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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成年生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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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个月后。
新学期开始,久未碰面的学生们在校园中重聚,你一句‘长高了嘛’,她一句‘新衣服哪里买的,好漂亮’,霎时处处欢声笑语,热闹非凡。上一届的学长学姐们已离开,新生们充斥整个校园,有人走有人来,循环替换,如春夏秋冬一样。也许离散有些艰难有些落寞,但这校园,从不曾空置过。
高中生涯只剩最后一年,之后大家各奔东西,每日的碰面聚首不再是理所当然,世界之大,也许再无碰见机会。我知道这样的感伤应该留到毕业之时,到时候大家一起感伤一起痛哭,又一起为曾经荒唐过欢闹过的青春痛快的笑一次,就那样又哭又笑的完结这盛大的三年。只是我的心走的比时间快,总是比他人先一步看到结局。
但所幸,这最后最后的一年,我们四人,在一起,分在了一个班。
暑假的后一个月各自都没有见过面,也许是有钱人家的不成文习惯吧,他们三人都被送去国外进修了一个月,而我,也被允许拥有一个月的自由时间,去了国内很多地方旅行。由于时差、又各自忙碌的问题,我们几乎没有联络过。
再次相聚,感觉大家都变得与记忆里不同。
恭雨仍旧是那一头乌黑长发,柔顺发亮,如上好墨水般散在空气中,勾勒出一幅山水画。仍旧是灵气的美,只是气质越发的婉约、美好、动人。
陆元哲似乎又长高了些,皮肤也晒黑许多,碎平头,形于外的狠劲变得内敛,看起来成熟了很多。
至于莫晏晟,他染回了黑发,剪了一头清爽的短发,搭上浓眉大眼,看起来很有精神的样子。他变壮了些,手臂、胸口和腹部都练出了肌肉,但不夸张,壮的恰到好处,变得更有男子气概。
而我自己,没什么改变,只是头发长长了些,可以用皮筋绑在脑后。或许因为旅程收获了一些阅历,除此之外,再无其他。
他们各自带了很多礼物给我,尤其是恭雨,买了好多衣服给我,全是欧美的最新流行款。陆元哲那份就算在恭雨一起。至于莫晏晟,他带回了许多照片,还有一对很别致、花纹奇异古怪的情侣耳环,拿起来正对阳光时,影子中会出现各自名字的缩写,他是M,我是B,一人一只,做工精细。
我惊喜问他,“这么神奇的耳环,你哪里找的?”
他笑的神神秘秘,说,“秘密。”然后亲手为我戴上一只,满足的看了几眼后,他笑了,将另外一只递到我手里,然后将左耳凑过来,意图很明显。
我为他戴上M的那只耳环。
慎重,屏息,双手略微颤抖,联想到结婚时交换戒指的场景。很像不是吗?
戴完后,他双手缠过来抱住我问,“想我吗?我好想妳。”
我忽然觉得痒痒,于是要求他先松手,但他缠的更紧,严肃道,“不行,才一个月没抱妳妳就又不习惯了,我要赶快让妳重新习惯。说,想我吗?”
只好乖乖呆在他怀里,回道,“嗯。”
他笑了,胸口因为朗笑而上下起伏着,将这份愉悦传递给身前的我。
我弯了嘴角,温暖微笑。
我也想你。很想你。
他的温柔夹杂着霸道,霸道中又蕴含温柔,层层包裹,互通互存。这种霸道的温柔,除他之外,再无人可给。
我沉溺在其中,眷恋地,不舍地,珍惜地,以为我们可以就这样平稳的继续下去。
但变数来的很快。
那日回家,母亲已准备好晚餐,见我回来,温柔一笑。
一同用膳的时候,母亲似是不经意的问,“浮白今年要十八了吧?”
“嗯。”
“成年生日,该办的盛大一点。”
“妈妈的意思是?”
“我想包一间小餐厅,把亲戚们都请来,告诉他们我们浮白长大成人了。”
“好。”
“浮白也有很多朋友吧,也都请来吧。人多热闹些。”
“好的。”
这就是我的家庭。母亲永远温柔婉约,面对我时永远是小心翼翼的商议口气,而我,永远扮演乖女儿的角色,她说什么,我做什么,从不忤逆。
我们都深怕为难了彼此。
距离我生日还有三天。
早在这之前,活跃的夏恭雨小姐跟未雨绸缪的莫晏晟先生已经问过我不下十次:生日怎么过生日怎么过?
之前的每次我都回答不知道,然后只见他们一个皱脸一个皱眉,然后异口同声的道:“这怎么行!”
但这次可以回答——
“艾尔·吉丝。”
“哪里?!”他们一副鸭子听雷的表情。
只好解释——
“我家附近的一家西餐厅,规模不大,但环境不错。在我生日当晚会包下它。”
“就我们几个人,需要那么大的地方吗?”夏恭雨举着手指数人头。
“不只我们,我母亲还邀请了很多亲戚朋友。”
“欸,怎么这么奇怪?”她满脸疑惑,“成年生日跟亲戚有什么关系?这规模倒更像是寿宴了。”
我沉吟了一会儿。
其实我也有同样的疑惑。但那既然是母亲的愿望,那我就让它实现,即便,不明所以。
除了夏恭雨他们之外,我还邀请了江覆。
特意前往悟彻馆,面对面邀约。
上次来找他的时候并没有进入馆内,于是并没有看到太多改变,但这次进入到里面,发现周遭那些敌视的眼光消失了。有的只是韩老师那对我失望的神情,他无奈的看看我,又移开视线,已经对于我的缺席懒得再多作言语。
我并不知道江覆到底做了什么,但他真的守诺的处理了这件事,并且从那些女孩子们脸上的平和神态来看,他处理的手腕必定无比温柔。
练习中,我偷偷朝他竖起一个大拇指。他看见,轻轻一笑,暖意直达眼底,回一个过奖的手势。
练习结束后,我拿毛巾擦着汗,对正在喝水的他说,“23号是我生日,如果你那天没有事情,不知道能不能请你赏脸?”
他很优雅很优雅的咽下水,拿开水瓶,盖上盖子。然后,绽开一个能融化一切冰寒的温暖笑容,温柔优雅无比,他缓声道:“我的荣幸。”
那笑容太过眩目,导致我犹如一只误闯车道的夜猫,被突如其来车灯照射,傻傻的愣在原地。
23号晚,艾尔·吉丝西餐厅。
简洁大气的装潢,黑色为主色调,天花由裂成长方形条状镜子组合而成,圆形小灯嵌在镜子与镜子之间的缝隙里,像眨眼的星星。
透明四方或长方形状的桌子,黑色皮质椅子,吧台是深棕色,地上铺着一层薄地毯,底色是米色,上面攀爬着密密麻麻的希腊字母一般的黑色花纹。
落地窗的那一面,拉着紫红色细条状轻纱窗帘,另一面,摆放着成排的玻璃桌,上面是琳琅满目的食物、饮料、甜点、水果、以及餐具。
店内一角空置了一个高台来摆放礼物。穿戴统一西服的服务生们训练有素的在各自的岗位上站好。大门敞开,欢迎来宾的到来。
我和母亲身为主办者,必然是第一个到场。
为了今晚的生日宴,母亲今日一早就早早的叫我起床,去了名牌店挑了一件名贵的小礼服,还特意带我去了美容院,美甲店,美发店,做脸做指甲做头发,甚至还请来专业化妆师为我化妆。
这样大的排场,真的仅仅是为了庆贺一个成年生日吗?
站在洗手间洗手台侧面的全身镜前,我眨也不眨的望着镜子里的女人。盘起的黑发,闪着眩目光芒的镶钻耳环,一袭粉色单肩皱褶小礼服,同色系简约高跟鞋。妆容精致,嘴唇润亮,长卷的假睫毛如蝴蝶翅膀,随着眼眸轻眨间飞舞,让人看起来纯真无辜。
这样的自己是全然陌生的,我就像注视陌生女人一样的看着我自己。
这不是单浮白式的装扮,我最讨厌无辜的粉色,但这却是母亲眼中最希望看见的单浮白。
也罢,生日就是母难日,在这样的一天里,是该允许母亲的任何要求的。
很想捧一把水洗洗脸,但思及这样的行为会弄花了妆,只好作罢。深呼吸几口,然后转身走出洗手间,面临这场十八年来让我最不自在的一场生日。
来宾陆续的进来,我站在母亲身旁,优雅乖巧的微笑,与他们问好,听这些我记忆中根本不太记得的长辈们随口夸奖:“女儿都这么大啦?”或者“长得真漂亮。”之类的评语。
直到夏恭雨他们到达,她拉着我咋呼道,“虽然上次我订婚的时候见过妳穿礼服,但这次再见还是忍不住觉得惊艳啊!”然后才笑着问候我母亲说,“伯母好。”
母亲见状,点点头,温柔一笑,她说,“妳去陪朋友吧。”
“莫晏晟那家伙还没到吗?”夏恭雨环顾四周没发现那个高大身影,回头问我。
“嗯。”
“这臭小子,女朋友生日居然最晚到?”
我好笑的安抚,“恭雨,其实还没到约定时间。”
“那也不行啊。”
就在恭雨为我抱不平的时候,盛装打扮的江覆到达。
他看向我的目光有一瞬间停滞,然后才回神低喃,“浮白,妳今天晚上好美。”吃惊之大,连招牌的笑容都忘了露。
我笑笑,不知道怎么回答。
结果,一如恭雨的预言,莫晏晟确实是最后一个到达的,在宴席开始的前一秒钟。
电灯忽然都灭了,只剩一盏聚光灯打在母亲身上。
母亲温婉笑着,拍了拍手要大家注意——
“大家好,欢迎光临小女的十八岁生日晚宴。”
一阵掌声。
等掌声歇止,母亲续道,“在开席之前,我想跟各位宣布一个消息。”然后她走向我,牵住,又走向江覆,牵过他的手,最后她将我们的手叠在一起,交握。我正不解于母亲的行为,与江覆疑问的对视一眼,只听母亲欣慰道:“十八年前,我与好友定下一门娃娃亲,说过等女儿十八岁时把人交给他们家。没想到才一转眼,女儿就十八岁了。”
母亲转向江覆,“小覆,现在,我把女儿交给你了,从此以后,你要好好的照顾她。好吗?”
他开始还有些讶异,但很快的回神笑开,握紧我的手,深情道,“我会的。”
脑子,轰的一下炸开了。
任周围爆出掌声和祝贺的声音,我只集中在眼前的荒谬状况。
十八年前?娃娃亲?也就是说江覆是我的未婚夫?而且从他从容的表情来看,他似乎早就知道有这门亲事?那为什么不一早就告诉我?
不自觉的,往莫晏晟那边看去,看见他错愕到石化的表情,一副难以置信的样子愣在那里。旁边的夏恭雨和陆元哲也是同样震惊的表情。
我觉得自己的心,沉的见不到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