。
　　当唐禹哲终于决定要出桃源村的时候，那个带来死亡消息的女孩来到了桃源村。
　　“你是小禹哥哥吗？”女孩睁着湿漉漉的大眼睛问道。
　　唐禹哲听见声音转过头来打量女孩。女孩的身子很娇小，一条长长的麻花辫垂在脑后，脸庞被烟火熏黑了，反而衬的女孩的眼睛更加水汪汪。
　　唐禹哲点点头，不说话。
　　看见唐禹哲的容貌和答案女孩松了口气：“太好了，我终于找到你了～小禹哥哥，这是哥哥让我带给你的。”说罢把手中一直紧握的包袱递了过去。
　　唐禹哲疑惑地接了过去，打开一看，包袱里只有一张画，瞬间明白了。
　　“你是汪东城的妹妹吧。” 小心地把包袱收在手中，轻轻地问道。
　　“哥哥说你不会说话的。” 女孩听见声音惊讶地瞪大了眼睛。
　　兄妹俩真像啊！尤其是吃惊的时候。
　　“先生治好了我。”左右看了一眼，“你哥哥呢？”
　　“哥哥他……哥哥他死了……”说着说着女孩泪眶湿了。
　　如同晴天霹雳，唐禹哲一下抓紧了手中的包袱，脚下有点发虚，跌跌撞撞靠在了墙壁上。
　　“怎么回事？”如果不是亲眼看见你不会相信一个人的脸色会苍白至此。
　　“哥哥……哥哥把炸药绑到了自己身上，和敌人……和敌人同归于尽。”女孩憋住眼泪，努力拼凑出完整的话。
　　所以他是尸骨无存了么•••••••••
　　看了一眼女孩极力想憋住眼泪却怎么也憋不住的样子，唐禹哲动了恻隐之心。
　　“你叫什么名字？”
　　“汪冬冬。”
　　“好，冬冬，现在起我就来当你的哥哥，好不好？”唐禹哲张开双手。
　　“好”汪冬冬扑向唐禹哲的怀中。
　　“那么哥哥要你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大声哭出来。”汪冬冬的泪眶瞬间又被泪水淹没了，“出事到现在你都一直憋着吧，乖，有哥哥在，不要怕，哭出来吧。”
　　印象中哥哥总是说着这样一句话“有哥哥在，不要怕。”
　　“哥哥……哥哥！！！”女孩终于大哭出来，而她不知道的是抱住她的唐禹哲早已泪如雨下。

　　又是一年桃花开，唐禹哲靠在私塾前的桃花树上听着孩子们的读书声不禁想起和汪东城一起教书的日子，现在先生回来了，他丢下的烂摊子也还给了他，自己就带着汪冬冬种种桃树，好不自在。
　　摊开手中的画卷，画卷上男子在桃花雨下漫步，不知是桃花映红了他的脸还是他把桃花熏醉了，那个男子正是唐禹哲。他记得那年带着孩子们去桃花林写生，发现汪东城在画他的时候他把那张画给撕了，没想到汪东城又画了一张。
　　画上的他笑得一脸灿烂：“我什么时候笑得白痴拉，真是一傻冒。“
　　又看了几眼画像，从衣服内掏出一只锦囊，锦囊内是第一次帮汪东城剪的头发：“你还真是狠心，把我和你妹妹都丢下了……”
　　“我有没有说过你画得真的很好……”以前汪东城和他说过如果现在是和平年代，他想当一个画家，画画山水，画画动物，画画心爱的人……
　　“可是画上只有我一个人，太寂寞了，所以你的头发就和画在一起吧。”底下身子把画和锦囊一起放在了早已挖好的洞里，埋上泥土，踏平。
　　“冬冬～”在种树的女孩蹦蹦跳跳地跑了过来。
　　“哥哥，什么事？”汪冬冬擦了下汗，脸蛋红扑扑的。
　　“休息一下吧。”看见汪冬冬胡乱擦汗唐禹哲看不过去帮他擦了一下，可怕的遗传啊。
　　“谢谢哥哥，哥哥我给你唱歌吧～”
　　唐禹哲点点头。
　　“好花不常开～
　　好景不常在～
　　愁堆解笑眉～
　　泪洒相思带～
　　今朝离别后～
　　何日君再来～
　　……”
　　幽幽的歌声传入耳膜，深入肺腑。
　　——今宵离别后，何日君再来。
　　——何日君再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