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狠心郎》焰燕

1、嫁祸(上)

　　新年刚过，兰秀山庄却开始更加忙碌，忙碌的中心正是北院的若园。若园住着三小姐，兰若，过完年刚满十六岁，许给风雷山庄的二公子风啸云。当今中原三大山庄分据三方，原本是势力相当，然而自从兰秀山庄的庄主兰玄练功走火入魔致内力尽失之后，原本平静的中原武林开始暗潮汹涌，首当其冲的自然是兰秀山庄。为了保住山庄，也为了保住山庄的地位，兰玄只好把心爱的女儿嫁出去，好与风雷山庄结盟。
　　“小姐，听说姑爷是今年新晋的武林八侠之一呢。”冬儿梳着小姐黑滑细柔的长发，报告最新收到的情报。兰若娇羞的低着头，等待下文，在她很小的时候就已经知道风啸云了，小时候见过一面之后，在她心里一直期盼能做他的妻子。冬儿见小姐，沉默不语，一时间也不知该不该再讲下去，小姐也许，可能是不愿意嫁吧，这两天她都没怎么说话吖。算了，说点别的吧。“小姐，今年的雪一直下个不停，你想不想再玩一次雪，以后恐怕不方便像现在这样玩了。”冬儿把窗打开，窗外是白色的世界，白得发亮。
　　“好的，我也想再摸一摸若园的雪。”兰若接过冬儿手上的大披风，走向园子里的秋千架，架子上积着厚厚一层雪，冬儿拿来一把小扫帚，正要打扫却叫兰若截去，她轻轻的扫着。银白的雪，轻轻的落下，然后和地上的积雪相隔。坐下来，轻轻晃着，明天以后，她就要离开若园。离开这个她生长的园子，离开爹爹，离开姐妹，她想到这里难过的留下眼泪。冬儿赶紧帮她擦掉，“小姐，别难过哦。以后想回来还是可以回来的，老爷最疼你了。”
　　“冬儿，我没事的。就是舍不得爹爹和姐妹们。”兰若收起眼泪，离开秋千，围着园子慢慢走着。对着园子做最后的告别，突然她想到一件事，“冬儿，你去找个瓶子来，要有塞子的。”
　　冬儿好不容易找到合适的瓶子，匆匆忙忙跑回来，就看见小姐跪在雪地里，这怎么可以呢，要是着凉就惨了。“小姐，小姐。不要跪在雪地上，很凉的。”
　　“没事，把瓶子给我吧。”兰若，接过瓶子，小心翼翼的往里面装雪。
　　“小姐，你这是在做什么呢？”冬儿蹲下，好奇的看着兰若。
　　“这是若园的雪，要是以后想家，我就把它拿出来看看。”兰若已经装好了，塞上塞子。站起来，脚太麻了，差点摔倒。冬儿双手一撑，接住了她的腰。“小姐，慢点，慢点。”
　　怎么说呢，兰秀山庄毕竟身处武林，庄里的人多少都会点武功。但是，总有例外的，兰秀山庄的三小姐就是完全不懂一点武功的例外，因为她的身体个性都很软弱。于是，冬儿才有机会来到她身边，冬儿才能很快乐很快乐的在山庄里生活。会武功的小姐，都是粗鲁的，真的，而且是只对下人粗鲁的。好像是她曾经的主人，四小姐总爱仗着轻功比较有那么一点好，就爱扮扮鬼，吓吓人。以前她小，又不懂武功的时候给吓得好惨，然后她就开始用心学武了，就是为了不要再给四小姐吓得到处跑。也正因为她武功成了春，夏，秋，冬里最好的，她才能在十二岁的时候调到三小姐身边。不思进取的秋儿就成了四小姐以后的玩具了，哈哈。
　　“冬儿，今天早点睡吧。明天一早就要起程了。”吃过晚饭，泡过澡。兰若换好睡衣，也让冬儿早点休息。
　　“好的，等会我去洗洗就睡。”冬儿让几个下级女仆收好浴桶，拿上自己的衣服前去女仆澡间。现在还早，正好能洗到又热，又干净的水。
　　这是一个好天，雪已经停了，阳光明媚，白雪之中隐隐还能看到点点新绿。长长的走廊上铺着鲜红的地毯，廊沿上挂满了红灯笼，柱子上贴满了喜字。兰若披着火狐皮毛制成的大披肩，由两个浓妆艳抹的喜娘扶着向兰秀山庄正厅走去。她的父亲，兰玄此时正站在正厅里，皱着眉，看向正厅对着的大门。不知道，风啸云是不是值得女儿托付终身，前天他才从探子那里知道，风啸云与他的表妹凌翠君相恋已久的消息。希望，那只是过去了。
　　“老爷，姑爷已经到了。”管家领着一个二十五岁左右英俊，高傲的新郎进厅。
　　“啸云见过岳父大人。”风啸云对兰玄抱拳行礼，兰玄从他脸上没有看到不满的情绪，于是满意的点了点头，两人在厅里稍坐了一会，话了家常。还没喝完一杯茶，就听见门外，叮叮当，叮铃铃风带来首饰碰撞的清脆声音，兰若到了。
　　“若儿，你进来吧。”兰玄叫女儿进厅。
　　兰若抬脚跨过，门槛，轻轻的，慢慢的走到父亲和未来相公面前，因为害羞而不敢抬起头来。一片红色之中，只露出一小段白嫩的脖子。兰玄见了，也不生气，走过去拉住女儿的手，又走回去拉上女婿的手，把女儿的手放进女婿的手里。兰若惊吓的想抽回自己的手，却被风啸云紧紧握住，她抬起头，红着脸看着自己的未来相公。风啸云看到兰若惊慌失措的脸时有一瞬间的闪神，兰若的美丽果然不只是传言，如果他没有心爱之人现在一定也跟旁人一般把持不住吧。
　　“啸云，以后就请你帮我好好照顾若儿，我这女儿自小身体就弱，又不懂武功，你就多费点心了。”兰玄不舍的看着女儿。
　　“请岳父放心，我一定会保护好她。”风啸云答应道，只是保护她，没有其它。兰玄不知道他的心思，满意的点了点头。倒是兰若，听到他的承诺脸颊又红了几分，像极了盛开的玫瑰。
　　“若儿，你以后凡事都要以夫为天，听啸云的话，不得任性。爹相信你会是一位贤妻，你记住了吗？”兰玄教诲着女儿。
　　“是，女儿记住了。”兰若答应着。
　　该说的话，都已经说完了，兰玄示意喜娘为女儿盖上喜帕，将这对新人送出庄，等女儿坐进马车走得老远了，才轻轻叹了口气，关上大门回屋里喝酒。兰家的四个女儿，只剩下最让他头痛的老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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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初春的天气依然寒冷，马车日夜赶路急着要在吉日回到风雷山庄。兰若和冬儿还有一位喜娘一起坐在马车里已经五天了，尽量有手炉取暖还是畏寒，想到相公在外面更寒冷，好几次她都想叫他进来取暖，但都被拒绝了，她也明白习武之人身体都较强壮，但是日吹寒风夜受霜雪的总叫人担心。多次的拒绝，让她感觉有点受伤，就这样淡淡的愁聚拢在眉目之间，味口也变差了许多，虽然她极力想掩饰自己的情绪，却总让人轻易看穿。冬儿，不停的说着笑话，逗她开心，可是她笑不出来。
　　风啸云紧抿着唇，这几天他一直在想着车里的那个女人，她温柔端庄，美丽动人，甚至还有一点楚楚可怜。能拥有她这样美好的女人，是他的福气。他的大哥风啸天不只一次这么说，大哥的话他一向都是要听的，所以这一次尽管他曾经抗争，最后也只能认命，他不明白大哥明明知道他心里已经有了翠君表妹，为什么还要这样逼他。两庄结盟，风雷山庄也得不到多少好处，而且两庄平时里也不多往来，也许这整件事中最值得的就是兰若的美貌吧，然而他并不稀罕，再美丽的女子也比不上翠君知心。
　　喀啦，嘭，咚！经不起日操夜磨，马车坏在官道上。此处离风雷山庄只剩两三个时辰的路程，几个马夫修了一阵，也没能修好，风啸云负手立了一阵，默默看了兰若一阵，只到兰若对上他的视线，他才走过去，停在她身前三步之间问道：“这马车怕是修不好了，附近也叫不到车。我看剩下的路程也不多了，你我共乘一骑可好？”兰若小脸微红低声应道：“一切听相公安排。”于是，风啸云拉着她的手来到爱马雷云身边，让她先扶摸爱马，以免马儿闹脾气，雷云很安静，没有反抗兰若。他才放心的把她扶上马，然后才上马环住她的腰，虽然和表妹两情相悦，但这却是他第一次环住女孩子的腰，又细又软，还微微轻擅？她在紧张，害怕会摔下去吗？
　　“别怕，我不会让你摔下去的。”他环得更紧了些，希望她能觉得安全。
　　“我，我，我不，不怕。”兰若从未骑过马，更加没让男人如此接近，让她好紧张，她的脸一定很红吧。
　　“哈，哈，哈。”看到兰若手足无措的窘迫，风啸云忍不住笑了，这个娇小姐还真是口是心非。他一笑，兰若更紧张，手心都开始冒汗了。
　　冬儿站在马下，有点不高兴，吞了吞口水，她决定把这种让人不快的气氛打破。“小姐，你的面纱忘记了，可别吹着冷风了。”她将面纱交给小姐，不快的横了姑爷一眼，风啸云收到她的眼神才惊觉自己的失态，咳嗽两声，恢复原样。
　　两个时辰后，兰若在风雷山庄外的一颗树下呕吐，冬儿拍扶着她的背，风啸云站在十步之外对一位马夫吩咐着，让他先去山庄叫门。好一阵，把能吐的都吐了，冬儿才扶着虚弱的兰若走到一口井边坐下。当风啸天施展轻功起来时看到的就是脸色青白，发丝散乱，楚楚可怜坐在井边喝水的兰若。强压下怜惜的情绪，他只是和弟弟打了声招呼，示意身后的轿夫去接兰若上轿，喜娘和冬儿一人一边把虚弱的兰若扶进轿子里。
　　“比原订时间早了几个时辰。”风啸天皱眉，有些不快。
　　“路上比较赶，早到总比迟到好。”风啸云翻身上马，将哥哥留在原地。
　　“唉——”风啸天长叹一声，带着几个马夫回府。这几天他一直担心，啸云果然不懂得要怜香惜玉，也罢，以后在山庄有他在，兰若也不可能再受苦了。
　　早到，有早到的好处。兰若小小睡了一觉，还有时间泡澡，洗去一身疲累，她还从未试过五天没洗澡，真难受啊。泡澡后，再喝一碗厨房准备的暖胃粥，她的脸总算恢复了红润。入下碗，冬儿忙为她把头发梳好，嫁衣换上。此时已接近黄昏，婚礼即将开始。风雷山庄点亮了上千红灯笼，喜气洋洋。风氏兄弟于正厅接待各方来客，有江湖的，有官场商场的，还有不少隐退的高人。光贺礼就堆满了三个小厅，酒席摆了近百桌，人来人往，很是热闹。
　　“小姐，吉时到了。”喜娘为兰若盖上喜帕，扶着她起身，跨过门栏，走上长廊，穿过花园，最后来到等候的小厅。风啸云走过来，握住她的手，穿过小厅就是风雷山庄正厅。风啸天和夫人坐在主位，两边依次排开的分别是江湖，官场，商界地位较高的前辈。
　　整个拜堂过程，兰若因为太紧张，脑袋里一片空白，连怎么回到新房的都不知道。新房里静悄悄的，冬儿也给支去帮忙，喜娘远远的坐在花厅里喝茶，她只好数着自己的心跳，1，2，3，4……15，16……200……987……头顶的凤冠越来越重，眼睛越来越难睁开，现在已经很晚了吧，好想睡，好困。使劲用指甲掐了手心一下，不能丢脸，一定要等到新郎回来，他很快就会来了。
　　门外突然变得喧闹，好像有十几个人聚集在门口，吵着要闹洞房，喜娘呢？怎么没来挡着，兰若很快失去了困意，分外精神，她僵着身子，直挺挺地坐好。脆弱的房门很快让人给冲开了，冲进来的人迅速而准确的将她团团围住。
　　“怎么只有新娘！新郎倌呢？刚才明明看见他先离席了！”
　　“就是啊，怎么不在新房里？”
　　“怎么办，这叫我们怎么闹洞房啊！这个臭小子，居然躲起来了。”
　　“这怎么行，咱就连他的份一起记给新娘子吧！”
　　这些人，左一句，右一句，听得兰若心发慌，手心沁出湿汗。相公离席了，却没回新房，他去了哪里？这些人要怎么闹她，她好害怕。
　　“听说新娘的美貌天下无双哦，不如就让我们来见识一下吧！”一个粗哑的男人声音响起，赢来旁人的一致认同，就在一阵又一阵的起哄声中，有一双手就要掀起她的喜帕。她惊叫，“不可以，只有新郎能看，你们住手。”
　　双方开始僵持着，也许只有几十秒，也许过了一刻钟，门外响起了一声轻咳，听到这声音全场都把视线转向了门口。风啸天拖着新郎走进来，把他扔到兰若身边，很显然他喝多了，已经醉得失去了神智。众人看看这个看看那个，一时间谁也说不出话来。
　　“大家也看到了，啸云今天喝醉了，我看今天就先散了吧。以后找机会再向啸云补回来，好好罚他。”风啸天将闹洞房的人都赶走，看看兰若，最后甩袖离去，关上了房门。
　　房间又变得安静了，除了风啸云的打呼声，兰若静坐了一会，她从没想过新婚之夜新郎喝醉了该怎么办。也许，这种事很正常，也许十个新郎里总有八个会变成这样，只是他们忘记了要先提醒她。龙凤烛就快烧完了，离天亮只剩一两个时辰吧？兰若自己掀了喜帕，脱去风啸云的鞋袜，外衣，摘了自己的凤冠，脱了喜服，坐在床边等待天亮。
　　正因为她没睡，才能知道这件事。风啸云说梦话，不停的叫着一个叫翠君的女孩子，说他喜欢她，对不起她。兰若一边听，一边哭，一边哭，一边催眠自己，那已经是过去的事了，从今以后，他们夫妻一定会很恩爱，风啸云一定会忘记那个叫翠君的女孩子，只要她努力做一个好妻子。