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绍圣佚事记》渣木

18、番外篇

　　凡是被叫做“万岁”的人都死了，当他被人这么叫的时候，他想起了这句话。

　　而现在，这句话应验了。离他刚刚被叫做“万岁”还不到一年。

　　他孤身一人在这黑暗的仿佛没有尽头的路上走着，顺便回味自己还在光明之下时的点点滴滴。

　　露露现在还好吗？潜光是否能帮她建造自己理想的国家？

　　他有太多的事情放不下，可惜没办法，时间不等人。

　　又不甘，却又不愿意说后悔。

　　他打了个寒颤。冥界的阴风吹过，比汴京的秋风还冷。

　　“没想到人死了之后真的能看到地狱。”他自言自语。“哈，我在说什么呢！没准是心脏停止跳动后，大脑最后的活动，就好像是做梦……喂，话说回来，真冷啊……”他一缩脖子，却感到有点不一样。

　　“我的胡子呢？”黑暗的空间里传来他的惊叫。

　　旁边有哗哗的水声，大概是冥河。他飞快地奔向那里，惊恐的看着自己的倒影。

　　自己居然变成了二十多岁时的模样！

　　“做梦嘛，什么都有可能……”他宽慰自己道。顺着河往前看，水雾中一座码头若隐若现。

　　他跑上前去，想看看那里有没有船——如果自己做的梦和从前听到的故事一样，那里必然有船，还有船夫吧……说不定，他会收一枚金币，否则不让过河？

　　喂喂，怎么成了希腊故事了……

　　顾不上多想，因为那里真的有一艘船，船上站着船夫。

　　“劳驾，请问这里是哪里？”他觉得有必要问这一句。

　　“冥界。我是冥河的摆渡人。”船夫冷冷的说。蓑衣斗笠遮住了他的脸，不过他的声音竟然给人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那么……”他咽了口口水，似乎是鼓足勇气说出这一句台词：“您能载我过河么？”

　　“……”船夫沉默半天，说：“一枚金币。”

　　他翻检了身上所有的地方，也没找到哪怕一个铜板。“……对不起，我没有带钱……”

　　“那么，就拿你自己来抵债吧！”船夫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抓住他的衣领，把他拎上了船。

　　他一头冷汗。“拿我抵债是什么意思……喂喂，只是做梦而已怎么这么憋屈……”

　　“大晋的皇帝啊，如今却沦落到连渡过冥河都要拿自己抵债，啧啧。”船夫发出嘲讽的声音。

　　“你怎么知道……”他吃惊地瞪大了眼睛。

　　船行驶到河中央，船夫摘下了他的斗笠。

　　一副熟悉而又久违的面孔出现在他眼前。

　　“陛下……”他万万没想到，为什么这个人会出现在他眼前……

　　“子明，朕等了你好久。”那个人用一种落寞的语气说着，“看着你一天天变成国之栋梁，又看着你一天天走向莽操旧路，子明，你知道么，朕很痛心。”

　　“陛下，臣有罪……”他满心愧疚，不知道说什么好。

　　“都说过了，你欠朕的债，拿你自己来抵。”说罢，船夫又撑起竹篙向对岸驶去。

　　他坐在船上，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倾覆了眼前这人的王朝，是他一生最大的罪孽。

　　死都死了，还要怀着愧疚而死，自己真是作孽啊。他45度角仰望冥界的天空，自嘲地笑了一声。

　　转眼到了对岸。他下了船，表情有些沮丧。他不知道自己将会怎么样，会不会在这里撑船直到下一个人过河？“陛下，我……”

　　话还没说完，面前的男子就用一个吻堵住了他的嘴。“……唔……陛下……”

　　“叫官家。”面前的人展现了他强横的一面。说罢，又吻了上去。

　　“官、官家……请……不要这样……”他嘴里喊着官家，却忽然想到：官家？为什么要叫官家？

　　……长长的一吻结束，他几乎喘不过气来。哦，他本来就死了，所以没关系。

　　“子明，我在这里几十年才终于想明白，什么国家什么皇位，一点都不重要。我在乎的，只有你。”

　　“陛下……”他早已泪眼婆娑。

　　“说了，你是朕的人，叫官家。”

　　“……我不。”

　　“喂！你敢违抗朕的旨意？”

　　“……”

　　“难道，难道，你心里还放不下那个人？！……子明你说，你喜欢的，究竟是我，还是潘照临？！”

　　“……呃……”

　　“快说！不说不放你走！”

　　“……这个……其实么……咦那边有蝴蝶！”

　　“哪里？——喂！好你个石子明，别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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